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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3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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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如金的枢相,索性扬扬手,两眼一闭放任其去。

    倒是皇帝, 面现犹豫之色,踌躇询问:“皇后也擅水性?”

    “圣上宽心, ”谢折衣弯眼道, “击鼓而已,何谈水性?

    言下之意, 用不上。

    无论如何, 她起码不会落水。

    两下里当即有人冷笑。

    雍盛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公众影响了, 一手掣过皇后,附耳低语:“非是朕不信你, 只是历来龙舟竞标, 迅猛剽悍, 年年都有落水的,你要是不会划水, 何必强出头?出了事可怎么得了?”

    “年年都有?”谢折衣像是头一回见赛龙舟, 略微有些惊讶,沉吟道,“那确实是激烈了些呢。”

    雍盛:“……”

    合着你连市场调查都不做, 就跳出来强出头?

    女人啊女人, 我该说你什么才好。

    “趁朕还没松口,一切都还来得及。”他借扶额的动作偷偷擦了把汗,“就言朕不同意, 朕不准。”

    谢折衣眨眨眼,忽然道:“圣上这是在担心臣妾?”

    “那倒也不是……”雍盛脱口而出,但才说了三个字,腕上即时传来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道,他立马儿从容改口,“朕自然是担心你的!只是皇后的一举一动都与朕乃至整个大雍息息相关,兹事体大,朕实在是不想你冒险。”

    与其说是出于私人情谊,不如说是从大局着想。

    至于哪头更重,雍盛心知肚明。

    谢折衣也心知肚明。

    “臣妾明白。”谢折衣笑眯眯放开他的手腕,“往后圣上凡事只需说前半句就好,后面半句,本宫不爱听。”

    雍盛于是闭嘴,只拿眼神表示抗议。

    一堆王侯公卿就在底下这么干站着,仰望帝后二人旁若无人地亲热絮语,一派鹣鲽情深。一时除了无语,便只觉得那些关于帝后不睦的传闻简直无聊至极。

    瞧瞧,这哪是不睦?

    天地良心,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说不出这瞎话。

    “什么?皇后和长公主也要斗龙舟?”

    一时间,消息不胫而走,阖京城的人,不论是贩夫走卒,亦或是深闺女子,纷纷撂下手中活计,赶来争睹此百年难得一见的盛景。

    两堤的游人转眼间激增数倍不止,将那些负责皇家出游安保工作的京营士兵给挤兑得几欲跳湖。

    “这倒是大大的出人意料。”薛尘远轻摇折扇,啧啧称奇。

    “惊世骇俗。”一同砚瞪着眼睛附和。

    另一同砚捡起掉在地上的下巴:“亘古未见。”

    “长公主自不必说,先皇在时,便爱之如掌上明珠,听之任之荣宠无双,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其于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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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救命般的人物,因此不管她如何放诞不羁都无人敢轻易置喙,她就罢了,如今怎的连皇后娘娘也……”

    任掌柜哈哈大笑:“看来我们这位皇后也如长公主一般,是位奇女子了!”

    薛尘远叹息:“要真是这样,只怕……”

    “唉,薛兄弟惯爱杞人忧天。”任四季举杯邀酒,宽慰道,“皇帝都不急,你急什么?快看呐,龙舟已下了水,那码头上身着红衣的,便是咱们的皇后娘娘吧?”

    薛尘远举目远眺,虽看不清具体相貌,却觉那一列数人,个个儿皆是通身贵气,芝兰玉树,绝非凡俗之物。

    谢折衣已换下一身繁琐宫装,卸了钗环簪珥,易之以火红牡丹箭袖,玉带乌靴,拢发束髻,另有皂纱帷帽以避风烟。

    他只是静静立在那儿,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一个俏生公子。”长公主雍慈亦是衣紫腰金,一身富贵公子打扮,大踏步而来,左右打量谢折衣,赞赏有加,“妹妹这身装束,放在男人堆里亦是扎眼得紧,夸句貌比潘安冠绝京华绝非虚言。”

    皂纱巾只遮挡了上半张脸,谢折衣朱唇轻扬:“殿下亦是英姿飒爽强胜檀郎。”

    “从前旁人若这般恭维我,我倒是信的。”雍慈笑道,“今日见了妹妹,我方知什么叫做自惭形秽。”

    谢折衣哑然:“殿下说笑。”

    “公主殿下都言自惭形秽,那叫我等鄙陋污浊男子如何自处?怕不是得重回娘胎,求女娲娘娘将这张脸上的眼睛鼻子嘴再重新捏上一捏才好再世为人?”身后,一道玩世不恭的嗓音渐渐行近。

    到了跟前,未等来人撩袍行礼,长公主先拎起他一只耳朵,痛得他连声求饶。

    “哎呦,殿下,长公主殿下,好姐姐!快松手吧,疼得厉害!一段时日不见,您这手上的功夫可又见长了!”范臻好容易挣脱出来,捂着红透了的耳根,无比哀怨地控诉,“我又做错了什么,让您一见面就施以如此酷刑?”

    “哼。”雍慈冷笑,“你该问你近些时都做对了什么,那才好答些。”

    范臻不满恨声:“准是左相大人又悄没声儿地偷去王府告状了!”

    “好好仔细你身上的皮。”雍慈恶狠狠道,“两个月后重开恩科,本宫要见你名列三甲。”

    “什么?”范臻诧异低呼,“我怎么不知道我即将应试赶考?”

    话音刚落,雍慈抬脚便朝踹上他膝窝,直踹得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砸得码头上甲板一震。

    他疼得龇牙咧嘴,一时起不来,索性就借着这个姿势给谢折衣行礼:“草民范臻,叩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你就是范臻?”谢折衣并未即时让他起身,只是挑眉,“此名如雷贯耳多时,百闻不如一见。”

    不消说,尽是些不好的名声。

    范臻苦笑:“草民蠢材朽木,不敢辱娘娘尊听。”

    “是朽木,还是美玉,全看识你用你者何人。”谢折衣轻笑:“既见着你本人,本宫有一问,需你帮着释疑解惑。”

    “草民才疏学浅,不敢献丑。”范臻叩首,“娘娘若不嫌弃,但请下问。”

    谢折衣颔首道:“若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

    范臻答曰:“为庸者藏,为英主沽。”

    “放肆!”长公主闻言一声怒喝,又要抬脚去踹。

    “殿下莫怪。”皇后扬手止住她,淡淡道,“少年人本该有此傲气。那本宫再问你。”

    范臻不卑不亢:“娘娘请问。”

    谢折衣负手而立,眸光穿透皂纱,飘向波光粼粼的金瓯池面:“于你而言,国为何?民为何?社稷为何?此三者,与你口中所言之英主比,孰重孰轻?”

    连此四问,直问得范臻微弓的脊背重重一震,双瞳轻颤。他跪伏于地,人生第一次失去了如簧巧舌和诸多机辩,被重重云雾般的迷茫裹挟着,堕入怅惘。

    他求助似地抬眸,却只能望见面前红袍的茜色边缘,其上的牡丹富贵团纹就如漩涡一般,席卷了他偏狭的识海,开拓出崭新疆土,而后留他孤身一人于空荡荡的土地上反省参禅。

    良久,等他从太监的催促声中回过神,直身去寻时,那道火红身影已舍了他,飘然登舟。

    范臻亦打起精神,褪了锦袍,赤着白条条的上身自太监手中捧着的竹雕签筒里掣出一根象牙签,打眼看去,只见其上刻着吊睛白额虎头纹。

    “请公子登白泽舟。”那绿衣太监抻臂指向左手边第二条龙舟。

    范臻望去,只见那条衔珠雕花龙舟长十丈许,饰以描金斗彩精湛浮雕,龙头高昂,硕大有神,龙尾高卷,飞跃出水,首尾皆插白泽虎头旗,威风凛凛。

    其上三十六名孔武壮汉,袒露的上身个个儿黝黑精亮,肌肉虬结,宽阔脊背上纹狰狞兽纹,脸上涂抹厚重油彩,皆操桨静候,蓄势待发。更有舟尾舵手,身形魁梧,双目黑亮,凛然有虎将风。

    “好!”范臻夸赞一声,轻提一口气,跃上龙舟,拍了拍舵手肩膀,“百年修得同船渡,范家大郎今日与诸位有缘,咱们废话少说,既然来了,好歹也在京中挣个脸儿成些事业!若能挤进三甲,每人赏银三十两!若能夺下标来,嘿!各位,范大下了这白泽舟,便与你们拜把子结兄弟!”

    “好嘞!!!”

    舟上桡手激动叫好,纷纷鼓桨而噪。

    八条龙舟,分别举麒麟、白泽、朱雀、玄武、青鸾、乘黄、貔貅、金蟾八面瑞兽旗,于水上一字排开,旗帜分明。

    各人依次抽了签,皆登船鼓舞士气,唯有那荣安郡王抽完签,随即赶下那玄武舟上原有桡手,置换上自己平日里特地训练的一批亲卫。

    其余舟上桡手皆睥睨斜视。

    谢折衣掌朱雀舟,恰与之毗邻,见状笑道:“郡王原是有备而来。”

    雍昼指挥几名随从搬上特制的朱漆牛皮大鼓,拱手故作谦虚:“哪里称得上有备而来?皇嫂万莫见怪,不过是一干相熟的玩伴,平日里常在一处打发时间的,技术好不好的另说,只是默契总比临时强凑来的好些罢了。”

    闻言,周遭一帮桡手面露不忿之色。

    谢折衣笑了:“那郡王可要加倍努力些了,这样好的班底,若是输给我们这帮‘临时强凑来’的,怕是要大大失了颜面。”

    “输给皇嫂,那是臣弟的福气,也是大大有脸的。”雍昼说着,眼神不住往谢折衣身上瞟,大有轻佻不敬之意。

    谢折衣转顾,并不着恼,反而爽然大笑,对玄武舟上的郡王亲卫道:“你们可听仔细了?你们主子的福气可全系在你们手里了,只有输给本宫才能有的,夺了标反倒不美,待会儿你们可千万慢些划,也好成全他这份福气。”

    此话虽是笑着说,却也夹枪带棒,引得朱雀舟上众桡手哈哈大笑,口呼“成全”二字不止。

    郡王亲卫们满脸惶惑,你瞧我我瞧你,尴尬得紧。

    而他们的主子此时竟是一声不吭,泥塑木雕也似直勾勾盯着对面。

    雍昼此人,旁的都还好,唯有风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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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这一项得了雍氏皇家真传,大大为人不齿。

    大臣之间素有笑谈,称皇帝风流,郡王好色,兄弟之间不分伯仲。

    只是皇帝是装的风流,郡王却是实打实的好色。

    而那谢折衣又是实打实的好颜色。

    雍昼岂能不好?

    往前雍昼并未近距离端详过他这位嫂嫂,今日得见,雾鬓云鬟,朱唇玉面,虽昳丽如怒放的牡丹红药,眉眼间却自藏玉魄雪魂,气度威仪凛然不可侵。如此天人之姿,风华正茂,只一眼,便摄去他这具肉.体凡胎内虚浮的三魂六魄,教他心神荡漾,不可自抑。

    痴怔之余,转念又喟叹自殇:卿本佳人,奈何嫁作他人妇。

    由此也越发嫉恨起他那病鬼皇兄。

    “你们怎么样?”嘲完雍昼,谢折衣轻抬下颌,俯瞰舟上,“可甘心被人如此小瞧了?”

    舟尾掌舵一人率先喊道:“愿为娘娘效犬马驱驰之劳!”

    余下桡手亦齐声高呼:“愿为娘娘效犬马驱驰之劳!”

    “好!今日本宫便与尔等龙舟夺魁!”

    谢折衣转了转手中被红绸包裹的鼓槌,蓄力猛地一敲,只闻“咚”的一声巨响,印花鼓膜跃动不止,鼓声雄浑磅礴,直震得四周水波纹一圈圈荡开,如牡丹花苞渐第盛开。

    众人震骇,皇后此击,竟有石破天惊之气概。

    得此好鼓手,自然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争渡楼上正牵肠挂肚的皇帝遥闻鼓声,猝然抬头:“开始了?”

    福安回道:“八条龙舟俱已候在江心红线处,估摸着也是时候了。”

    正说着,但闻一声嘹亮的冲天号炮。

    霎时间,鼓声急催,八条龙舟离弦弓箭一般瞬间飙出十余丈,竿摇水激,棹影斡波,舟行迅疾,势如排山。

    两堤呼声雷动,震耳欲聋。

    荣安郡王驾的玄武一舟当先,只落后一个龙首的便是赤色朱雀,二舟并肩相争,势均力敌。

    百姓们认出那龙首擂鼓衣袂翩跹者就是当今中宫之主,纷纷呐喊助威,“皇后娘娘”声此起彼伏,响遏行云。

    雍昼咬牙切齿,万没想到筹划多日,一朝风头全被皇后盖过,心中憋着一口怨气,越发操鼓急进,欲远远甩开那条恼人朱雀。

    玄武舟上众亲卫本已使出了吃奶的劲,手臂肌肉块块贲起,运桨如飞,再被加急的鼓点死命一催,不得不倾尽全力,咬牙又往前蹿出半个舟身。

    眼看落后,朱雀上众桡手无不急躁,可皇后敲的鼓仍是稳在先前的节奏,颇有不疾不徐不动如山之态。

    桡手们只得按捺下冲动,稳住呼吸整齐划一,保存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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