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定有办法的。”苻缭并不自傲, “殿下比我了解的多,怎么会想不到?”
只是奚吝俭不愿意去做罢了。
奚吝俭挑了挑眉。
“看来我们所见略同。”
苻缭闻言,才彻底放下心。
“殿下算是同意了么?”
奚吝俭的眼眸也染上了些笑意:“自然不能辜负世子。”
苻缭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笑, 心中却还是有点紧张。
“那……”他小小地得寸进尺一番,“我还能知道原因么?”
知道奚吝俭为何不想动那块地的原因。
他紧紧盯着奚吝俭的表情, 随时准备转移话题。
奚吝俭长睫微动。
“只要你能知道官家诞辰在哪一日。”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 “你就会知道。”
苻缭有些奇怪奚吝俭的说法。
但奚吝俭已经率先离开了:“该回去了。”
他们又沿着来时的路回到街上, 苻缭脚步迟疑一瞬, 见奚吝俭没有开口, 便转向跟着他回到璟王府。
奚吝俭只是待到他进门后,才看他一眼。
“还有事?”
“有。”
苻缭目光闪了闪,心中没底。
“问。”奚吝俭道。
苻缭看着奚吝俭, 迅速眨了几下双眼,眸中带着些许期待与无辜。
“那只羊……还在府里么?”他问。
奚吝俭顿了顿。
他冷着一张脸:“给青鳞吃了。”
苻缭扬起的眉尾顿时落了下去,恰好被额边的碎发挡住。
“这样啊。”
他应了一声, 以手抵唇,遮住自己有些无所适从的神情。
奚吝俭无言看他。
先前说他的话没有一丝虚假,他确实不在乎这只绵羊如何, 但如今看他神色,又不像是漠不关心。
他对许多事物皆是如此。
随口一说, 他便不再问了,好像是故意要在自己面前装作关心的模样, 以展现自己那颗怜悯之心。
实际上他并非这样的人, 这也让奚吝俭的视线更加不肯放开他。
苻缭小小叹了口气, 掩在恰好刮过叶片的风声中。
额前碎发坠下更多, 随着他逐渐压低的头颅落在自己双眸前,拦截了他的视线。
说没动摇是不可能的。
若是那日将绵羊带回去了多好。
虽然没做好养它的准备, 但看它如此乖巧,当是不会添麻烦的。
他心底生了些不舍。
想到那只小羊羔乖乖看着自己的眼神,想到它通人性般地贴在自己腿边却并不扰人,不知是因为天性如此,还是害怕被人讨厌。
但狼吃羊本就自然,那只羊又并非什么珍贵的宠物。
怎能因这件事而质问奚吝俭什么呢。
奚吝俭眼眸晦暗几分。
他不动声色地朝门口看了一眼。
堂外灰色的身影一闪,苻缭还未看清,那身影便贴了上来。
“青鳞。”
苻缭心尖颤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
青鳞还认得这位恩人,兴奋地围着他转圈,鼻尖时不时动一下,企图立起身搭在他身上。
苻缭嗫嚅一声,伸手去摸它的脑袋,青鳞没有躲开。
是啊,青鳞也不过是奚吝俭养的一只狼罢了,它天性如此,自己又怎么能怪得了他?
世间本就是这样。
哪一方都没有错,但也许哪一方都不满意自己获得的结果。
苻缭鼻尖微微酸了一下,又将这份感觉硬生生塞回心里。
他逃避般地将注意力尽数转移到青鳞身上,殊不知奚吝俭轻轻踢了一下青鳞的小腿。
青鳞立时抖了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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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苻缭吓了一跳,手也松开了。
青鳞便低低呜咽一声,绕出大堂,踩在地上的哒哒声有规律而迅速。
不一会儿,它嘴里便叼着只白花花的绵羊过来了。
苻缭一愣。
“这是它么?”
苻缭忍不住揉了揉那团显然大了许多的棉花,感觉它身上的毛更加松软了。
羊羔已比他印象中大了许多,教苻缭发觉这些时日真是白驹过隙,如今看它的体型,自己也是抱不动了。
绵羊被青鳞放下地来,乖乖地蹭了一下他的腿,便缩着不动了。
看来是的。
苻缭眉尾又提起来,惊喜地碰了碰它的前腿,也是完全好了。
青鳞上前嗅了嗅绵羊,踩了两步,舌头刚伸出来,绵羊一动,它又被吓回去了。
苻缭望向奚吝俭。
眼眸亮晶晶的,像是藏了天子也触碰不到的星星。
“你并非无动于衷,为何不表现出来?”奚吝俭挑了挑眉。
那伤心又要极力忍住的神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却不敢说。
为何不敢?
奚吝俭发觉苻缭的胆子比一开始小了许多。
他开始害怕自己会动怒。
不同于以往的疏离的客气,像是不愿让自己了解他一般,直愣愣地把自己推开了。
苻缭顿了顿。
“殿下没做错什么,我自然无话可说。”他道。
原来奚吝俭看出来了。
苻缭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奚吝俭大抵也不会以为自己对这只羊有多深的情感。
他有些无地自容。
“你既然难过,不就代表孤的做法对你而言有错?”奚吝俭眯了眯眼。
苻缭的动作停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怎么?”奚吝俭面色显出些恐吓般的不耐。
“殿下……现在也会这么想了么?”苻缭相当意外,甚至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又慌忙垂下嘴角。
连带着眉尾也一起垂下了。
他目光游离,以此躲开奚吝俭的视线。
奚吝俭开始会些以己度人了。
放在以前,他哪里会管别人是什么心情,何况是这种他本就没做错的事。
一只绵羊而已,他连杀人都不眨眼,真要闹起来,还显得自己小题大做。
这样一点点进步,很快便能与季怜渎把话说开吧。
届时便不再需要自己了。
奚吝俭眉头猛然压低,自知失言。
“孤如何不会?”他迅速掠过这个话题,“说起来,当初你为青鳞包扎时,见到它腿上的伤痕了吧。”
苻缭点点头。
奚吝俭表情有些玩味:“你可知那是何人所为?”
“难道不是青鳞在郊外不慎弄伤的?”苻缭疑惑。
平关山地势险阻,在山林间不小心被折断的树枝划伤都有可能。
奚吝俭冷笑一声:“青鳞受孤训练,怎会莫名跑出城外?自然是受惊了,才会跑到一个它从没去过的地方。”
苻缭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殿下可有找到此人?”他小心问道。
奚吝俭直直盯着他:“自是找到了。”
“那殿下是如何……处置他的?”苻缭心跳陡然加快了。
奚吝俭挑眉:“他让青鳞如何,我便让他如何。”
苻缭如坠冰窖。
他立即跑向季怜渎在的屋子。
青鳞与绵羊被他吓了一跳,在原地绕了绕后竟然也跟了上去。
奚吝俭面色一沉。
当真如此关心他。
他步子一迈,也跟了上去。
苻缭的体力不支,即使有心去跑,被后面奚吝俭三两步便赶上,甚至连脚边的白团子都比他快出半步。
苻缭脑袋一团乱麻。
奚吝俭不会把他的腿废掉一条吧?
他一把推开房门,见到季怜渎正在书桌前读着东西。
烛火跃在他的侧脸,认真的模样宁静美好。
听到响声,他先是皱眉,而后发现是苻缭,稍愣一下。
“阿缭?”季怜渎少见地生了些紧张。
这是苻缭戳破窗户纸后,自己与他第一次的重逢。
“你怎么来了?”季怜渎连忙退开椅子,就要过去接他。
路走到一半,他遽然被拉回,脚踝上的疼痛教他退了好几步。
苻缭见他没有行动困难,不禁往他腿上看去。
他的左腿行动自如,而右腿被禁锢住了。
甚至比上一次看到的还少了一个镣铐。
“世子这么着急做什么?”奚吝俭的声音自而后飘来,“看来世子也知道季怜渎会做这种事。”
季怜渎面色一僵。
“你告诉他了?”他咬牙切齿道,“你分明答应了我不告诉他的!”
“孤可没告诉他。”奚吝俭毫无愧色,“是世子自己猜到的。”
季怜渎面色更难看了。
他不敢去看苻缭,生怕自己在苻缭心中的印象会被打碎。
他只能怒视奚吝俭:“少玩你那点强词夺理的花招。”
“你在世子心中的形象是什么样,孤可不知。”奚吝俭嗤了一声,“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季怜渎连忙看向苻缭。
苻缭咳嗽两声:“小季没事就好。”
“你以为孤对他做了什么?”奚吝俭话里带了些嘲弄。
“我以为殿下……会伤害小季。”苻缭头还有些晕,不得已扶着墙,意识到身后是奚吝俭,又勉强站直身子。
奚吝俭看着他柔顺的黑发。
“孤就算做了,又如何?”
“做了,我……”苻缭忽然有些无力。
“我就会生气。”他道。
自己生不生气,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奚吝俭稍知道了推己及人,但也不代表他会这么做。
奚吝俭一滞。
“真的么?”他问。
身后突然空了一块,苻缭被凉风袭击得脑袋空白。
“嗯。”他小声地应道,也不在乎奚吝俭有没有听清。
片刻后,奚吝俭才开口了。
“孤不会做的。”
第46章 第 46 章
苻缭感觉这声应答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灌在耳边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怎么能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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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
苻缭轻轻摇了摇头,将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
大抵只是想和自己表明他在慢慢转变罢了。
这样想着,心跳还是忍不住加快。
奚吝俭见他久久停在原地, 提醒道:“你没什么要和他说的么?”
苻缭一愣。
和季怜渎……确实,他们几乎已经没话可说了。
自上次把话说开, 自己与季怜渎的关系应当是越来越远, 而今看到他没有受伤, 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何况季怜渎看起来也很尴尬。
他看向季怜渎, 却发觉他急躁地想摆脱脚上的束缚, 想要与自己说话。
苻缭当他是要提醒自己向官家举荐他做笙管令一事,连忙上前。
谁知季怜渎一碰到他的手,就猛然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阿缭, 你知道的,他养的那头狼可凶了。”季怜渎拽住苻缭的手腕,面上甚至带了些哀求之意, “我是一时着急,我太想出去了,我好久没出去过了, 所以才……”
苻缭被他突如其来的解释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他止住季怜渎越发急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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