p;沈寄时错开目光,“女郎,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这是委婉地拒绝,桥妧枝并非听不出,于是敛眸,好似专门说给他听一般,低声道:“昨日听到郎君口中卿卿二字,我险些以为是沈寄时回来了。”
沈寄时张了张唇,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在唤她的,可是,一定不能被她知晓。
无人出声,窄小的阁楼里格外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想起什么,掀动竹帘,看到外面乌黑的天空,欣喜道:“沈郎君,今日无月,我们应当可以去捕雀了。”
沈寄时这才注意到,外面天色已经全部黑下来,他肩头却未曾落下雪花。
明明白日阳光正好,夜间却乌云密布,老天爷的心思果然难猜。
“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我还拿来了张渊的八字。”
桥妧枝想到什么,提着裙子咚咚下了阁楼。
沈寄时跟在她身后,就见她将几个有些陈旧的符纸塞进荷包,挂在自己腰间的流苏上。
刚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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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什么,问:“沈郎君,你害怕这些符纸吗?”
她捏住软软的荷包,打算若是他也害怕,就将荷包摘了。那些鬼都很怕他,有他在,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
沈寄时:“不怕,女郎带着就好。”
桥妧枝松了口气,对他眨了眨眸,扯住他衣袖边走边道:“郎君,我们快些去吧。”
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可他却说不上来。
沈寄时看着少女青葱手指抓着自己衣袖,无声扯了扯唇角。
—
生魂张渊还是没有寻到吃的,长达十余年的民不聊生,孤魂野鬼太多了,即便是长安京都,孤魂野鬼也不在少数,而他打不过那些凶神恶煞的野鬼。
他游荡在长街,更加怨恨上天了,他不明白,自己一生从未做过什么恶事,为何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上苍明明给了他读书的能力,却让他平平无奇。在他村庄中,他是最有才学的张家小郎君,可一旦出了他的村庄,他便泯然于众人。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事情了,他本以为自己是自己是天之骄子,可最终却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平庸的一个。就连成为鬼,这具还是人时就只会读书的庸人,做了鬼竟连香火都争抢不到。
可笑!真是可笑!
他走了很久,看到一个睡在角落里的乞儿,发丝凌乱,满身污垢,人不人鬼不鬼,窝囊透了。
以前他最厌恶这种废物,可这一次,却鬼使神差地躺在那名乞丐的身边。
腥臊气扑面而来,张渊几欲作呕,可恰在此时,一股香火气从远处传到他鼻尖。
张渊一怔,踉跄起身,下意识冲着那股味道的方向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头脑渐渐清醒了几分。
这是有人再给他烧纸,他的身体还活着,又有谁会给他烧纸?
脚步微顿,不愿再往前。可那股香气却越来越浓,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如今饥肠辘辘。
兴许是程林……
他告诉自己,一定是程林,能在这个时候为张渊上祭的人,除了占了他身体的程林,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他这样告诉自己,神色不由得一松,最终还是挪动脚步,向香气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今晚十二点还有一章
32
第32章
◎柔软的唇瓣贴在掌心◎
凶肆后院,巨大的铜盆中燃烧着熊熊大火。
火光冲天,未烧尽冥钱随风从铜盆里飞出,犹如天女散花一般飘得到处都是。
桥妧枝被烟雾呛得咳嗽出声,又怕自己的声音打草惊蛇,只能捂住嘴巴,强忍着闷声咳了好几下,将自己眼眶憋得通红。
沈寄时看得心疼,手指微动,将烟雾换了个方向。
那呛人的气味儿总算淡了些,沈寄时与她相距很近,嗅到她身上属于陌生男子的气息还未散尽。
他双眸微眯,不动声色距离她更近一些,直到他身上的香火气渐渐掩盖住那股陌生味道,方才舒展眉头。
桥妧枝并未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只目不转睛盯着院中央,张渊的生辰八字就在正前方,奠品已经燃烧过半,可那个生魂却还是没有出现。
少女有些着急,扯了扯沈寄时的衣袖,垫脚在他耳畔窃窃私语,“沈郎君,他为何还不过来,难不成这个方法没用吗?”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带起一阵痒意,沈寄时眸光微动,有些走神。
见他不说话,桥妧枝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他没有听到,正要提高声音,却被一只手飞快捂住了嘴唇。
还未说出口的话重新吞回去,桥妧枝睁大眸子。
柔软的唇瓣贴在掌心,沈寄时动作一顿,神色有些不自然,压低声音道:“女郎不要太大声,会打草惊蛇。”
少女眨了眨眸子,纤长的睫毛扫过他手指关节,引起一阵酥麻。
沈寄时沉默片刻,出声安抚:“女郎放心,若是旁人,在明知是陷阱的可能下兴许不会过来,但是张渊不会,他一定会来。”
说完,手指才慢悠悠离开少女脸庞。
桥妧枝睫毛飞快抖动了几下,嗡声问:“为什么他一定会来?”
沈寄时目光落在庭院中央,低声解释,“虽然只有几面,可张渊此人,应当是个极为懦弱之人。无论是否自愿,他身体被旁人占去,却只知道等死,可见此人并非意志坚定之人。这样的人这么久没有食到香火,即便知道可能是陷阱,也一定会铤而走险。”
话音刚落,庭院中突然有了动静。
沈寄时目光微顿,低笑一声,道:“女郎,看来我说的没错,他来了。”
桥妧枝连忙转头,果然看到庭院中多出了一道雾气缠绕的黑影。
那黑雾应但是饿极了,直接扑到那些祭品前,狼吞虎咽地吞噬起来。
桥妧枝准备的祭品很多,等他吃完时,炉子里长长的三柱香已经烧到尽头,是时候收网了。
“郎君今日可吃饱了?”
清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悦耳动听。
张渊瘫坐在地上,满足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对上了立在他身后的一人一鬼。
还是老熟人……
张渊立即抖如糠筛,挣扎着想要起身逃跑,却被一只手按住肩膀,强行压了回去。
沈寄时眸光凌厉,冷声道:“还想跑?”
他身上煞气太重,桥妧枝看不出来,可是张渊却看得分明。
“郎君,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贪吃了。”他说着就要磕头,却被沈寄时按住脊背压了下去。
肩膀之上仿佛有千斤重,张渊脑袋伏在地方,丝毫没有挣扎,温顺的犹如绵羊。
沈寄时拧眉,实在拿这个软骨头没办法,起身松开他脖颈。
威压尚在,张渊双腿发软,不敢抬头,只后悔今日不该冲动来吃香火。
桥妧枝看不到他的脸,只好对着最前面的那类似于头的黑雾问:“张郎君,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张渊瑟瑟发抖,没有出声。
桥妧枝问:“第一个问题,你被夺舍,是自愿还是被强行夺走身体?在你身体里的那个人,又是谁?”
那团黑雾沉默了许久,这才低低道:“身体是我自愿给的,至于那人是谁,女郎还是不要问了,我是不会说的。”
桥妧枝皱眉,好脾气地问:“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今在你身体里的那个人是前朝文人程林,是也不是?”
张渊脸色一变,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沈寄时见此,对她点了点头,桥妧枝便明白了几分。
她抿唇,又问:“我与你素不相识,几个月前,你为何假扮沈寄时骗我?又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他?”
等了好久,那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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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动了动,颤声道:“张渊并非有意欺骗女郎,没人给我供奉,我只是想去骗些香火吃。并不曾见过长宁侯,生前死后,都未曾见过。”
桥妧枝眸中划过一丝失望,深吸一口气,道:“你既然不认识他也不曾见过他,那个剑穗又是从哪里来的?”
“捡的。”
“捡的?”
桥妧枝不信,眼眶都气红了,“还要骗人,你是在哪里捡的?”
“浮屠峪。”
黑雾回答:“我本是冀州人,几个月前来长安参加明年春闱,路经浮屠峪时,碰到了阴兵借路,慌忙逃窜间,在一顿白骨中捡到了这条青色剑穗。”
他声音沙哑,语气带了丝惧意,“浮屠峪中满是枯骨,我捡到这条剑穗的时候,血迹早就已经渗透到随便一块石头里。”
桥妧枝闻言鼻尖一酸,却依旧不信,“若是捡的,你怎么会知道这是沈寄时的东西,又怎么会知道他唤我卿卿,怎么知道我因一时赌气与他退婚。张渊,你还不肯说,这剑穗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当真是捡的,女郎,当真是捡的!”
他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不停磕头,“若是不信,女郎便杀了我吧。”
桥妧枝看不到他的人影,却能听到他磕头的咚咚声,下意识后退两步。
沈寄时挡在她身前,冷声道:“谁要你的贱命一条,说还是不说?”
他威压太重,张渊缓缓抬头,干裂的唇抖动不停,最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沈寄时:“……”
许久没有听到动静,桥妧枝探出头来,看到那团黑雾一动不动,问道:“沈郎君,他怎么了?”
“应当是惊吓过度,晕了。”
桥妧枝猛地睁大眸子,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晕了!他胆子竟这么小?”
沈寄时嘲讽:“宵小鼠辈。”
“沈郎君,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她五官皱成了一团,语气异常低落。
折腾了一晚上,好像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问出来。
沈寄时偏头看她,低声道:“想要知道真相,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入梦……”
沈寄时看着昏迷不醒的张渊,轻声道:“人有梦,鬼亦有梦,他是生魂,入他梦与入生者梦无异。”
沈寄时抬手,唇角微勾,“女郎可愿随我一同入梦?”
桥妧枝一怔,看着他那张陌生的脸,下意识点了点头。
—
“今日收成不好,麦子比去年少一半,赋税却比去年还要高。”
满面沧桑的农妇抱着一缸水踏过门槛,长吁短叹:“再这么下去,真不知道今年该如何活。”
坐在屋里的男人沉声道:“朝廷不是拨了赈灾粮,等粮食发下来,撑一撑,怎么也能将今年支撑下去。”
农妇将水倒进大缸中,突然开始抽泣,“你当真以为朝廷的赈灾粮能落到我们手上?冀州这些官员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听说半年前就已经拨款了,可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可看到一丁点影子?”
男人心烦,一拍桌子,“那还能咋办,二郎今年的学费也要交,难不成不让他上学堂了?”
“不行,二郎会读书,若是以后能够高中,说不定我们也就解脱了。”妇人抽噎不止,过了很久才道:“没办法了,明日,我去将三丫卖了吧。”
“卖去哪里?”
“今日村里来了个人牙子,将三丫卖了,卖去哪里咱们不知道,也管不着。”
正在对窗读书的张渊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妇人怀中表情懵懂地女童。
他哑声道:“娘……我不读书了……”
“你这又在说什么胡话!”妇人训斥他,“二郎,你读书好,以后若是能够高中做官,爹娘就不用受苦了。”
张渊神情恍惚,声音嘶哑:“那三丫咋办?”
“三丫自然有三丫的福气,二郎,你一定要好好读书,阿爹阿娘就靠你了。”
妇人声音不断徘徊,响彻在整个梦境中。
桥妧枝于心不忍,下意识想要出声阻止,身侧的郎君却道:“女郎,我们只是在梦中,他们听不到你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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