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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20(第4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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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丰满身躯,随着靠近,那逼人的香味简直要把苏青瑶抵到墙壁。

    苏青瑶微抬下巴,看清了她的面容。

    一张俏丽的瓜子脸,白中透青,狐狸眼均匀地涂抹着棕红色眼皮香膏,双颊飞掠过一片淡粉的腮红,最惹眼的是她鲜艳欲滴的唇,与鬓边海棠相得益彰。

    她的美太过招摇,似开到最热烈的夏花,令人啧啧称奇的同时,又不免忧心这硕大饱满的花朵一朝坠落。

    “我听徐少谈起过你,”谭碧不紧不慢说,“说徐夫人你身体不大好。”

    “我叫苏青瑶。”她回复。“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好的,好的,苏小姐,”谭碧斜眼瞧她,娇笑着,“我看苏小姐适才与那帮太太们坐一块,想来听了不少关于我的事——怎么,让我这作娼妓的直呼您的姓名,就不怕我假意与你亲热,再背地里勾引你的丈夫?”

    苏青瑶思忖片刻,摇头。

    她心里想,徐志怀若铁了心要出去嫖妓,她这当妻的拦不住丈夫,她那作妓的拒不了恩客······既然如此,何必要怕?

    谭碧“噗嗤”一声笑,故意又点上一根细烟,在苏青瑶面前吞吐着烟圈。

    她同她抽一个口味的香烟,都掺了令人神志清醒的薄荷烟丝。

    “苏小姐,你搞清楚,我是真会去抢的。”谭碧说着,唇间的烟雾弥漫开,模糊了她的面容。

    苏青瑶挥手,淡然地扫去烟雾,道:“我知道。”

    谭碧错愕了下,笑中带了些无奈。

    她红唇含着细烟,头低,打开随身的手包,拿出装有几粒“摩尔登”糖果的玻璃罐,手摸进去,拾出一粒来,递到对面人的唇边。

    苏青瑶垂眸,接过那颗栗子糖,放入口中。

    “谁晓得?没准过几天你就怕我了。”谭碧依旧噙着那抹甜笑,仰头呼出一口烟雾,自顾自道。“不但怕我,还要恨我、咒我,说我是万人骑的婊子呢。”

    也是巧,谭碧一席话说罢,背后遮光的丝绒帘幕忽而掀开大半。

    徐志怀健步登上露台,见谭碧正冲着苏青瑶抽烟,几步上前,搂住妻子的肩膀,将她带到身边来。

    “徐少,别来无恙?”谭碧头稍歪,面颊微压拂鬓花,神态多出几分娇俏。

    徐志怀搂着苏青瑶,答:“托谭小姐的福,徐某一切安好。”

    “徐少是来找小夫人的吧,哎呦,瞧我这没眼色的,”谭碧说着,往厅堂走。“我去寻黄老板了,不打搅你们夫妻说私房话。”

    徐志怀见谭碧的身影消失在眼底,低下头,正欲同苏青瑶说些什么,却被她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堵住了话头。

    苏青瑶仰头,与他四目相对道:“志怀,我们也回去吧,外头冷。”

    到宴散,刮起夜风,徐志怀替她系好美人氅,上车,回家去。

    车头笔直往前开,后座静了好一会儿,直到徐志怀耐不住火烧似的心烦,开口:“青瑶,我跟谭碧只是一顿饭的交情,朋友请客,没想到会叫她来陪酒。”

    “嗯,”苏青瑶点头。

    男人顿了片刻,又说:“青瑶,你跟着我这么些年,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苏青瑶依旧点头。

    他还说:“一些生意上的伙伴就爱听歌女唱小调,有时他们提了,我不好拒,左不过是逢场作戏。”

    听到这,苏青瑶有点嫌他烦。

    他做没做关她什么事,她又不在乎。

    她只是他的妻,负责管理佣人、打点家里,又不是他的情人,要为他衣领上沾了谁家小姐的口红渍流鼻涕、掉眼泪。

    “你不必解释,我都晓得,”苏青瑶淡淡答。

    她说话总这口吻,超脱凡俗的模样。

    徐志怀心里隐隐怔忡,似睡醒后回忆起梦中一脚踏空跌进悬崖。

    他暗自琢磨起她的话,自觉是好心喂了驴肝肺,存心想对她好,反倒落个“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下场。罢了,反正她就是个没心的死美人,只能干,不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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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难怪说最毒妇人心,半点不假。”徐志怀冷笑。“照我看,你苏青瑶的心得比寻常妇人要毒上好几分。”

    听他声气不对,苏青瑶连忙息了声响,头撇过去,望向车窗外的闪烁的霓虹灯牌。

    彼此一路无言。

    回家进卧房,徐志怀先去洗漱,苏青瑶坐在外头拆头发,待到他出来,她进去,一直忙到自鸣钟响,才熄灯睡下。

    一片黑暗里,徐志怀胳膊垫着头,掌心缓缓抚过妻子的背脊。

    他想,她身子骨弱,脚也不好,又小小年纪,能懂什么事?自己跟她赌什么气?

    思及此,他便觉得车上的那句话说严重了。

    “身上钱还够不够花?”徐志怀手臂环住她的腰,问她。

    苏青瑶听他这话,有些黯然。

    “还够。”她低声答,声音如一口幽深的井。

    “明早我叫管家再给你点,想要什么自己买。”徐志怀说。“过几日,带你去新光大戏院看电影,听朋友说有部新戏要上,李萍倩导的。他之前那部情欲宝鉴你不是挺喜欢的,还迷了阮玲玉好一阵······”

    “嗯,好,你带我去。”她似是叹了口气。

    男人轻笑,吻在妻子的脖颈。

    第六章  临水(上)

    接着,他胸膛紧挨过来,贴着她的背,一寸空隙不留。

    苏青瑶生得颇瘦削,男人长手长脚靠过来搂她,厚毛毯似的将她裹住半边。

    “你回你那边睡。”她闷声闷气地抱怨,莫名闹起脾气,翻过身,推搡几下他的胸口。“热死了。”

    “一下喊冷,一下喊热,真难伺候。”徐志怀发笑,声音渡过如潭水的黑暗,荡开涟漪。

    他身子往后撤开些许,胳膊仍搭在她身上,手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睡吧,不闹你了。”

    苏青瑶不明白今夜的徐志怀为何这样好脾气······大抵是因为谭小姐吧,他一向将名声看得很重,怕她误会他与娼妓扯上干系,四处去说闲话。

    苏青瑶缩起手脚,被他虚虚搂在怀里,阖眸,觉出他温热的手一下一下轻拍后背,恍惚间,竟品出一丝独属于夫妻的温情来。

    就算这是假意的情,同床共枕,假了四年,且当是真吧。苏青瑶想。

    接着,她神思迷糊间又想,要是初次交欢那夜,他也能像现在这样哄哄她,就好了······

    从杭州回上海,一总转了小半月。期间,他俩去看了几场电影,吃了几顿西餐,天气不闷地时候,苏青瑶会换好洋装与他一起出门散步,有时徐志怀夜里回家,会给她带几份糕点作宵夜,苏青瑶就穿着睡衣拆酥饼吃。

    到十月末,烦人的潮气终于散去。苏青瑶想起从杭州带回来的行装,还有些封在箱内,一直没动。她怕闷太久,要受潮,便特意选了个爽朗的大晴天,招呼佣人将被褥、毛毯、皮货、藏书全拿出去晒,顺带清点物品,看看入冬月前有无要再添的东西。

    一圈清点下来,其余没错,唯独藏书出了问题。

    苏青瑶怕是自己眼花,没看清,就又蹲在书堆跟前反复检查了七八遍,晴日晒着乌发,蹲到她头昏,也没翻出一本自己收藏的杂志月刊。

    她有些慌,忙叫小阿七请管事来,问他,自己从杭州带回来的杂志放到哪去了。管事没印象,说要去翻运货单。苏青瑶耐心等了一个钟头,管事才回来,说根本没什么杂志。苏青瑶不信,自己拿过货单,手指对准条目仔细查了一遍,确实没有。

    苏青瑶心突突跳,问他:“你是不是从货单上漏掉了。”

    管事答:“太太,怎么可能。这东西上车前,徐先生亲自来点过,绝不会有缺。”

    徐志怀办事向来可靠,他说没错,就是没错。

    苏青瑶搞不清究竟怎么一回事,只好等徐志怀回来再问。

    一等,等到天黑,好容易挨到他回家。

    苏青瑶趋步走到门关,接过男人的外套,忙问起自己藏书的下落。

    “什么书?”徐志怀不解。

    “杭州书房里的那些,装在红漆杉笼箱里,”她双手比划起书箱的模样,“上头用金漆描一幅仕女图,有膝盖那么高。”

    那书箱原是她亲娘的嫁妆,也是从合肥老家跟她到上海,又从上海跟到杭州的物什。

    徐志怀边往屋内走,边答:“搬家的时候扔了,你不看,放着占地方。”

    “怎么不问我?”苏青瑶抱着他的外衣,一颠一颠地跟在他身后追问。

    徐志怀且当她在耍小女孩性子,搪塞道:“你也没和我说要——”

    “我说过。”苏青瑶极罕见地打断了他。“我们在西湖边吃晚饭那天,不是六号就是七号。你问我要带什么东西回上海,我说要把家里的书全带上。你说让阿七去弄,我说太重了,小阿七抬不动,你就说和大件放一起,叫人开货车运。”

    徐志怀挑眉,因她的强势愣了下,略略一思忖道:“杂志叫什么名字,我明天去商务印书馆帮你补。”

    “徐志怀,那十几本《礼拜六》是我读书时一角一角省早饭钱买的,早停刊了。你到哪里买?你买不回来的!”她难得动肝火,蹙起眉,攥着外套往他怀里一怼。

    徐志怀握住外套,连带握住她的手腕,拉她过来。

    苏青瑶踉跄地跌过去。

    “那么重要,我也从没见你看过。”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俯视着,清清淡淡一句话,堵得苏青瑶愣在原地。

    她的心忽然冷了几分,张张嘴,无言以对。

    她想,就算我不看,那也是我的东西,你徐志怀说扔就扔,凭什么?怎么反倒成了我的错?

    “好了,扔都扔了,你还想跑回杭州翻垃圾场?没了我再给你再买新的,不许胡闹。”徐志怀见她委屈的模样,搂她入怀中,亲着她的额顶的发,柔声道,“乖,我给你带了拿破仑蛋糕,再不吃奶油要化了。”

    苏青瑶使劲推开他,目光黯淡道:“算了,我没胃口,你吃吧。”

    说罢,她转身,躲开他往楼上去。

    近几日辛苦攒下的温情消散得一干二净。

    原以为假意足够久能熬成真情,但假还是假,稍有琐事,便迅速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苏青瑶一连沉默了好几天。

    晨起会帮他打好领带,送他出门,夜里留灯等他回家,家事照常打理,但就是不与他说话。

    徐志怀知道她心里有气,起初耐着性子说了几句软话,后来又觉得她太犟,不过几本杂志的事,赌了两天的气还不肯歇,多少不知好歹。

    其实苏青瑶当晚就不气了,她只是学着变回之前的模样——刚嫁进来的模样。

    徐志怀那时没注意,自然不清楚,现在注意了,以为她是在闹脾气。

    小阿七瞧出太太心情落寞,围在她身边,一忽儿端奶油栗子蛋糕,一忽儿摇蒲扇替她扇风。

    “太太,您别气了,杂志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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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还能再买,再说,先生也不是故意的,”她脆生生道,“您身子本来就不好,气出毛病来多不值当。”

    “我知道······我只是想,我和他,可能还是······”苏青瑶欲言又止。

    她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这样一直到冬月。

    一天夜里,正下暴雨,徐志怀过了十二点还未回家。苏青瑶亮着灯,着实等不下去,正要去洗漱,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叭叭”的车喇叭响。她以为是徐志怀回来,急忙去开门,结果来的是一个侍从打扮的男人。

    他说,徐先生在卢月楼醉酒,要夫人去接他。

    苏青瑶见状,匆忙套一件钴蓝色绒线衫,拿上伞,坐车去找他。

    雨下得昏天黑地,风声古怪而凄厉,洋车变作一叶扁舟,四个轱辘当船桨,拼命在波涛起伏的路面划行。

    左转右转,总算开到卢月楼。

    暴雨如注,下车到进门不过十几步路,苏青瑶撑着伞,竟半身湿透。

    启门,馨香迎面。

    苏青瑶收伞,独自走进去,脚下踏着几寸厚的红地毯,轻飘飘的,发不出半点声响。

    “苏小姐,您可算来了。”女人的声音高悬在头顶。

    苏青瑶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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