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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转念一想,自己只是寻求的那种特殊对待在他那里没有得到满足,除了客栈里放出的狠话,裴厌辞其实待他还是很不错的。
提拔他当前院管事,消了他的贱籍身份,给他那么大的府邸屋子住,有下人小厮鞍前马后伺候着,还帮他疏通关系进了金吾卫。
不管这些到底有多少利用的成分在,利用他去完成哪些目的,他脑子笨,不清,但这些好,他是实打实享受到的。
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利用了你,坑害了个遍,最后还想要你命的,到死还念着那些人的好。
“算了,你就当我犯贱吧,救你一命,也算抵了之前我欠下的人命债。”毋离闷闷道,“你这人,平常那么能说会道,怎么现在不想着骗骗我呢,哪怕是假的,我心里也好受点。”
如果能被骗一辈子,那么何来的谎言,那就是真实。
“你知不知道,我要是生气了,可能就不管你了,放下你和你相好的两个残废在这自生自灭了。”
现在他生气,也就生气了一下。
然后就没了。
“你既然在客栈时都知道了,便不想再骗你。”裴厌辞背着他道,“毕竟你也曾叫我大哥。”
“大哥。”毋离委屈地扁嘴,磨磨蹭蹭地,从身后抱住了他。
世上再也没有待他这么好的人了。
所以,当裴厌辞说出那番话时,是在拿刀戳他的心窝子。
裴厌辞拍拍他的手,没有说话。
他也从毋离和无疏这里感受到了几分家人的温暖和陪伴,但他不想有那么深的羁绊。
羁绊越多,越是累赘。
不如干脆就摊开了说,只谈利益,不碰感情。
这样他能保持清醒,看得清。
“我去方便一下。”毋离的话夹带着几分哽咽,撒开了手,难为情地起身离开。
裴厌辞方才还不觉得,胖子那个热源一从后背离开,顿时觉得更冷了。
他左脚丫子往棠溪追腿上蹭,不出意外地把人踹醒了。
棠溪追迷迷糊糊地挪了挪身子,眼睛还没张开,摸了摸人,张开腿,将他两只脚夹到自己的腿之间。
“很冷?”因着失血过多,他有些嗜睡。
“嗯。”裴厌辞委屈道,“冻麻了。”
山里的晚上又湿又冷。
“怎么不早说。”
“你走开,凑过来我更冷。”裴厌辞嫌弃道,刚说完,感觉自己冻麻了的脚传来阵阵暖意,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之前教你的全白费了。”棠溪追运转功法道,“这段时日多练练内功心法,有助于伤口恢复。”
“好好好,明日就练功,可我现在好冷。”裴厌辞软声道,声音带了几分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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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见他要伸手臂揽自己,忙按住人,“你别动。”
说着,他右手撑着上身,慢腾腾地凑近,满足地搂住他的腰身,脸颊下巴枕在他的胸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谢谢师父。”
棠溪追面色刚显出点异样,立马挨了轻轻一拳。
“想甚不正经的。”
“……没。”棠溪追抿唇,把乱七八糟的旖旎念头压下。
裴厌辞却不肯放过他,手指在他胸口打着转,眼泛秋波,“怎么,想让我在榻上也这样叫你?”
棠溪追一想起这画面就眼红心热,嘴角的笑意彻底压不住,“是你提出来的嘶……”
裴厌辞隔着衣料往他胸口那点凸起狠狠一揪,“成日脑子里总是这些不正经的,回去后我就把你那些春/宫/图全烧了。”
“都是宝贝呢。”
“你一个内侍看甚看,全部上缴充公。”
“你想看直说。”棠溪追撇嘴。
“是,我现在就想看,看得浑身燥热,总比挨冻强。”
棠溪追疼惜道:“扼鹭监的人就快来了,再挨几天就好了。”
“嗯。这次不会是霍存派人来杀你的吧?你在京城的替身被发现了?”裴厌辞耳朵趴在他的胸口,清晰有力的心跳声隔着干净的衣裳一声声清晰地传来,让人安心的很。
“替身的事情不知道,但霍存不会来杀我。”棠溪追想了想,补充道,“扼鹭监若是想杀谁,不必借山匪的手,直接动手也毫无痕迹。”
“那些人对付你的手法倒是专业,但是武功和组织能力实在业余。”
“那群山匪当中有专业的杀手,只是不多,你也是命大,几招三脚猫功夫也拿出来丢人现眼嘶……”
又被打了。
“棠溪追,你这张嘴是拿笋喂大的吗?”
“小裴儿,我还受着伤呢。”棠溪追双眼无神,眼尾耷拉着,“以前你还会对我毕恭毕敬,客气一点。”
“现在谁还你是不是九千岁。”话是这么说,到底还是勾起了裴厌辞心里的愧疚,下午给他换衣裳时,棠溪追除了肩膀手臂几个血窟窿外,身上还有很多小伤,都是保护他时磕碰留下的,不少石子还深嵌在肉里。
这人一脸平静,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就只是悠哉地躺着晒太阳,一点疼都没抱怨。
裴厌辞把他数落了好一顿,但也晓得这人不想让他担心。
“给你揉揉,不许乱动。”他不放心地叮嘱道。
棠溪追无语,“我只是手臂伤着了,不是半身不遂……行吧,听你的。”
眼睛虽然看不见,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敏锐地感知到裴厌辞的不愉。
裴厌辞没受伤的手给他慢慢捏着,放松躺麻了的肌肉,嘴里打了个呵欠,嘟囔道:“我怎么感觉像是顾万崇派来的人,这人跟你我都有仇。”
“不说我,你怎么跟他结仇的?”
“嗯……你也知道,我之前当过皇帝嘛……他曾是企图谋权篡位的大将军……”他难得承认了下。
大将军……
棠溪追突然想起来裴厌辞上次醉酒时,这人亲口说与自己曾经的大将军还有段不可不说的过往。
那个所谓大将军,不会就是顾万崇吧。
倾城妖冶的脸慢慢冷了起来,相反,殷红滴血的嘴森森勾起。
裴厌辞不想多说自己借尸还魂的事情,扯开了话题,“这次你入狱,也是他挖了你的墙角,策反了刑部尚书和崔涯、霍存,他们都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把柄。”
说着,他叹了口气,“你以后藏好首尾吧,让人怪担心的。”
棠溪追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说,别让我杀人了,太作恶多端,是会遭报应的。”
“毒蛇拔掉了毒牙,那和一条绳子有何分别。”裴厌辞叹道,“你杀他们一定有其由,肯定是他们错了。”
“很多时候没有。”棠溪追难得有些无地自容。
暴虐成性,这就是真实的他。
遇见裴厌辞前,他从未相信因果报应,怎么肆意怎么来。
现在,他害怕自己前半辈子作过的孽反噬在他们身上。
“那就是曾经对不起你的那些人错了。”裴厌辞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是他们把你变成这样的人。”
他等了等,没听到回话,迷糊地强撑着睁开眼,“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嗯。”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
他忍俊不禁,心里有些感动,“脸皮厚就算了,屁股还歪得这么没边。”
只要有这句支持他的话就够了。
全天下都恨他,骂他,唾他,咒他,又惧他。
那又何妨。
他有裴厌辞,足以抵过千军万马,胜过别人拥有的世间一切美好。
哪怕他们心里都清楚地知道,这个观念完全与主流世俗相违背,是多么扭曲,不可喻。
那些曾经遭受过的惨痛过往,有一天,他竟然也可以云淡风轻地回忆起来。
千疮百孔、发脓溃烂的心,正在慢慢愈合。
其实裴厌辞和毋离对话时,他早就已经醒了。
他会变成裴厌辞心里的例外吗?
“你管我怎么歪。我说的话,不许反驳。”裴厌辞瞪了他一眼,“听到没有?”
“好。”棠溪追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浑然不见曾经的阴怪戾气,“都听你的。”
“笑得难看死了,灰头土脸的,还冒着傻气。”裴厌辞伸手拨拉他的头发,将他脸上粘着的一点泥屑擦掉,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原来经历过生死大起大落,真的会为一个人心动。
“睡吧。”裴厌辞半趴在他身上,避开伤口搂住人。
棠溪追为他调动内功施暖,他给他当遮风挡露的肉被。
毋离走回来时,看到依偎在一起睡觉的两人,嫌弃地撇了下嘴。
简直没眼看。
————
干粮在第二天傍晚时就吃完了。
裴厌辞和棠溪追脚下没怎么受伤,只是他腰间有伤,走多走快了难免会拉扯到伤口。眼见他一人拖慢了几人的赶路进度,便让棠溪追背着无疏施展轻功先去探路。
果然没多会儿,两人就带来了好消息,另一侧的山脚下有个小村庄,依稀能看到炊烟。
四人忍了一天的饿,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时分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还没看清来人,只见是个陌生人,便道:“官差老爷们,我们家里实在没余粮了。”
无疏探头探脑地从毋离身后出来,“婆婆,我们不是官差。”
小孩子一下削减了他们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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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攻击性。
中年妇人这才看清了几人面貌,“看这样子,你们是遇着山匪了吧。”
“是的,能否让我们借住一晚?”裴厌辞和善道,“明日一早我们便走。”
妇人面色有些为难,挣扎了下,到底看在小孩子的面上,敞开了门,放他们进屋。
天色早已经昏暗下来,院子不大,飘着一股家禽的屎味,但泥土地面很干净,没看见家禽。屋檐下堆着稀疏的十几根柴火,屋顶用茅草铺就,下面是泥土墙,墙体早就斑驳不堪,基底铺着的三四层石砖也磨损得缺了边角。
这是他们看了村里一遍后,选了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屋子。
妇人打开吱呀作响的歪斜木门,里面没有点灯,借着月色,依稀能看到里面有三四间紧挨着的屋子。
“大木,不是官差,快出来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拿着四个破了口的黑碗,羞愧笑道:“你们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人,家里没甚东西,你们将就着吃吃。”
毋离拿到手里才看清了碗里装着的东西,是一碗汤,汤里飘着青菜叶,汤匙一搅,才能看到沉淀在碗底的几粒米。
一个中年男子咳嗽着从屋子后面翻窗进来,见到裴厌辞一行人,拉过了妇人,满眼警惕。
尤其是在看到毋离那大块头后。
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足以对他们实施任何暴行而没有还手之力。
裴厌辞推了推无疏,无疏立刻甜甜地叫起来,“爷爷,婆婆,求求你们收留我们一晚吧。我们很可怜的,在山上被土匪砍了,受了好多伤,你们要是不留我们,我们就没地方去了。”
空气中飘荡着血腥气,不似作假。
大木满脸为难,终究还是化为一声叹气,“老婆子,你把隔壁两间屋子收拾出来。”
人都进来了,要是起了冲突,吃亏的也是他们夫妇。
四人这才放心坐下,道谢后吃起了碗里的食物。即使这几天都没怎么吃好,裴厌辞还是觉得这碗野菜粥有些难以下咽。
不仅苦,还割嗓子。
囫囵吃完,在妇人热情问还要不要第二碗时婉拒了。
其他人也有一样的想法。
赶了一天的路,他们都累了。
毋离给裴厌辞两人打了两盆水,就回了屋子。
裴厌辞拿着布帕子,奸笑地看着棠溪追。
“小美人,乖乖把衣裳脱咯,让爷瞧瞧身子。”
棠溪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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