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心了。两日前,我已经在送呈宫中的认罪书上,写明了我与谋逆的安王同谘合谋,陷害太子、发动宫变之事。”
程绾绾身子一僵,一下子愣住。
她转过脸,惊愕地看着程珉。
大兄长在说什么……
什么与安王合谋……
程珉见她如此,口中漫上一阵无法言说的苦涩。
在他这个三妹眼中,一直将他当做仁人君子,将他当做值得她敬爱的兄长吧?
可是现在,他却要亲手撕碎这一切。
“三妹不知吗?认罪书两日前就已经递上去了,太子没有把认罪书上的内容告诉你吗?”
程绾绾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牢室中的人。
程珉心中钝痛,仍残忍地开口:“太子暗中前往豫州,在山中遇上塌山,乃是我得到安王的消息后,赶去豫州,提前布置的火药所致。”
程绾绾瞪大眼睛。
“你大婚之夜,太子东宫遇刺,乃是我和安王的合谋安排。”
“太子前往程府,紫鹃备下掺有杏仁的点心,意图谋害太子,亦乃是我主使。”
程绾绾听得彻底呆住,心头如遭雷击。
这一桩桩、一件件,程绾绾来之前都完全不知道。
程珉看她的反应,也知晓她必定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
太子没有告诉她这一切,看来还是不想让她过于失望和伤心。
可是程珉已存了求死之心,这些事情,说出来更好,她失望了伤心了,等他死了,她就不会那般难过了。
为他难过,原本就不值得。
程珉笑道:“三妹,这桩桩件件的事加起来,我还能得到恩赦吗?”
程绾绾说不出话来。
程绾绾虽然震惊,却也很快明白过来,大兄长之所以在狱中把这些事情都招供出来,就是为了求死。
若只是蛊毒一事,太子尚可以隐瞒处置。
但是牵涉进与安王合谋、宫变谋逆的事情当中,大兄长的罪,就不可能轻易揭过去了。
本就是死罪,现在成了罪上加罪,每一桩都是拆家灭族的不赦大罪。
心软如程绾绾,她也知道,不能再心软了。
大兄长就是在求死……
程绾绾意识到这一点,顿时想哭,但是浑身却有种无力之感,却连哭也哭不出了。
她不由地攥紧袖间,瀛珠硌在手心。
可惜再多的瀛珠,也只能医病,而医不了心。
程绾绾再无话。
程珉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管怎么样,兄长还是要多些三妹,若不是绾绾,太子必定株连整个程家。三妹,多谢你。”
程绾绾心中一片怆然,缓缓摇了摇头。
程珉笑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便在这里,祝愿江诀从此往后,再无病无灾吧。”
程绾绾看他。
程珉:“我不是祝太子,我是祝我妹妹的夫君。他日后若待你不好,那兄长的祝愿,也就不作数了。”
程绾绾眼前又蒙起一片雾气。
模糊间,她看见大兄长对她笑着,还如从前一般。
*
从牢中到外面,天光亮得刺眼。
程绾绾谢过周晋,便离开了大理寺。
走出来不远,晴云远远便看见马车停着的地方多出了一辆马车。
晴云认出来是东宫的马车。
“太子妃……”晴云提醒。
程绾绾心中低落,一直垂着脑袋,晴云提醒,她才抬头看了一眼。
便看见多出来的马车外,青影站在那里。
程绾绾怔了怔。
随即她就知道,是男人来了。
程绾绾觉得胸口堵得慌,好像被灌进了好多沉甸甸的浆糊,闷闷的,难受得紧。
此时一看见男人的马车,她心口说不出地涌上来一阵委屈。
程绾绾嘴巴一撇,脚步加快,朝着马车快步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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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云跟到马车旁,就识趣地和青影一样,只守在马车外,没有跟上去,只搀着小太子妃上了马车。
程绾绾撩开车帘,果然看见男人在里面。
江诀知道,小太子妃过来见了程珉,必然心里难过。
所以他紧赶着把要紧的朝务先处置了,过来接小太子妃。
程绾绾噘着嘴巴,脸上的委屈都快要漫出来了。
但是她还是忍着委屈问:“殿下怎么过来了?”
江诀看着小太子妃可怜巴巴的模样,叹口气:“孤再不过来,绾绾都要委屈坏了。”
男人一边说,一边张开了手臂。
程绾绾一看,再忍不住了,立马扑进男人怀里。
程绾绾把脑袋埋进男人颈间。
江诀接住小妻子抱到膝上,湿乎乎的气息蹭在他颈上。
江诀温柔摸着小妻子的后脑勺:“想哭就哭吧,孤在这里。”
程绾绾再忍不住,埋在男人颈间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江诀无声叹气。
他抱着她,让她把心里的难过都哭出来,又一边轻抚着她的背,安抚着。
程绾绾哭了一会儿,慢慢抽着气停了下来,从男人颈间退开。
她眼泪糊了一脸,江诀看得心疼又好笑,身上没带帕子,直接用衣袖给她擦脸。
男人一边擦脸,程绾绾一边看着男人。
她刚才离开牢房的时候,程珉叫住她,他说,其实他只将竹笛内涂了一点毒汁,并不是因为顾虑到她,而是因为太子为人谨慎敏锐,他怕要是将整支竹笛都浸毒,会被太子察觉,反而功亏一篑。
大兄长还说,太子思虑万全,不会想不到这一层原因,但是太子没有告诉她,只说是因为大兄长顾虑她,这是太子为了她不想让她伤心。
江诀把小妻子的花猫脸擦干净,就看见程绾绾眼巴巴地盯着他,一双莹润杏眸里,湿漉漉的全是眷眷依恋。
江诀愣了愣。
程绾绾哭完,没那么难过了,但心里又被另一种温暖柔软的感觉填满。
她噘起小嘴巴,不管不顾地往男人脸上亲过去。
那副气势,颇有些奋不顾身、义无反顾的架势。
江诀愣了下,小妻子的软唇已经贴了上来。
马车里‘吧唧’一声,特别大声。
江诀:“……”
江诀只有些猝不及防,但倒是十分受用。
等小妻子退开,一看,程绾绾的脸却红了。
她也没想到刚才亲那一下,怎么那么大的声音,不会马车外面都听得见吧?
胆子才肥了一点的程绾绾,立马又不好意思起来。
江诀失笑,捏她小脸:“现在知道羞了?”
程绾绾受不得激,他越是这样说,她越是要装作镇定的样子。
程绾绾又贴上去,在男人下巴上亲了一口。
这回她省着力道,没亲那么响,就软乎乎地在男人下巴上亲了亲。
江诀依旧受用,噙着笑看小妻子。
程绾绾也看他,脸颊微微红着。
“殿下,”程绾绾细声道,杏眸里却噙着认真,“殿下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江诀看着她。
笑意敛了些许,但神色仍旧温和。
男人不知道小妻子怎么突然说这样好听的话哄他,但他也认真听着。
程绾绾说完,整个人埋进男人怀里。
江诀抱住她。
他有一点回过味来。
小太子妃突然这样依恋他,只可能是和见过程珉有关。
他无心去追根究底他们说了些什么,他只要她好好的。
“绾绾,不管怎么样,孤都会留他体面的。”
“绾绾知道。”程绾绾轻声。
她知道,因为江诀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第245章
程珉伏罪之后,江诀才彻底明白江煜死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蛊毒一事,程绾绾的生辰没有过。
程珉的事尘埃落定之后,江诀决定要给小太子妃补过一个生辰。
程绾绾原本不想麻烦,但男人执意如此,她也就没再拒绝。
程绾绾本来以为,男人只是要在东宫给她补办一个生辰,但谁知道男人是要大办。
江诀要在宫里给程绾绾办生辰宴。
这消息一传开,整个寿阳城里都忙开了。
补办的生辰宴定在三月初六,这几日放晴,再过几天会更暖和。
但是也没几日了,寿阳城里世家宗族,官员贵戚,为了讨好东宫——未来的大邺君主,都争相在程绾绾的生辰礼上下功夫。
程绾绾自小长大没正经过过几回生辰,最正经的是两年前及笄,程府办的那次生辰宴。
但是那回生辰宴,程绾绾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那回的生辰宴,留给她的只有羞耻和不堪。
她过得最开心的生辰,是去年,男人把整个玲珑阁都送给了她。
程绾绾那时起才知道,原来嫁了人,也不用整日闷在后宅,和赵氏一样,成日为了后宅里的事情盘算计较。
程绾绾以前觉得,她这一辈子,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头,但是从那天起,她突然觉得,她往后的大半辈子,其实还有很多可以期盼的事。
所以,她最喜欢、最开心的生辰,就是去年了。
但是今年要办的这个生辰,一定是她屈指可数的所有生辰里,最隆重盛大的一个生辰。
初六前一日午后,晴云说府外有人送了东西来。
程绾绾和男人歇过午觉方醒,她问晴云送了什么东西,是什么人送的。
晴云道:“奴婢没见到人,但是送的东西……”
晴云示意,素心和素兰立马抱着两盆盛开得极好的玉兰花上前。
程绾绾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晴云叫素心素兰把玉兰花放下,又从袖中拿了一封信递给程绾绾:“与这两盆花一起送来的,还有这封信。”
程绾绾接过,回头看了男人一眼。
晴云带着素心素兰告退。
程绾绾把信拆开,凑到男人跟前,和男人一起看。
果然是大公主的信。
大公主在信上说,知晓程绾绾的生辰快到了,也听人说太子要为太子妃大办生辰,只是以她如今的身份,实在不便登东宫的门祝贺,也实在送不起什么贵重的礼物,所以,只能挑了两盆盛开得最好的玉兰花,送来东宫,聊表心意。
信上还说,当初与程绾绾初见,是在大公主府的赏花宴上。
那时程绾绾摔坏了一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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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纭最喜爱的望春胭。
彼时江纭气得不轻,但是那时她尚且想不到以后,程绾绾会还她一院子的玉兰花。
江纭在心中感慨,如今想来,当初也许,实是一场善缘。
程绾绾一边看信,心中一片温暖。
她喜欢这样,她待人好,人家也和善待她的感觉。
这个生辰还没正式开始过,她已经有点期待了。
程绾绾看信的时候,江诀只扫了两行,他对这种女儿家之间的闺房话不感兴趣。
江诀从榻上起身,去看摆在地上的两盆玉兰花。
两盆花都开得极盛,上月倒春寒,刮了两日寒风,这花一点受过摧残的迹象都没有,可见江纭确实精心照料。
这也说明,江纭已经重新振作起来。
江诀正看花,身后榻上的程绾绾突然笑起来。
江诀起身看她。
程绾绾把信递给男人看:“殿下,你看信上最后几句。”
江诀接过。
信纸最边上写着几行可爱又整齐、但充满稚气的字迹——
“舅母生辰喜乐,舅母什么时候再来看诗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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