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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崔迎之依旧否认。
只是些许模糊不清的片段罢了。
理智一遍又一遍督促着崔迎之要慎重,不要轻易交付信任。可情感却?总是叫嚣着,让崔迎之没法彻底拒绝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她被拽入混乱的深渊。
“我以前,是不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语调茫然,隐在黑暗中的目光也空寂。
屈慈将她抱得愈发紧。
他?低声说:“反正我挺喜欢你的。”
崔迎之不置可否。
夜色愈发浓重,静谧黑暗的角落,两人的身影交叠。
屈慈不起来,被搂着的崔迎之也没法起身。
困意悄然上?涌,今日事发突然,千头?万绪顷刻间奔涌而来,崔迎之这会儿也没心思去处理。
她静默着躺了会儿,本想推开屈慈,四肢却?不听?使唤,这个怀抱似乎给了她分外?安心的错觉。沉重的眼皮没能撑住多久,不一会儿,呼吸便渐趋平稳,意识也逐渐模糊。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听?见屈慈低不可闻地叹息。
“你是不是对我太放心了一点。”
……
翌日,崔迎之转醒,缓了许久,意识才?堪堪回笼。
她想起来自己昨夜好像半梦半醒地被屈慈抱到榻上?,而后便彻底睡了过去。
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屋内,桌案被挪回了原先的位置,瓷瓶也被摆回了案上?,油纸包里的烧饼估计已经凉透了——崔迎之想她可能辜负了屈慈这个江湖魔头?仅剩不多的善心。
窗子?被好好地合上?,完全?看不出有人出入的痕迹。
待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那窗台,崔迎之不可避免地忆起昨夜那个略显出格的吻。
她开始后悔昨天没给屈慈多来几?拳了。
可现?在后悔于事无补。
崔迎之决定从今天开始避着屈慈走,最起码在她理清楚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之前。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然而世事多艰,刚梳洗完下楼,堂中那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赫然在内。
如今时过晌午,店里没有别?的客人。
崔迎之有点儿麻木地看着屈慈点了满桌菜和昨天见过的邹济坐在楼梯口?的位置,还把鸟也带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想要回楼上?去,又意料之内地被叫住。
避不开。
跑了又显得她心虚害怕。
好绝望。
崔迎之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忘掉昨夜发生的事情,硬着头?皮下楼。
她走到屈慈桌前,言简意赅:“什么事?”
一副不愿与屈慈多谈的架势。
屈慈说:“我……”
“除了想见我之外?还有什么事。”崔迎之瞥他?一眼,打断他?。
屈慈眨了眨眼,将满腹的话咽回去,只好挑重点说道:“昨天走得太急,原本其实想让邹老给你瞧瞧,看看除了失忆之外?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在一旁识趣当透明人只管吃饭的邹济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才?抬起头?来,恍然大?悟:“合着你不是来请我吃饭的?”
他?就说这小子?怎么莫名其妙拉他?出门,一大?早上?又是给这又是给那的许诺了一大?堆好东西?。
他?还以为这小子?终于想通了懂得关爱老人了。
到头?来还是沾了人姑娘的光。
寒心。
颇为清闲的丽娘原是站在一旁边收拾桌面,边安静听?着他?们闲谈,此刻却?忍不住讶异出声:“这位是邹济前辈?”
崔迎之问?:“很有名吗?”
丽娘说:“十多年前在江湖里声名挺广的,医术堪称一绝,但是很久之前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
身处话题中心的邹济欣慰地捋了捋自己的须髯,他?这些年被崔迎之和屈慈当庸医当惯了,好不容易终于遇到个识货的,心酸得险些想哭嚎两嗓子?。
他?撸起袖子?,跃跃欲试,对崔迎之道:“行吧。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自从失忆之后,崔迎之并不是没有私下寻医问?药,可接触到的大?多大?夫都说不清她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也没解决的法子?。
恢复记忆于她而言有利无害,崔迎之理所?当然不会拒绝。
随意坐下,袖口?撩起,手腕被搭上?。
她看见邹济把着脉,脸色愈发深沉,似乎陷入了沉思,口?中呐呐:“这脉象……”
她歪了歪头?:“怎么?我有喜了?”
突如其来似乎饱含深意的接话话显而易见地震到了邹济和丽娘,唯有已经不是第一次喜当爹的屈慈仍旧维持着镇定。
上?一回他?被通知自己喜当爹的时候还是崔迎之捡到煤球。
崔迎之打量着他?的反应,好奇问?他?:“你不发表一下感想?”
屈慈平静道:“发表一下给孩子?亲爹埋哪儿的感想?”
怎么这就进展到埋人了。
崔迎之:“不能留个活口?吗?”
屈慈作出考虑状:“做成人彘确实也不是不行。”
当这种活口?还不如埋了呢。
崔迎之一本正经地评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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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毒。”
屈慈面不改色:“多谢夸奖。”
从短暂的混乱中回神,邹济打断两人的危险发言,望向屈慈:“这脉象跟你之前挺像啊。”
第46章 乌夜啼(七) 我们回家。
邹济的话让崔迎之觉得?有些莫名, 屈慈却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屈纵先前?联合崔路在曲城设伏,将他逮住逼问关于?一月散的事情时,给他喂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以至于?导致那段时间记忆渐消。
如今崔迎之中的药估计是差不多的东西。
想来那时刘向生就?已然与屈纵搭上了关系, 只是没有将真相告知于?他,反而借他的手来试药。到后来局势无可转圜, 再?也遮掩不住的时候, 才终于?对屈纵松了口。
当时那药大概还未彻底研制成功,大多数药物?又本就?对屈慈起不了什么效用,再?加之有邹济从旁照应调理,按理来说其实?对他并不会?产生太多实?质性的影响。
只是偏偏那段时间崔迎之不知所踪,他急疯了也顾不得?其他,邹济的医嘱总是形同虚设, 以至于?有时他明知自己在找的人对自己有多重要,可晃神的时候,甚至可能会?连对方的名姓样貌都回忆不起来。
这样日复一日地清晰感受着记忆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简直比挨刀子还磨人。
待挨过记忆最混乱不清的那些日月,残存的药性彻底消磨殆尽, 记忆也恢复如常。
回顾近段时间的所行?所为, 他头一回如此清晰地认知到:
真的只能是崔迎之。
人总是在自己失去的时候才领会?到失去之物?的重要性。
屈慈从前?嗤笑这样的说法, 想当然地想:若是在失去时才迟迟反应过来,若不是这人无能, 便是这件事物?或许也没多么重要。
他并不是对红尘情事一无所知的少年人,他知道崔迎之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可直到现在,屈慈也没有改变这个看法。
——因为失去崔迎之,本就?是对他的无能,他将崔迎之卷入这些纷争的天罚。
他想崔迎之真是把不幸二字贯彻了半生, 少时多艰,好不容易远离纷争安稳度日,却又偏偏倒霉遇见了他。
是因为他,崔迎之才会?遭遇这些祸事。
若是没有遇见他,崔迎之或许此刻仍闲散地躺倒在下洛那栋临河的小楼中,每日过着清闲安生的太平日子,或许无趣,但总归不会?遭受性命之忧。
每每思及此,铺天盖地的愧疚以及各异情绪交织着将他缠绕,几近窒息。
多讽刺,他曾经那么信誓旦旦地同崔迎之说过他才学?不会?愧疚。
饱受折磨的心?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翻腾,他用尽一切法子,愈发迫切地想要寻到崔迎之的踪迹。
健康,钱财,浮名,他什么都不在乎。
他只是想找回崔迎之。
或许是经久的付出收获了回报,又或许是天公开眼,觉得?折磨已然足够。
不知多少次失之交臂过后,她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以记忆尽失的状态。
可崔迎之与他先前?的情况相比显然并不完全相同。
屈慈压下杂乱的心?绪,试探着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不难解决?”
邹济不敢把话说满:“或许吧。我回头先开点药试试。”
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崔迎之轻叩了两下桌面,打断两人,“脉象很像是什么意思。倒是让我这个苦主?也明白明白啊。”
从头开始讲起未免太过冗长,屈慈想了想,言简意赅地解释:“我之前?失忆过,跟你中的药估计差不多。”
好直白简洁的说辞。
崔迎之蹙眉,满脸郁闷:“我们在演什么三流话本吗?你失忆完我失忆?下一个该轮到咱家谁了?煤球吗?”
而且他们俩以前?的感情经历那么跌宕起伏的吗?没人跟她说过还有这事儿啊。
煤球配合地在鸟笼里扑腾了一下,鸣叫两声,状似回应。
可再?如何叫人不可置信,现实?总比戏文荒谬。
往后数日,崔迎之每每转醒,起身漱洗过后,总能瞧见屈慈,要么是在门?前?,要么是在堂中,与之一道的还有准时准点端上桌的苦汤药。
忍了两日,崔迎之耐心?告罄,可算是受不了整天无所事事在自己跟前?晃悠的屈慈和煤球,问他:“你就?没有什么正事要干吗?”
你们这些江湖魔头不应该上旬挑衅官府,中旬杀人越货,下旬胡作非为,空闲时间再?去惹是生非打遍武林一展淫威吗?
天天来烦她干什么。
其实?崔迎之也没什么旁的事情要做,只是单纯看不惯屈慈太过清闲。
她原先跟着刘向生逃亡的时候,因为接触不到金银,故而时常囊中羞涩。所以到北地稳定下来后,便偶尔会?去镖局接一些短单补贴自己,存下的积蓄也并不算多。
如今落脚在丽娘这处,又总不好食宿费用一分不出,白白占人便宜。可丽娘不收她的银子,她便只好平日里在丽娘生意忙时帮着端菜擦桌。
最近店内生意萧条,她派上用场的时候并不多,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丽娘闲聊,或是翻翻闲书打发时间。
而屈慈就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旁逗鸟,或是加入她们两人的闲谈,聊些有的没的。他每日一早来,待日落西山崔迎之预备上楼歇息了才走,也不知是哪来的耐心?。
屈慈回她:“我除了来找你也确实?是没什么别的正事做。”
“哦对,确实?有件事。”屈慈想起什么似的,漫不经心?道:“刘向生抓到了。”
前?几日便留意到刘向生有出城的动向,本该那时就?动手的,只是人手未到,刘向生又意料之中地留了后手,所以才会?拖到今日。
不过好在如今已然尘埃落定。
“你要见见吗?”
崔迎之迟疑着回首。
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算短。刘向生是她失忆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她迄今为止接触最多的所谓“亲人”。
她垂下眼睫,思考片刻,终是点头。
……
刘向生如今就?在城内,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从食肆赶去不过两刻钟的路程。
他手脚皆被打断又用铁链锁住,腹部?伤口处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就?这么蜷缩于?阴暗角落处,动弹不得?,求死不能。
听?及脚步声,他也懒得?抬眼。
直到崔迎之打破这份死一样的寂静。
“刘叔。”
来者并不是他预期中的人,并且只有崔迎之。
刘向生这才费力?地扭头,望向她,而后冷笑:“你那日明知要撤离却没有回去,如今又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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