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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早已知晓她今天过来要面临着什么,却仍止不住的内心忐忑,她的手臂与脑袋也因时疫的缘故,痛得像是快要爆炸。
但今日之后,也许一切都会变好。
女郎恍惚地睁开眼睛,寻找那个温柔又可靠的大夫,想要寻求一丝慰藉。
她虚弱地道:“祜大夫,祜大夫……”
乔脉植此刻离患者最近,他招呼道:“祜祜,病患找你!”
沐九如刚和护院聊了几句,关了门打算做些治疗前的准备工作,此刻他听见了乔脉植的叫唤,便径直走向桌前,道:“怎么了?”
女郎借着明亮的火光,定定瞧了两眼叆叇后的那对眸子,在朦胧的视野里确认了它依然温柔,确实是属于祜大夫的之后,问道:“要给我断臂了吗?”
沐九如温声道:“是,等下我们会先用麻醉术让你入睡,睡醒后断臂术就结束了。”
女郎重重地吞咽一声,嘴唇动了动,眼里的不安越发强烈,疼痛的手臂也下意识地蜷得更高,这样的动作可以缓解疼痛,却也几乎要让手掌打上自己的脸庞。
沐九如伸出带着手套的指尖,将女郎的手臂挡住,垫了块布头在她的脸上,以防浊液侵染到脸上。
沐九如好声好气地道:“你若是反悔了,现在还能回去。”
对于这种名为鱼脐疔的时疫,举国上下的医者始终不曾找到强效的治疗方法。
去年的岁安医馆里,更是每日都有病人因此病痛苦而死,所有对抗瘟病的药物对于鱼脐疔而言都只能用作聊以慰藉。
轻症者还有痊愈的可能,病况一旦重了,病患能存活的时日或长或短,总难逃一死。
在那样焦灼惨淡的环境下,每日还要往返形同人间地狱的安乐坊,就连沐九如这样善于调节情绪的人,都难免消沉,落落寡欢。
到了岁末的时候,沐九如和岁安医馆的所有大夫、所有药童都快要被这种毫无胜算的困兽之斗给压垮了。
也就是在那时,乔脉植提议把病人的患肢截下来试试。
鱼脐疔初发时的症状多是上半身起脓疮,主要的发病区域在脸部、颈部、胸部……
还有一处病发最多的地方——双手。
患病的地方通常皮肤溃烂,生焦痂,疼痛难当,但除非病情无法克制,到了走黄的地步,不然溃面并不会过分漫延。
而溃面一旦迅速地扩散开来,便表示病人已经药石罔医。
乔脉植由此推断,若是病人起初发病的地方是双手,那么截下患肢,便有可能救人性命。
虞人的医术因各种各样的缘由,向来若非为了急救,是绝对不会动刀伤身的,更不可能切除一个人的肢体。
佛教、儒教的规训,如肢体不全难入轮回,还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等等,已奠定了百姓们难以接受动刀动骨的治疗方式。
医道上也有元气论,正统论等主流学派,一致认为开膛破肚,伤及身体的治疗方法是歪门邪道。
因此哪怕是病患的身上长了脑袋大的瘤子,肚子满涨如怀胎十月,也绝对不会有大夫想到去切除那些部位。
当然,更不可能会有病患愿意让大夫对他们开膛破肚。
但沐九如在思量之下,还是同意了乔脉植的提议,尝试给疮口在手部的病患截肢。
几位大夫在询问之下,当时的十几名重症患者里,出现了一名愿意经受截肢的患者。
在与时疫对抗的这些压抑的、毫无希望的日子里,不管是病患们对于生的渴求,还是大夫们对治愈病患的执念,都压过了对邪门歪道、我道不正,或是来生无望的恐惧。
第一名截肢的患者成功在术后活了下来。
并且截肢之后,再也没有复发,彻底被治愈了鱼脐疔。
有了第一个病患的成功案例,整个岁安医馆的郁气一扫而空。
虽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沐九如他们依然不会给病患截肢,但只失去一只或两只手臂,却能保住一条性命,也能给病患足够多对抗病魔的底气与勇气。
于是之后便有了第二名、第三名愿意接受截肢的患者。
沐九如他们做起断臂术来也越发娴熟。
虽十人里依然会有一人因术后的其他症状而亡,但重症患者们本就饱受鱼脐疔日夜疼痛的困扰,也见多了同屋病患的生生死死,知道自己若不截肢,便难逃一死。
因此即便是截肢,即便是会死在截肢后,也有许多的重症患者们要想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当然,也是有人在截肢前、截肢后忽然就后悔了的。
因此沐九如见女郎吞吞吐吐,便又问了一嘴。
若是女郎害怕活下来后因缺少肢体而遭人诟病,生存艰难;或是她害怕死后转世投胎,无法再世为人,那么沐九如便把她再送回去。
不然哪怕他把人救活了,病人却郁郁寡欢,寻死觅活,甚至之后要来医馆闹事,他还得去找小相公带人来镇场子……
这样的糟心事,沐九如不想遇到第二次了。
毕竟他们虽然把人救活了,说理却是说不过别人的。
截肢这种治人的方法,不论在哪个虞人看来,都是过火甚至缺德的行为。
沐九如如今截肢过的病患已有百十人,即便做了这么多回,他依然不敢把这治疗的方法写信告诉徐太医一星半点。
若是说出去了,他这搞邪门歪道的人,和徐太医的友谊怕是也就到尽头了。
躺在桌上的女郎在沐九如温柔地询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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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权宦忠贞不渝》 200-210(第9/21页)
摇了摇头,缓慢却坚定地道:“我不反悔,祜大夫,我想要活着,我的相公去了北军,我家的孩子们都还小,老父老母也都等着我照看……我若死了,他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她枯瘦焦黑的手指竭尽全力地握了握,软趴趴地抓着沐九如的指尖,眼里亮晃晃的,闪着对生的渴求,与对未知的恐惧。
女郎道:“我只是……有点怕,大夫,砍手的时候……会痛吗?”
沐九如轻轻地道:“不会痛的,一会儿桑召大夫对你用了麻醉术后,你就会彻底地昏睡过去,一点痛都感觉不到。”
他安抚了一下,又道:“但之后清醒过来,你的断臂处定是会疼痛的,大抵会疼上一个月之久,若你真的怕痛,还是得仔细想好,如今你仍可以反悔。”
女郎眸光晃动,眼里的挣扎之色越发明显。
第205章 鱼脐 病患打定了主意:“我相信祜大夫……
许久后, 病患终于打定了主意,沉声道:“好,我知道了, 我相信祜大夫,痛也不打紧,我想活下来, 我还不想死。”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沐九如, 道:“若是没有医馆的大夫们,我早就没了活路, 我相信你们。”
病患的求生意志强烈,也愿意信任他们这些做大夫的, 无疑是让每个医师都感到愉快的好事。
沐九如轻轻一笑, 温言细语地安抚了病患几句,便走到一边去和小药童们忙活起了截肢前的准备工作。
许多器具碰撞的叮当声,与哗哗水声在屋内各处响起。
房内的温度适宜, 可这些陌生而诡异的声音, 却难免让人听了觉得心头寒凉。
病患睁着眼睛,尽可能地摆动脑袋观察四周,来缓解自己的不安。
可惜她如今视线恍惚,看什么都看不清楚。
桑召背对着病人, 在稍远处的角落里摆弄着一个小称。
她的手上拿着一只钳子巨大的甲虫,翻过肚皮来,搁在了称上仔细称量。
甲虫足有女人的拳头大,一钳子夹住人时,能把人咬得深可见骨。
但这并非是什么害人伤人用的蛊虫,而是她为了配合截肢术特意培育的虫子。
起初第一例患者进行截肢时用的是蒙汗药,结果那患者截肢到一半时居然被痛醒了。
幸好当时的屋内有蔺南星在, 身强力壮的蔺公公强行把病人压住,乔脉植拿着锯子一通蛮横地拉锯。
截肢术这才算是勉强成了。
能将人直接迷昏到万事不知的麻沸散早已失传,蒙汗药在做些小的外科,如去疽痈、痔疮时已经够用,但面对如此大的创伤,依然效力不足。
沐九如对此很是苦恼,毕竟割手已是非常不仁的抉择,更何况是在疼痛中生生锯下人的手臂。
乔脉植这个负责锯手的,倒是习以为常,半点也不觉得这么做残忍。
在他看来割个手能够保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就是生生锯了,也不过就疼上一时半会儿。
毕竟他们西洋那边的大夫常常会动外科,而且那边连蒙汗药都没有,别说是拔牙、割痔疮这样的小手术,就连开膛破肚都是大夫压着人,直接提刀就上的。
后来还是桑召想了办法,研制出了一种麻醉蛊,将苗疆蛊虫口器里的麻痹毒液的毒性放到了最大,基本一只就能麻倒一人。
这才使得差点要被沐九如废弃不用的截肢术得以进行下去。
桑召称量完了好几只蛊虫,比对着纸张上关于病患体重的记载,挑选出了一只重量合适的麻醉蛊,走到患者的身边,对着女郎细细的胳膊放了上去。
这只蛊虫足有三指宽,圆墩墩的一个,口器更是锋锐狭长,刚触碰上皮肤就用大颚死死夹住患者的臂肉里。
桑召放蛊的动作做的十分隐蔽,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女郎“啊”得惨叫一声。
她害怕得眼里蓄了泪水,道:“……要开始了吗?这是在做什么?”
她微微抬起身子,想要看清大夫在她的手臂上做什么,桑召粗鲁得把女郎压了回去,道:“别看。”
之前就有个虞人,看到虫子咬在他身上就发癫似得乱叫乱跳,还好蛊虫扎得紧,没被晃掉。
最后还是那人的跑着跑着就昏过去了,才又被他们抓回截肢房里继续截肢的。
自此以后,桑召就注意着不让这些胆小的虞人知道是什么在麻醉他们。
桑召道:“是麻药,别看,闭眼,睡觉。”
女郎虽然想听大夫的话,但是手上的感觉十分奇怪,像是已经开始发麻失去了直觉,但又能感觉到有什么极其细小的东西正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皮肤上,还一动一动的,和蜈蚣在身上爬似得。
女郎的眼睛睁得溜圆,半点也没有闭上的意思,桑召的死鱼眼里光芒越来越少。
乔脉植知道她是不耐烦了,连忙上道地凑近病人,道:“不睡也阔以,你别看你的手手啊,我来和你说说话,你有孩子吗?”
女郎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道:“有,家里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乔脉植道:“哇,有儿有女,那就是个好字,你是有福气的人哇!”
女郎轻轻一笑,眼里荡起柔柔的光,和乔脉植缓缓地说笑了起来。
桑召瞥了眼乔脉植,默不作声地又走到了后面,继续称量蛊虫。
雁城的人对麻药的抗力普遍比较好,如果一只蛊虫不够,她还得挑几只小的蛊来备用。
下药的事儿不做不知道,真研究起来她才发现也是个麻烦活。
之前有次她药下重了,结果就把病人药死了,让那人没能再次醒来。
后来桑召拿了城里好多猪羊来练习,这才算是勉强弄明白了该怎么掌控药力。
沐九如和小药童一直在准备截肢术要用到的器具,如开疮刀、平刃刀、月刃刀、镊子、锯子、缝合针等……全都煮在大大小小的炉子上,泡在药水里去污去邪。
还有病患术后要敷在创口上的药膏也得调制好,包裹伤口的布条也要准备妥当。
乔脉植要出力的地方多在术中,此刻他是最闲的那个。
他和女郎聊了一会儿后,道:“召召,她好像又是个很能喝酒的人,还要补一些麻药。”
截肢术做的多了,他们也就发现了那些更耐受麻醉蛊的病患,多是千杯不醉的体质。
虽然沐九如他们也不知为什么酒量好的人就会更加不容易药倒,但能发现规律,就代表能提前准备好对策。
桑召对女郎耐受麻药早有准备,她又挑出一枚更小的麻醉蛊走向病患身边。
如果补上的这一枚依然不能把人麻倒,那就再补最后一枚。
只是那样的话,兴许会让患者的神智略微受损,不过这些他们也提前告知了病患,得到了病患的同意。
乔脉植伸出手去,搭住桑召的手,他的表情被面罩挡住了,语气却能听出甜甜软软的,带着笑:“召召,给我,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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