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高陵侯夫人庾氏那对粉雕玉琢的侄女莹琼和莹瑶飞扑过去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胳膊,表兄长、表兄短,叽叽喳喳吵闹得令人心烦。
他被群芳簇拥,无暇向她投来一瞥。何穆之说,十七娘今日眉心所贴花钿甚是精巧,观之如针浮水面投下的斑斓日影,云开雾散尽在其中,可知这巧无须再乞,已尽在十七娘的眉间心上了。
王微之闻言轻蔑道:“我看那不像日影,倒像是歪扭的针脚,何郎言过其实了,这个巧字怕是与某个人无缘。”
韶音粉面含怒,正欲发作,何穆之已笑着将她拉走。庭中月色空明,何穆之便道:“许久不曾见你起舞,今日良宴佳会,十七娘何不以舞助兴”说罢横笛相伴,乃是一曲貂蝉拜月,郗邝、小郎君等人踏歌而和,王耀之则抚琴而随。
月色和乐声隔出一重人间韶音于其中起舞弄影,一如众星捧月,自有惊心动魄之美,令在场诸姝颜色尽失。
她出尽了风头,自觉对得起师父的教导和日日早起习练的辛苦,终于舒了一口闷气,于是婉转回眸,飞睐而视。
所有人都在看她除了王微之。
他是另一重人间的另一轮月明,自有他的众星环绕。
韶音呆看他与众女郎谈笑风生,忽觉自己傻得显眼,方才每个动作都冒着腾腾傻气,仿佛从头到脚都是个笑话。他笑话她女红不佳,她舞给他看他却不屑一顾。
王九郎平生不会追人,她含泪而去时,他也只是站起身来,脚步将动未动,莹琼莹瑶姐妹便又将他缠住,“今夜风清景畅,表兄何不为我等传影题念,料想数年后也是一段佳话。”
……
自那日之后,韶音便不再与王微之说话,他涎着脸登了几次门俱是被韶音教人挡在了外头。
他到这个时候方才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便先托谢往来做说客,又贿赂谢候,教他替自己传话捎信,给他阿姐送致歉赔罪的礼物。
他送什么韶音扔什么,直到盂兰盆节前夕,他教谢候给她送了一封信,上面只写了八个字,“但能消气,凭君差遣。”
……
轻声细语的讲述到这里停住,韶音弯起嘴角,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河灯荧荧、纸锭熏燎的夜晚。
李勖安静地注视着她的侧脸,轻声道:“之后呢”
“之后”,她嫣然一笑,笑得两眼弯弯,“之后便在七月半的秦淮河畔看见一只浓妆艳抹的滑稽鬼。”
九郎那般俊美的容颜,即便是换了女装也并不违和。韶音要他当众出丑,他便着意将自己描画得红唇绿眼,走起路来手舞足蹈,像是刚从底下爬上来过节的。
那晚的宁康帝携着一众宗室子弟亲临河畔,设坛遥祭对岸先祖。王谢等士族门阀影从其后,建康城里的衣冠锦绣毕集于此。
他们何曾见过芝兰玉树的王九郎这般模样,俱都瞠目结舌,王微之不顾高陵侯铁青的脸色,迈着怪模怪样的傩步走上前来,朝着韶音深深一揖,“某乃秦淮河中得道鳖精,万万年不会说人话,循仙姑一缕灵气至此,方才口吐人言,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往后愿凭仙姑差遣,某绝无二话。”
庾氏姐妹看得目瞪口呆,莹琼气得直跺脚,“表兄!”
韶音本是绷着脸,这会儿方才忍不住了,便莞尔一笑,瞪了他一眼。
王微之见了她的笑,方才收了一身的滑稽相,整衫肃容到宁康帝跟前请罪,引经据典地扯了一通驱鬼辟疫的玄言。
宁康帝是韶音的姨父,也是他的姑父,自然知道他方才那话都是鬼扯,看出这对小儿女的眉眼官司,因就故意板下脸道:“既如此,便请九郎在月出云层之前做一首大赋,焚之以祀天地。”
王微之朗声应诺,不过略一思索便出口成章,于满河明灭之间洋洒出一首大赋,内官随即奉上笔墨,他挥笔立就,不出片刻便呈上去一篇《盂兰赋》,那赋文质兼美,那笔字更如游龙走马,堪为当世第一行书。
宁康帝龙心大悦,将那赋文传给左右观看大笑赞道:“生子当如王微之!”
他傲然领受了这句夸赞,似乎习以为常,只在她向他撇嘴时,眸中方才现出几分得意之色。
……
盂兰盆节的满池河灯在韶音眼中明灭,李勖听见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幽幽道:“就那么一次。大多时候,他都只会惹我生气。我出嫁那日,他还特地遣十二郎来给我传话,说他讨厌我。可是他明明……”
黑暗中她又用那双琥珀色的大眼撩了他一眼,垂眸没往下说。
李勖温和一笑,“他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
这样浅白的心事,他若是还猜不透便是白白年长了她这么多。
“你也并不讨厌他,不还是经常当众与他作对”,李勖的声音无波无澜,只是平静地陈述,“十七娘,他大抵也如你一般所想。”
他们俱都是生来瞩目之人,早习惯了旁人的追捧示好,便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截然相反的方式,想要藉此吸引对方的目光,成为对方眼中最特别的一个。
“可是……”韶音并非没这样想过,只是不敢相信,“他可是王微之,他……不必如此。”
李勖心里叹气,你是谢韶音,你也不必如此。男子最了解男子他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个男子在与她相处后还能做到心内无波。
喜欢上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李勖”,韶音的声音轻得像是噙着他的名字,“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像他那般行事么”
“我不是他”,李勖不愿当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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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面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子置半句微词。
他在这般年纪时还只是个小小伍长,正随着大军辗转各地,沙场上以命相搏,赤膊白刃拼自己的前程,无暇去想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
京口的彻夜长谈扰了王微之的清梦。
这场大病来得毫无预兆,前一晚还能满腔怒火地吹奏“摧烧之,当风扬其灰”,第二日便有颓山之势,从此竟一病不起、奄奄一息了。
高陵侯夫人哭着骂他是个痴儿,他昏睡中听到这句话,心里反驳说不是痴儿,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愚夫罢了。
一场大病几去了他半条性命,卧病的时日里他总是昏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似乎是将这一辈子的觉都给睡够了,这些日子便常常失眠。
睡不着的时候,与隔壁阿纨相处的那些点滴便不由之主地浮上心头。王微之这才发觉,他的心里原来藏着一卷以她为目的史书,这书从总角孩提时记起,直记到她出嫁那夜戛然而止。他望着那之后的大片空白,直望得摧心摧肝、呕血数升,郁气淤结于灵台,令魂魄不得安宁。
天色将明时,他终于从七夕乞巧那节翻阅到了盂兰盆节的那个晚上。这一卷厚厚的史书里,似乎只有那一晚她是展颜而笑的,其余时候,她不是被他气得双眸噙泪忿忿而去便是恼羞成怒地过来与他打作一团。
他从不夸奖她总是吝啬于给她些温语良言,她明明那么好哄,他却还常常令她生气。
原来自己对她竟是那么差劲。
王微之忽然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这个突如其来的反省令他再也无法安然躺在床榻上。他在屋地当中烦躁地踱步,从启明微露的清晨踱到曙色一新。
谢候来时,正遇见王微之匆匆往出走。
“你来得正好”,王微之玉管般的双手紧紧攥握住他的肩,双眸亮得吓人,“你何日动身,我要随你一道去京口!”
第47章 第47章
谢候吃了一惊,“你去京口作甚”
王微之的一腔热血被他问得稍稍冷却下来,默然凝视他一息,忽地放开了手,脚步旋回屋里。
“还回京口么”
“自然要回”,谢候接过侍女静书奉上的一盏橘皮芼,呷了一口后顿时蹙起眉头,呸地吐出一片粗蕣叶,语气却流露出几分欣然,“九郎,我打算留在北府从军了,此番回来就是要与家里通个气,阿父已经允了我,中秋一过我便动身回去。”
他从军自然是先得了谢太傅的意思,而非他说的这般。
王微之不想拆穿他,只看着他笑道“此番回来就只是为了这个”
谢候一边咀嚼茶汤中的果仁,一边暗暗吃惊。这个表兄聪明过人,八成是已经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果然,王微之玉面上露出一哂,语气轻慢道“荆扬必有一战,北府的武夫还指望着这场战事升一升职位,既已攀上了根基深厚的岳家,可不是要趁机商议筹划一番,来他个物尽其用!冬郎带回来那一船拜礼,不是已经将这份心思写得明明白白了么!”
他这人心思玲珑,只是素来清高,虽名声在外,却视仕途如畏途,不喜案牍劳形、尘务经心之事,平生最鄙视钻营攀附之人。
谢候早知他秉性,这样的言辞也不是听了一回两回,可此刻却觉得格外气闷,当即便又呸出一口粗叶,不冷不热道“看来舅父是早就与冯毅商议筹划好了。”
王微之连自己亲妹夫的面子也不卖,闻言只嗤了声没有反驳,瞟着谢候腰间佩剑又道“巨光本应高悬于明堂之上,受香火礼拜,如寻常宝剑一般佩戴岂非辱没祖上姑父竟也不管你,真是奇哉怪也。”
谢候好心过来探望他,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他接连噎堵,再好的性子也被惹出了一肚子火气,当即呛声道“我之前也这如你这般想,还是我姐夫劝住了我。他说’宝剑若不出鞘,便与废铜烂铁无异,必然重蹈为人所夺的覆辙‘,这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令我迷思顿破,再无犹豫,阿父听后亦称善。”
这句“我姐夫”明晃晃地刺过来,王微之咬着牙大笑,“看来武夫中也有善于卖弄口舌之辈,否则何以入赘谢氏。”
“明明是寻常的男婚女嫁,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入赘”谢候气得不轻,只觉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冷眼瞅了他一会忽然笑道“武夫怎么了,那武夫待我阿姐极好。”
王微之的笑容缓缓收敛,眸中那道状若癫狂的亮光随之一道黯淡下去。
谢候见惯了王郎睥睨傲然的模样头回见他如此消沉颓丧,一时愣眼。思及他大病初愈,也有些不忍,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分了,刚想说点什么宽慰之言,却听他轻笑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这有什么稀奇,这世上哪个男子会不喜欢你阿姐,待她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谢候一句“你待她就不过尔尔”已经冲到了嘴边,看着他苍白面孔上病态的红晕,只得又悻悻地闭了嘴,嘁地白了他一眼。
静书进来一碗汤药,王微之推开了默棋递上来的一盏林檎矪,只将一大碗黑黄的药汁一口饮尽。
苦涩的余味后知后觉地在口腔中铺陈开来,呼吸间溢了满室。
他皱着眉咳了一阵,之后用白绢帕掩了掩嘴角,“你阿姐她……在那边可还好吃住都还习惯么有没有思念家人”
谢候看着他叹气,点头道“都好。”
王微之用训诂的功夫琢磨这句“都好”,蓦地抿了抿唇,旧话重提道“三月之期已近,我要去京口接她。”
“你疯了!”谢候重重撂下杯盏,乌木案与琉璃相叩,发出惊堂定案之音,“那话分明就是权宜之计,我阿父从来就没当真过!”
“那又如何”王微之手握空拳又咳了一阵,面上的笑有些虚浮,“只要她当真了,我便当真。”
“表兄!”谢候加重了语气,试图将他从惘思中唤醒,“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阿姐、阿泠表姐何以双双下嫁北府,这其中的缘故难道你不明白么你若以一己之私坏了我阿姐的婚事,别说我阿父,就是舅父也容不得你!”
“几日不见,冬郎竟也会与我讲大道理了!”王微之轻笑出声,眸中划过一丝轻蔑,随即声音又快又急地驳斥道:
“少在我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王微之还不必要三十九郎教我!别管什么缘故,我只问你,你怎么忍心看你阿姐明珠暗投、委身那寒伧武夫,往后日日陷于泥淖,一生不得解脱何氏大母和王家大父的覆辙,难道还要让你阿姐再走一回么!”
“那阿泠表姐呢你有功夫操心我阿姐,不如操心操心阿泠和冯毅!”
“阿泠不一样!”王微之深吸了一口气,“冬郎,冯毅也不一样”
阿泠性子如水,随形就势,到何处都能过得很好。至于冯毅,王微之虽瞧不上这个妹婿,可冯毅相较于李勖到底还算是个心存风雅、仰慕斯文之人,他愿意听命于岳家,阿泠又对他生了情愫、怀了他的孩儿,做兄长的还能说什么。
阿纨却不同,她那娇憨蛮纵的性情正如刚玉,晶莹剔透却又宁折不弯,绝不会与人低头、服软,这样的性情如何能忍受得了北府武夫的磋磨,即便那武夫一时为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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