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见人的,便用厚厚的锦被兜头盖脸蒙住。
谁能想到,谢韶音那般牙尖嘴利、争强好胜的小女郎也有这般敏感而脆弱的时候,也会躲到被子底下伤心地呜咽个不停。
阿泠哄着她,陪了她整整一夜。
她握着韶音的手,便如此刻韶音握着她一般,温声细语地说:
“阿纨还记得扬子江的春潮么多美啊!涛之起也,随月盛衰,我们女郎亦是如此。阴晴圆缺,潮涨潮落,月月有信,岁岁芳华。阿纨,我们长大了,从今往后,一日复一日,我们会出落得像月色和春潮一般美丽。有一天,我们还会各自遇见钟情的郎君,与他相爱相惜、相敬相重,一起生儿育女,携手一生。”
十三岁的韶音吸了吸鼻涕,终于肯将脑袋探出被子。
“我才不要郎君,他们都蠢得要命,只会像苍蝇一样围着人嗡嗡乱飞,赶都赶不走,烦死人了!你们家的九郎就更讨厌,旁人不过是苍蝇,他却是一只公鸡,整日里趾高气扬,从不拿正眼瞧人聒噪起来又如打鸣一般,吵的人脑仁疼!”
王灵素听了便笑,用帕子给她擦眼泪鼻涕,“除了嗡嗡嗡和会打鸣的,大抵也是有那沉默寡言和不苟言笑的。”
韶音想了想,各家相识的小郎君里,倒是还没有一位这样的,何穆之倒还算得上沉稳一些却又总是一副故作高深的老气横秋模样,也是怪讨人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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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道:“不要不要哪个都不要!谁说女郎就一定要嫁人我偏不!”
想想又问“郎君也会如我们一般来潮么”
王灵素笑红了脸,“不会、不会!”戳着韶音的脑门直道:“亏你问的出来!”
“……这是为何”
王灵素不笑了,脸上露出了迷惑之色,像是被这个刁钻的问题难住了。
想了半晌方才又展颜道:“我们是月,是潮,他们却是苍蝇,是公鸡!如何能一样”
……
往事潮汐而退,韶音浑身上下都被王灵素的汗水、羊水和血水浸透了,视野里一片模糊。
“阿姐别怕,我在这里,我陪着你!往后等我生产之时,你也要这样陪着我!好不好阿姐,好不好”
“好、好。”
王灵素嘴唇动了动,连微弱的呻吟声也愈发低下去。
就连韶音这个对生产一窍不通之人也看得出来,这是难产之兆,再拖下去,只怕会母子俱亡。
“唉!夫人倒是使劲啊!”阿榴双手叉在腰上“这个时候可不兴再娇气怕疼,妇人不吃苦,孩子就要吃苦!想想老夫人当年生了八个是怎么过来的,那时候哪有这般水样的补品不要钱似的往肚囊里送都是咬着牙硬生生——”
“出去告诉李俊,教船就近靠岸延请郎中,再问问军中可有通晓医理者,有一个算一个,教他们进来为冯夫人接生!”
韶音怒火填膺,冷声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那怎么行”阿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连连摆手道:“自古男女有别,妇人生产之时,就是自家的郎君也不得踏进产房,哪有教男子接生的道理”
韶音盯着她,双眸几欲喷出火来。
看得出来,舱里这几个妇人之中属她经验老道,此刻还离不得她,不是与她算账之时。
强压下火气,韶音低声叱道:“糊涂!人命关天的时候还计较那些虚礼作什么若是你家夫人有个长短,你有几条命来赔!”
她生得便不似王灵素般温雅,丽色中含着十足的咄咄逼人之意,此时虽刻意压抑着怒气,看起来仍凌厉威严,眉梢眼角都像是开了刃的刀。
阿榴不敢与她还嘴,讪讪地住了口,心里打定的主意却顽固不变,脚步也钉住了一般,丝毫不肯挪动地方。
“你去!”韶音深吸了口气,转而吩咐阿马。
阿马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也不知是她情急之下口舌不清还是那李俊故意为难,出去了半晌才又颠颠地跑回来,回来之后外边就没了动静。
眼见着王灵素脸色青白,韶音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下去了,索性放开她的手,奔到船楼窗口朝着外头高喊:“孟晖!孟晖!你不是学过医术么冯夫人生产艰难,你快进来看看!”
自她过到冯船之后,孟晖等人便都在栈道一侧紧张地留心着这边的动静,许久不见人出来,早就等得心急如焚,一面猜测里头情况,一面犹豫着要不要硬闯。
这会儿忽听得这么一声,孟晖心里略一琢磨,顿时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他是温嫂之侄不假,本人却于医理一窍不通,夫人应当清楚得很。
既如此,还要特地提一句“你不是学过医术么”,点名要他过去,只怕接生是真,被冯毅手下的狗绊住了腿脚也是真。
孟晖当即点了几个粗通妇人科的随军医士随着自己踏上栈道。
李俊果然拔刀相向,守在女墙上不肯让他们过去。
“你们今日人多势众,可也别忘了,我手里的刀离李夫人近着呢!”
韶音在窗口将这话听得清楚,扬声道:“李俊,你给我听好了,放他们过来,几个人而已,劫不了你的船!若我阿姐安然无恙,我今日便做主将半数粮草分与你们!谢韶音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李俊听她忽然松口,心里飞快地权衡起利弊来。
若硬拼武力,人手船只都处于下风,定然打不过对方,今日之所以敢来,仗的就是谢韶音与冯夫人之间的这份情谊。
若冯夫人真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只怕那谢韶音会当场翻脸,双方打杀起来,莫说是半数粮草,就连手底下这些人能不能全须全尾回到广陵也未可知。
李俊咽了口唾沫,咧开嘴笑了笑,“半数不够!李夫人若真个与我们夫人姐妹情深,就莫要舍不得剩下那一半了!”
“……好!”
“口说无凭,万一夫人反悔,属下可没法向冯都督交待。”
“竖子!”韶音恶狠狠地骂了声,咬牙吩咐孟晖:“让开一条道,教王建过去!”
……
王灵素觉得自己是在飘,三魂渺渺,七魄悠悠,春风里自在徜徉,直到九重天上俯瞰众生。
秦淮河畔草长莺飞,乌衣巷口夕阳斜斜,十几岁的女郎独坐喜楼,缠枝灯下出神地凝望着手里的合婚庚帖,希图透过那上边零星的几行小字想象出那个人的模样。
一朝红烛高烧,灯火摇曳,那人到底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虽是草莽武夫,却生得犹如白衣秀士,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乃是一员儒将。
女郎学识渊博,琴棋书画莫不精通,浑身上下不染俗尘。
为讨她欢心,那人屡屡弄巧成拙,一句“房舍简陋,庭堂不曾取名未知夫人所说椿庭、萱堂所指何处”,她便了然原来那温文尔雅不过是附庸风雅。
白衣秀士出了丑,面露懊恼之色,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在她面前臊眉耷眼,手足无措。女郎忍不住掩口一笑,以为这附庸风雅的俗人其实可爱得紧。
寒来暑往,月落日升,疏忽二载。
人生无数个初次连缀成一幅不长不短的卷轴,一幕幕或嗔或笑,或喜或悲,或泪或怒,缓缓展开来,都泛着一层缱绻柔光。
那白衣儒将便隐藏在柔光里,教人看不清神情面貌。
俄而风云变幻,日色倏暝,周遭一片黯淡之中,他的嘴脸却意外地清晰了。
女郎不由惊愕,原来他竟是这般模样!
原来她看见的始终不是他,而是自己眼中绽放出的光华。
痛!
一股冰冷沉钝的痛意自下身猛烈袭来,王灵素被坠着,整个人朝下直直落去!
——“阿姐,你还记得扬子江的春潮么”
“涛之起也,随月盛衰,我们女郎亦是如此。阴晴圆缺,潮涨潮落,月月有信,岁岁芳华。”
“我们长大了……阿姐,你听到了么”
……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温柔地将下坠的身躯托住,王灵素发觉自己落在了一片春潮之上
少女的心思汇流而成的春潮,忧郁的,羞赧的,憧憬的,充满了无穷希望的浩浩荡荡的春潮,自人生起始处奔涌而来,荡悠悠地托举着她、包裹着她,人生潮涨潮落,人生岁岁芳华。
这一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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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觉开始缓慢地涌向四肢百骸,渐渐地,有细小而尖利的痛麻之感自人中百会等处蔓延开来,失去的力气似乎也随之注入身体。
王灵素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脚,隆起的腹部,疼痛的下身,缓缓睁开眼来,她看见当年那个因初潮而哭花了脸的小姑娘仍双眼通红。
“啊!”
一潮撕裂般的痛楚拍岸而来,王灵素拼尽了全身力气,大叫了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彻船舱,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未来得及看一眼便再次昏睡过去。
“阿姐!”
韶音忽然捂着嘴哭了出来,她亲眼看见阿姐诞下了一团胖乎乎的女婴。
浑身红彤彤,小脸皱巴巴,丑模丑样的女婴,除了能看得出来长得像个人以外,看不出半点像阿泠的小怪物,正蹬着小腿、张牙舞爪地哭,哭得十分卖力气。
“我阿姐为何又昏睡过去”
“夫人莫要担心,冯夫人只是因为体力不支而短暂地昏迷过去了,待到体力稍微恢复些便会醒转过来。”
几个医士一边收银针一边回道,他们的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汗。
好在胎位正常,母体也只是虚弱,没有旁的疑难杂症,只是因一时的悲伤过度而提前临盆,再加之情绪抑郁,这才导致了生产困难,若真是难产,单凭他们这点一知半解的医术,只怕是无力回天。
韶音悬起来的心落了地,看了看昏迷中依旧双眉紧锁的王灵素,又看了看她身旁哇哇大哭的红色小怪物,起身朝舱外而去。
阿马正要过来抱孩子,却被阿榴一屁股挤到旁边,“仔细伤着了小女郎!”
“怎会夫人便是我抱大的!……你这样如何能行,不擦洗干净,回头生出疹子来可不遭罪!”
“郎主还是我抱大的呢!”阿榴已经不由分说地将孩子抱起来,“寒冬腊月的擦洗什么着凉了才是遭罪!”嘴巴一撇又咕哝了一句,“怪不得咱们夫人身体如此虚弱,原来根子在你这呢!”
阿马在王府待了十多年,一直本本分分做事,因是女郎的奶母,阖府上下对她都是以礼相待。过往这么些年受过的气都加在一起,也没在冯家这短短两年受的多。
冯父冯母和几房鸡飞狗跳的妯娌就算了,惹不起总能躲得起,这个阿榴却被指派到女郎身边伺候,一个屋檐下住着,日日都要相见。
王灵素不愿家宅生事,念她资历,对她便多有忍让,她却愈发得寸进尺,日常俨然以长辈自居,什么事都要指手画脚,一个不合心意便要跑到冯母身边多嘴多舌。
阿马老实嘴拙,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过后才能想起如何应对,当时便如被掐了脖子的鸡,半点声响也支吾不出。
想着过往受的那些委屈,再一想女郎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落到了这样的人家,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日子过,一时不由气得眼圈通红,浑身发抖。
阿榴余光里瞥见她这副可怜相,脸上便挂了笑,抱着孩子“哦哟哦哟”地逗弄起来。
韶音脚步顿住,回头朝着她招手,“你出来,我有几句话嘱你。”
阿榴一愣,将孩子往上耸了耸,干巴巴道:“李夫人有什么事便在这里说吧,婢还要照顾小女郎。”
她看得出来,谢氏这位女郎绝不像王灵素那般好相与,是个厉害难缠之人那一双杏眼亮亮地透着寒光,像是一盏添足了油的灯,能照亮人身上四万八千个毛孔似的,没的教人心里发毛!
可转念一想,再厉害又如何到底是个外人难不成还能将手伸到冯家后宅里来
这么一琢磨又格外生出些底气,腰板儿拔直,抱着刚出生的小女郎慢慢地踅,犹如抱着块厚厚的盾牌,嘴里继续“哦哟哦哟”个不停。
韶音静静地看着她,重复道:“出来说。”
阿榴掀着眼皮瞅过来,心里一恼,眼里也有了些“谅你能把我怎样”的意思。
再怎么说也长了四十多岁的年纪,还不至于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妇慑得走不动路。
她不慌不忙地将孩子交到阿马手里,后头跟着,嘴里仍不闲着:“李夫人快说吧,里头一大一小都等着婢伺候呢——”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出一声脆响,喋喋不休戛然而止。
十七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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