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长安风雨又怎能全身而退。
——就连最迟钝的阿翘都看出来不对来了。
“小?娘子,你,崔郎君,你……”阿翘呲了下?牙,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外头说的不是假的啊?”
这都直接在?朝会跟御史台杠上了啊。
阿福从她身旁走过,嗤道:“真不知你脑袋顶上两窟窿长来何用。”
阿翘没心?情与他斗嘴,沉浸在?震惊中。
沈朝盈便由着她继续震惊,与她推心?置腹:“我?真没想着瞒你,你看,其余人都发觉了,便连来得最晚的小?五、阿满两个,也都看出了苗头……我?总不能见人便喊,这事儿?到底还无媒说合呢。”
阿翘别别扭扭。
好容易把人哄好了,接着罗娘子又汹汹杀了过来:“你怎么一回事?”
沈朝盈眼神落在?她堪称危如累卵的肚子上,很怕她被自己气得生出什么变故,犹豫着不敢说,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干笑一声。
罗湘灵可不管她,“何至于此?你只需自报家门,我?看他们那群长舌头还烂嚼什么?”
幸好对方不是来质问她“你什么时候与那崔县令搅一起去老”或“你不是才劝过我?女子单身十八样好处,怎么自己反水了”诸如此类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的话。
沈朝盈松口气,半是无奈笑道:“你也知道,我?若说了便相当?于是低头,一定要回去的,长安的生意指定没法做了,日?后?是等着走三书六礼,还是一顶小?轿,也全凭崔沈两家人良心?。”把路走死了。
罗湘灵面色古怪地看她:“有什么区别?即便不是那姓崔的,换做姓张姓王,哪个不得三书六礼?还是说难不成你想着日后嫁了人,依旧这般行事?”
“啊不行吗?”沈朝盈眨眨眼。
“你真是……有些疯。”
罗湘灵微皱着眉看她许久,最终摇摇头,又笑了,“不过这样,我?才更喜欢。”
沈朝盈尚不知道对方给她备了一份多?大的礼。
一篇《论商赋》横空出世。
开头引用《史记》中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此言指明天?下?人皆因利聚,因利散,赤裸谈利,更近乎理性,此属正常,并非商者独有,亦不必责难愤慨,掷地有声。
接着举例古时商圣商祖等豪商巨贾,来反击御史所言“无商不奸”。
陶朱公?三成巨富,三散家财,分散与贫交疏昆弟;昔时孔圣东游,资费均为?儒商子贡所出,如今端木遗风长存。
……
最后?更再拉踩了一波文臣清流,某些人家自诩诗礼传家,却趁妻子孕中狎妓豢养外室闹出丑闻,至今半载不过,怎好意思讽刺旁人?直指要害。
咳,沈朝盈看着这篇赋,写得可真好,字字珠玑,引经据典,入情入理。她觉得罗娘子若不来当?评食人,去文坛打?擂或许也是条不错出路。
这篇赋在?文坛掀起不小?风波,一时无人能应。
祭酒韩训颇觉面上无光,回去后?鞭策了一番国子监诸生:“后?宅女子尚能写得,诸君饱学,如何写不得!丢人!不如趁早还家去!”
因此前?被拒婚事,韦七娘记恨在?心?,于春日?帷幄宴借题嘲讽,李二娘看不惯此人搬弄,直言其“口善业有亏”,把小?姑娘气哭了。
众人只顾着惊讶了,不是说市井商户女么,怎么来头这般大?这是踢到铁板了?
沈朝盈属实有些受宠若惊。
瞧瞧,勋贵与宗亲因她同台打?擂,小?郡君颠覆过往乖巧形象;书香世家千金挺着大肚子友情发声,对那些酸腐士大夫口诛笔伐,文章竟然丝毫不逊;商行也不落井下?石,以傅三郎为?首的给她站台撑腰……人活到这份上,真够可以的了。
更别提一切风波因她起,但从来没抱怨过,也没在?她面前?流露出一丝负面情绪之小?崔大人。
找对象么,情绪稳定果真是最重?要的。
怎么办,好想看他跟御史对喷唾沫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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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腹诽,却也知道对方累得很了,沈朝盈很有良心?地没给他找麻烦事,只捧了两杯热饮子坐过来。
众人很有眼力见将地方腾出来给他们。
沈朝盈扫过他眼底淡淡青色,脑子里念头乱七八糟的,一面是上辈子学的什么血管型色素型黑眼圈判断方式,一面是我?们小?崔大人这样略微潦草面容却一点也不邋遢,反倒更显成熟韵味了。
眼神落在?对方伸来接饮子的手上,指节极修长,不禁有些心?痒痒,牵手是什么滋味儿?啊?不知道没试过。
“怎么了?”
崔瑄哪里知道她坏心?眼谋划什么,只见她勾头不语,目光微微放空,还以为?又在?因外头事不快。
他心?叹一声,其实至今日?,已?经不是他们两人事了,而是士庶商宦间自古以来的纷争又被挑起,自然没那么快落幕。
沈朝盈则是诡计上心?,微笑一下?:“郎君手似乎比寻常男子要小?啊。”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正经话,崔瑄一怔,不禁垂目伸出手来看一眼:“有吗?”
沈朝盈凑近了些看,又道:“这样看不出,郎君不若让我?比一比就知道了。”
“怎么比?”
沈朝盈示意他伸出手来。
崔瑄一向是正经人,未作他想,依言伸了出来,琵琶袖安静垂在?桌角,竟有种道不出的乖巧。
奸计就要得逞,沈朝盈光是扫一眼那白?皙修长的手,就觉得心?跳飞快。
咽下?口水,她轻轻将手搭了上去。
果然如想象中一般,有薄茧,微微粗糙,温暖干燥,是长年握笔练剑的手。
在?对方蓦然惊诧的神色中,沈朝盈脸好似烧着一般,又觉得自己练出来了,否则怎么能面不改色,只轻咳一声,便接着忽悠:“你看,是不是不比我?大多?少?”
其实还是大挺多?的,但这都不重?要——
她微微屈了屈手指,指腹传来更清晰触感。
至于那些“你的手好小?啊”“好软啊”“好滑啊”等一套丝滑连招,到底顾忌着时代因素,没敢释放出来。
她自己也抵不住羞耻心?作祟,调戏完就要撤走。
却被及时回握住。
徐徐热意通过相贴手掌传了过来,她试图抽了抽,没抽动。
沈朝盈抬眸,两道目光便撞在?一起,一沉静,一心?虚。
手指作乱在?她手背上摩挲,方才还震惊的眼神亦变得幽深起来。
她抿抿唇,这叫什么,这就叫自食恶果。
不过对方到底是正人君子,而非轻薄登徒子,情之所至,发乎情,止乎礼义,不过贪恋片刻,便放归了她自由。
沈朝盈很怂地揣回手,干脆利落。
看着她红扑扑脸蛋,比冬日?吹了风还显眼,崔瑄轻笑起来,“不是比大小?吗,怎么不比另一只?”
沈朝盈算是切身体会了什么叫做“先撩者贱”。
明知对方调戏,有口难言。
第85章 炼乳龟苓膏
生活就像龟苓膏, 明明很苦,却还要假装成?甜品。
——沈朝盈忘了从哪本杂志上看来的这话?,总觉得荒诞中透着股子邪理, 便一直记到?了今天。
是以她撸起袖子开?始熬龟苓膏。
穿越以前也做过龟苓膏,多半是超市直接买龟苓膏粉,眼下却正经体验了一次从掏龟甲开?始的过程。这样做一份出来,前前后后得花两天功夫, 急不得。
龟甲是普通草龟甲, 不比正宗的金钱龟,但也能用。
土茯苓跟其余十来种降火清热的草药都?是从药铺子弄来的货色。
土茯苓可不便宜, 那药铺掌柜认得沈朝盈,见她买得多,顺手送了她一把凉草, 又顺嘴打听她买这么?些药回去?作甚。
沈朝盈便跟药铺掌柜说起龟苓膏的好处来,“书上说诸葛武侯历梧州时士兵水土不服, 就是吃当地人熬的龟苓膏恢复精神, 重振士气。煮来吃清热降火。”
两广的吃食最讲究清热、下火,沈朝盈有个广东同学, 操一口广普,食堂里看见什么?都?得来一句“热气”,起初会觉得这人扫兴,相处久了, 同舍几人竟也被她给传染了。广东同学还喜欢亲自熬凉茶, 弄得宿舍雾气昭昭不说,漫着一股子中药味, 旁的宿舍都?探头来问。
龟苓膏做法当然也是她教?的,但人家用的可是正宗十年龟, 当初光一副龟板就花了大几百。
力气费了,心思费了,时间费了,做出来跟后来超市买的粉调冲泡的口感到?底不同。
龟苓膏黑漆漆的,跟凉茶差不多颜色、差不多功效,截然不同的口感跟味道。入口苦,耐心吃细嚼慢咽后有回甘。
当然,像沈朝盈这种不耐心的,更喜欢淋花蜜或炼乳拌匀吃。
毕竟十几二十种中药熬在?一起,苦得很有层次,也需要有层次的甜才配。
炼乳好得,牛乳加糖熬至浓稠即可,跟外面买的没什么?不同。
熬龟苓膏急不得,药材买回去?,要洗要泡要煮,龟甲掏干洗净晒好,和土茯苓切块敲碎下锅炖煮上一整夜。
次日起来看,不加药材熬出来的龟汤是微微泛红的,这样子瞧着倒不如?漆黑的有食欲。
再将泡洗好的药材丢进去?同煮,又是半个白日。
等到?火候够了,关火再倒米浆,凝固后就成?了乌黑漆亮的龟苓膏。
这下店里也弥漫着一股药味,强势将其余香味都?盖了过去?。客人掀帘进来还以为?走错了,抬头几番确认。
“是这儿没错!”沈朝盈笑道。
“怎么?,小娘子身体有恙?”客人顺嘴寒暄。
“是一道药膳饮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成?,且先?这么?糊弄着。
饮子,外边的饮子铺也多是拿药材熬的,客人们接受程度很高?,很快就理解了。
龟苓膏在?炉子上慢慢炖着,这种半下午的时候客人零散,沈朝盈便从厨房出来,捣鼓烤蛋黄酥。
沈朝盈吃过最好吃蛋黄酥还是那位广东同学放假给她们带的,已?经不记得什么?牌子了,外皮酥得掉渣,又入口即化,豆沙、糯皮都?中规中矩,特别记得里面的蛋黄,咬开?后还在?微微流心,一股子奶香,是浓但不厚的口感。
刚刚被龟苓膏勾起的回忆,这会子有空闲工夫,当然要自己做。
蛋黄酥分好几层,一层咸蛋黄,一层豆沙、一层拉丝麻薯,一层酥皮,拆开?来做都?不难,跟苏式月饼做法可以说是异曲同工。
新腌咸蛋取蛋黄,烤出油,之后便将准备好的豆沙、江米皮、油酥皮层层加码包裹起来,再刷上蛋液送进炉子烤就是了。
烤出来第?一炉,自己先?尝,嗯——没翻车。
的确是外酥里软,虽然没奶香流心,但也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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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怎么?能吃独食呢,当下分给左邻右舍尝尝,收获一堆夸夸赞美,看眼前淳朴憨厚笑脸,刚刚那点子惆怅也被治好了。
左邻右舍也腌咸蛋,只是甚少与点心联系起来,都?是为?了好保存,直接吃、切开?下粥、或当宴席小菜。
此前沈朝盈做青团时倒是也做过肉松咸蛋黄馅的,那是咸口,已?经很令人惊艳了,蛋黄酥则更甚。
甜豆沙与咸蛋黄的交织叫甜咸两党都?满意,层层叠叠,丰腴适口,温润绵密,不至于腻。
但是要说香味浓郁道盖过龟苓膏的药味儿,吸引得人闻香下马,这就有些夸张了。
眼下,沈朝盈便看着突然冒出来,还一板一眼朝她叉手作揖的小萝卜头惊讶,“小郎君?”
惊讶过后,看着崔珣身后华丽气派的马车跟格外谦恭的芙蕖、萱草两人,又似乎了然了。
谢氏此意在?于明晃晃告诉外人,别瞎猜了,我?们家满意得很,又是打了先?时上蹿下跳那些人的脸。
之前能跟这位贵夫人聊得投缘是一回事,日后若要当做家人相处又是一回事。
沈朝盈其实很能理解——做朋友跟结姻亲,考量的方面到?底不同。
沈朝盈捺下猜测,微笑道:“承蒙夫人信得过,小郎君乖巧懂事,并不麻烦。”
芙蕖、萱草无视周围路过人好奇打量的目光,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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