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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
十月十二,金匮值日,利于征。
这一日也是故荆州、江州刺史,南郡公何威的五七之日。他的幺子何穆之披麻戴孝,于三军阵前哭灵。升帐点兵之际,又于点将台上慷慨悲歌,口占一篇辞文藻丽、顿挫激昂的檄文,历数会稽王父子欺君祸国、穷欲苛民等十大罪状,以清君侧之名挥师东进,华兵向阙。
惊闻此讯,会稽王司马弘于病榻之上强撑衰体,草就诏书,诏封何威之弟何冲袭南郡公爵,进为荆州刺史。
何穆之为婢妾所出,素为叔父何冲不喜,二人积怨颇深,人所共知。是故,司马弘欲以此计动乱荆州,使其乱起萧墙内、祸生肘腋,以免建康兵燹之祸。
此计虽有怯战之嫌,却也勉强算是老成谋国之策,乃是天家羁縻士族、平衡各方的惯用伎俩。然而,小郎君司马德明却不能理解乃父苦心,他年纪轻轻便掌柄国之权,头年倚仗北府之力又成功平定了天师道之乱,雄心正炽,便是何氏不率先发难,他亦早存了挥兵荆州之心,只望能将何氏一举铲平,再建武功,十分不情愿走这般姑息迂柔之道。
一众门客掾属眼见老会稽王时日无多,纷纷涌聚到小郎君身边,逢迎其意百般阿谀。其中魁首莫过吴郡顾章,此人极擅钻营之道,又通奇技淫巧,素为司马德明信重。
原本司马德明已在病榻之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老父的病中嘱咐,只是心中郁郁,战与不战还在犹豫之间,顾章揣其心意便劝道:
“荆州拥兵自雄乃自王氏而起,之后庾氏、郗氏轮番踵迹,至于何氏则成痼疾,使得一国之内俨有二君,贻害社稷。历代先王莫不深患此痈,可惜力有不逮,终不能将其一举祓除。而今相公少年豪杰,谋略智勇更在父祖之上,何不亲征讨贼以扬国威,不日克敌,便是彪炳千秋之功绩,我大晋中兴指日可待矣!”
司马德明被这句“我大晋中兴指日可待”鼓噪得怦然心动,他早就不甘居于病弱的永安帝之下,只是苦于朝中尚有谢太傅、高陵侯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压阵,一时却也无法取而代之。若能一举平复荆州之乱,立下无匹之功,那禅代之事便也就顺理成章了。
德明计议已决,干脆撕了会稽王亲笔所书的那封诏书,改由顾章执笔,以永安帝的名义,诏封自己为平虏大都督,敕命北府都督赵勇克日发兵,囤师历阳,迎击何氏。
……
霜晨微月,拂晓时分,北固山下西津渡口已列满了排队登舟的北府军,霜花凝在他们的铁甲和枪矛上,远远望着像是一层寒冷的坚冰。
京口七千名将士倾巢而出,加上自广陵而来的冯毅部约有万人百船,浩浩荡荡逆流西行,向着历阳的方向进发。
打头的九艚舰起四层,高十五丈,衣赤色牛皮,名为朱雀大舻,桅杆旁张着红底青缘的旌旗,上书一个铁划银钩、饱含金石之气的篆书“赵”字。
北府都督赵勇身披大氅,立于大舰重楼之上,威风凛凛,睥睨万方。
他身旁簇拥着十来个心腹掾属和中品军官,其中两人尤为瞩目。那三十出头、相貌文秀,望之一如儒生秀士者正是冯毅,此人乃东汉大族冯氏之后,本也算是个中等士族,只因南渡较晚的缘故,到江左只能沦落为寒门。不过毕竟有家世可资,加之本人亦有崇文向雅之心,一朝为王氏快婿,如今已俨然是一员儒将模样。
另一人却较冯毅更为年轻英挺。此人二十来岁年纪,身材极高大,饶是在一众丈八武将里亦有鹤立之态,神情里透着几分不符合年纪的沉毅之色,气度轩举,望之令人生畏,不似冯毅那般笑容可掬、容易亲近。
此刻,岸边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民众,人数之众几令京口城空。这些人俱是前来送行的眷属,他们生活在这座江畔军镇,虽然早见惯了出征,但每一次送行仍是情意依依,他们在寒风中伫立,挥手、道别,沿着江岸奔跑,久久不愿离去。
年轻将领一手握着只玲珑小巧的五彩囊,目光沉沉地越过江岸,落在人群后一辆华丽的七宝皂轮通幢车上。那车里有他的新婚之妻,她明艳娇憨,古灵精怪,胆小又勇敢,恣意骄横却又生了满腹慈悲心肠……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记得他生辰之人,也是唯一一个在他出征之前为他亲手挂上平安五彩囊之人。
霜重鼓寒,画角一声,大军鼓帆而去,岸上的家园故土,父老乡亲和娇妻爱子很快都消失在视野之中。
赵勇侧头睨视李勖,似笑非笑:“存之这一成婚,倒是多了几分儿女情长,只盼沙场上莫做了软脚蟹才好!”
众将闻言莫不大笑,参军彭平顺着他的话头调侃,“李夫人千娇百媚,国色天香,也难怪咱们李将军为解夫人之厄不惜擅自调兵离营!听闻四路兵马水陆齐发,只为了斩杀七八个江匪,啧啧!这可真是一方方伯才能使出的大手笔呐!”
李勖乃是四品小将,自然不是方伯,却将北府兵视为私物,未经主帅准允擅自发兵,为了这桩事,赵勇恼怒异常,碍于用人之际,却是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只罚了他一年的俸禄,心里这根刺却一直扎着。彭平这话无疑是又撩动了这根刺,惹得赵勇面色阴沉,显是十分不快。
余下众将虽畏惧长官之威,却也忌惮李勖之能,听出彭平话里的挑拨之意一时都止了嘻笑,纷纷看着向冯毅,只盼他这个处事圆滑的表姐夫能为妹婿解围。
不想冯毅只微笑不语,李勖亦面不改色,淡淡的一句“教诸位见笑”,之后便缄口不言。
……
直到楼船的巨帆消失在水天一线之处,岸边的人群方才渐渐地散去了。
韶音撂下了车帘,仍觉得那人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的面孔之上。昨夜轻怜密爱,紧紧依偎,他怜惜她初经人事,不忍再有所作为,她亦怜他忍得辛苦,便问他除了冷水冲浴,可还有旁的纾解之法。
想来甚是荒唐,他执笔搦管还是她亲手所教,昨晚竟是反过来,由他握着她的手……情到浓时,他有些放纵地在她耳畔低吟,“阿纨的手……甚妙。”
韶音垂眸看着掌心上一层薄薄的茧,不由霞飞两靥。她的郎君深沉勇毅,杀伐果决,私底下与她却是风流温存,柔肠百转。
萧瑟西风吹得车帘簌簌而起,一股肃杀之气袭来,冲淡了车内暖香。战乱年月的旖旎情思和怦然爱慕无可避免地与忧俱不舍织在一处,是谓五味杂陈。
阿筠用绢帕轻轻为她拭泪,阿雀往她手里塞了个圆圆的铜温手炉,轻声宽慰道:“咱们李将军吉人天相,小娘子勿要过于担忧了,若是哭红了眼,将军回来看到了不知该有多心疼。”
韶音还不习惯旁人这般说话忍不住又红了脸,一时羞忧交杂,最后却破涕为笑,“是了,他那般的人,皮糙肉厚骨似铁,我才不担心他!”
两个婢子闻言都舒出一口气,阿雀将帘子轻轻掀开一角,向后望了一眼,回头低声道:“还跟着呢。”
韶音秀眉微蹙,冷冷地嗤了一声,“教车夫缓着走,我倒要看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赵家的车马已经在后跟了有一段路程,前头就是岔道口,若是再跟就是蓄意而为了。
赵阿萱望着前头华丽马车上晃动的流苏,一双眼就要喷出火来,恨恨地摔下了车帘子,脑中又尽是方才二人隔江对视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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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勖于千军万马之中依旧英俊得夺目,却偏生瞎了眼,看不见自己的一颗真心,只能瞧见那妖媚浪荡的谢氏女。
谢氏绝情离去,因江上遇险而连累李勖受罚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说是归宁,可这事怎么想怎么蹊跷。既是归宁,如何她走在前头,李勖却留在京口,甚至出行之时都不曾现身相送都说那日前来迎接谢氏的不是他们家的兄弟,而是她舅父家的表兄,那位名声在外的九郎王微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用脚想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可怜她当时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的苦等终于有了结果,便头重脚轻、目眩神迷地来到李勖的辕门之外,希望求见于他。
往来军士异样的目光令她臊得要命,她强忍着,是因为有一肚子的话想要与他说。想告诉他,“表兄,若你不是四品建武将军,谢女绝不会下嫁于你,即便你如今功成名就,她仍枉顾你的脸面,公然与外男出双入对,弃你如敝屣!可阿萱却不是,阿萱在你一文不名时就已经喜欢上你了,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个人!”
她虽已嫁为人妇,不必闺中少女那般薄面,可此举亦是破釜沉舟,谁知——竟然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无论她如何呼喊,如何哭泣,威胁,哀告,他始终不肯出来相见。
他的心多狠呐,最后竟遣了手底下那个姓卢的军侯出来,喝令几个兵勇动手,连推带搡地将她轰走了,毫无半分怜惜之情!
阿萱想得红了眼眶,妒火烧得浑身杀气腾腾,复又撩起车帘,尖声道:“跟上前面的车!”
“别听她的,回府!”赵化吉骑马行到近旁,朝头前吆喝了一声后弃马登车,一屁股坐在了阿萱对面,笑道:“莫与你阿嫂无礼!”
赵勇率北府兵倾巢而出,仍给赵化吉留了五百名精锐亲兵,连同别驾府的三千州军一起归他调遣,替他守着老巢。
阿萱怒气不减,冷哼了一声,语气带刺,“什么阿嫂,是表嫂。”
赵化吉不以为忤,依旧喜笑颜开,“很快就是了。”
阿萱眉心一跳,疑惑地看着他,“兄长这是何意”
赵化吉答得意味深长:“晚上自有分晓。”
……
李赵两家的马车缀在送行的人群之后,很快在岔道口分道扬镳。此时天光大亮,一日才刚刚开始。
阿雀又掀开车帘望了一眼,回头笑道:“走了。”
不出韶音意料,他们就算有心,也不敢光天化日做歹。
“教车夫取道田野,绕小路去北固山。”
两个婢子俱是不明所以,见女郎神情严肃,知道此事非同儿戏,因便缄口不问只依言照做。经了一场风波之厄,众婢子对韶音都多了一丝敬服。
马车疾驰,一路颠簸,很快便到了山脚下。
天高云淡,白日的北固山深沉雄浑,十月里依旧葱郁苍翠,南国的秋色刚在半山腰铺染开来,织成了一条秀美的锦绣环带,北固亭雄峙山巅,檐牙高啄,其上鸱吻张口吞脊,背负三叉剑直指晴蓝碧空。
韶音仰头望着山巅亭角,心中的忐忑去了大半。摸不着头脑的戚氏、四娘和抱着豹儿的赵氏也从后面的青幢车上下来,戚氏挓挲着膀子走上前,满面都是疑惑,“怎地来了此处”
韶音嘱咐两辆马车顺着大道大摇大摆地回李府,转头与戚氏笑道:“郎君出征前特地相嘱,要我携全家老幼到山神爷的牌位前为他祈福,这头柱香还得烦请阿家亲奉。”
第62章 第62章
时交午正,日色灼白,浩荡的长江泛着刺眼的波光,望之令人晕眩。江畔几株灿烂的金叶榆下,豫州刺史刁江率州中文武百官翘首等候。
“来了!”
随着这一声,众人只见几杆巨帆自水天交界处缓缓升起,紧接着便有一艘十几丈高的巨大楼船在视野中显现,楼船自下游而来,其后千帆百舸竞逐,俱都载着黑压压的军士,气势夺人心魄。
岸边烈日一时为旌旗所蔽,万名北府军循历水抵达豫州治所历阳郡。
历阳地处京师南藩,是长江中游和下游之间的联络与缓冲地带,荆州军进攻建康必经此处。是以,司马德明命大军屯驻于此,一路横江设槛、守卫京师,另一路则逆流而上,迎击何氏叛军。
楼船抛锚,赵勇率心腹将领率先登岸。两厢叙礼罢,刁江笑道:“都督和几位将军一路劳顿,刁某已着人在半月湖畔略备薄酒,愿为公等接风洗尘,还请移步。”
赵勇摆手推拒道:“诶,不急!小郎君未到,我等合该在此恭候。”话虽如此,面上却露出志得意满之色。
刁江眼角的皱纹意味深长地堆起,“信德公多虑了!小郎君正是为劳军而来,如何会计较这些小节快请!”
赵勇大笑,二人对视之间心领神会,遂一路欢谈,相携入席。
馔席设在湖畔水榭之中。此榭依岸边假山湖石之势而建,造型古朴不加多余工饰,甚得野趣。榭中八面开轩,视野宽阔,岸上设有一圈廊房,粗略估计可容纳百人不时有仆婢端着食盘巾帕等物从中款款而出。
李勖眸光掠过那十来间窗户紧闭的廊房,神色不改,从容踏上苔痕泛黄的石阶。
临水一面美人靠上坐了十来个艳妆歌伎,都穿着一色碧水天青色软烟罗,正款弄琵琶、缓调弦柱,咿咿呀呀地唱着靡靡小曲。
此刻日威甚烈,诸将身披甲胄,被炙烤得好不辛苦。终于来到遮阳之处,但见一潭静湖波光粼粼,对面苍山秀拔险峻,岸边垂柳拂肩,时有凉风习习吹来,不似肃杀秋日,反倒有春意盎然之气,一时俱都胸怀大畅。
众人分尊卑依次入座,上首自然要留给还未抵达的小郎君司马德明,下首东西两席分宾主坐了刁江和赵勇。
赵勇身旁两个座次依礼该是李勖和冯毅,李勖微笑伸臂,“冯兄上座。”冯毅略略颔首入席,当真未有半分客气。
众人坐定另有十来个丽色舞姬鱼贯而入,分坐在众将身侧,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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