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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第 81 章 陛下驾崩

    玉江园冰宴不似上元宫宴那般严格按序入席, 众人多在府苑中行行走走,赏冰观嬉。郁卿头上还有帷幕遮面,远看着就像哪家未出阁的害羞小娘子。

    此地两年前并无差别。进园后, 郁卿还隐隐寻找过谢临渊的蛛丝马迹。抬头看见从靺鞨运来京都的冰像,被阳光润柔了棱角, 晶莹剔透。就将陛下忘在脑后了。

    可来来往往皆是诰命夫人,有不少都面熟。郁卿不想被认出, 隔着帷幕薄纱观冰像, 又心急嫌看不真切,索性寻个暖屋等, 待夫人们看够了, 她再出来图清净。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屋里暖和,她饮了两杯热茶,昏昏欲睡,服侍她的侍婢也打着盹。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急促地唤:“卿妹, 醒醒!”

    郁卿睁开眼, 瞳孔骤缩, 本能地向后仰。

    眼前人一袭侍从青衫, 不过一年,他身上少年轻浮的气息迅速褪去,变得沉肃, 逐渐有他父亲的影子

    郁卿张张嘴,满脸僵硬:“……云郎,你怎在此处?”

    她随即想起,崔将军和陛下早年在定北军中抵抗北凉,牧峙也在, 他们都是一派人。说不定崔将军和牧家父子情谊不浅。

    牧放云一动不动望着她:“卿妹,你可要同我一道离开京都?”

    郁卿察觉出哪里不对,侍婢已经被敲晕了,正倒在椅子上。

    “你说什么胡话!”郁卿面上镇定,缓缓摸向腰后的短刃,“我是你父亲的妻子,我亲手杀了你父亲!”

    “是那暴君杀的!”牧放云眼中浮现恨意,垂下头,痛惜道:“卿妹……对不起,那天我误会你了,你一定怕极了吧?你放心,我都查清楚了。”

    郁卿彻底迷惑了:“是谁告诉你陛下杀了牧大人?”

    牧放云执剑的手按住郁卿肩膀,“此事我阿耶旧部人人皆知!他还往我牧府安插探子,几欲在我阿耶酒中投毒。屡次潜入我府中欺辱于你。他任用的奸佞还敢派死士从我平州军中劫走臣妻!世上怎有如此心思歹毒之辈,他下一万遍修罗炼狱都不够!可他偏偏权倾天下……”

    牧放云整张脸都皱着,五官容貌未变。但眼神已不复清澈。

    那个和她在敕勒川上寻找长虹尽头的少年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郁卿站起身,直直看进他的眼睛,“是我失手杀他,和谢临渊无关。”

    与此同时,她取出腰间匕首,刀尖却并未指向他,而是横着格挡在身前。

    “你——”牧放云持剑的手发抖,苦笑道:“若我不用肩负牧家的未来,你也没动手,或许我们还能继续……”

    像两片云一样,在金色的敕勒川上游荡,无拘无束。

    牧放云的手攥紧,缓缓扬起长剑。

    郁卿闭了闭眼:“云郎……我从没真正想做牧夫人,你父亲也从未真正当我作妻子。他甚至动过心思,拿我送给裴氏,换取一位高门贵女与你联姻。这世道妻与妾何异?世人不过皆看中我容色背后的利益罢了,建宁王如此,你阿耶亦如此,你难道也要如此吗!”

    下一刻,牧放云扬剑的动作骤停。

    他有杀意,但没有杀心,明显是不忍。

    为今之计最好快点送走他,万一谢临渊来了,牧放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郁卿赶忙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何穿着侍从的衣裳?”

    “崔将军看在我父情面上,留我藏身在此。”牧放云面色痛苦。

    郁卿一愣:“藏身?谁在追杀你不成?”

    她心中隐隐有个答案。谁想对牧家赶尽杀绝呢?

    除了谢临渊,还能有谁?

    牧放云瞥她一眼,没有任何人追杀他,是他来杀别人。但他最终还是将话压下去。

    “卿妹,我阿耶非你所杀,今日你与我一道离开京都,我们远走高飞。”

    郁卿咬牙道:“就是我杀的!”

    牧放云眼中激起一片恨意,剑再扬起:“你胡说……若真是你杀,我不会留情!”

    郁卿缓缓放下了匕首,颤声道:“我不敢拍着胸口指责你不可以杀我,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今日割了我的喉咙,我也没异议。人一旦落入权势纷争的泥潭里,谁又能自诩清白无暇!只是若有半点可能,我宁愿我们永远是敕勒川上自由自在的模样,好过现在仇恨缠身,刀剑相向。”

    牧放云呼吸急促:“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脱身吧!”

    郁卿取出帕巾,擦了擦眼睛:“是,但亦出自我肺腑。”

    牧放云长剑无力地垂落,忽然握上郁卿的手,“我阿耶就是那暴君杀的!你被他骗了。你以为你是失手杀人?你只是陛下手上一枚棋子,他利用你来杀我阿耶,他亲口承认!”

    郁卿心中骂了谢临渊一百遍,不动声色抽走手,望着牧放云的眼睛:“是与不是都无所谓了。云郎,你没做错什么,你和我一样,被迫卷入权力纷争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快走吧,去陛下找不到你的地方!”

    牧放云对上她清澈的眸子,如梦初醒般,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那你呢?”

    “我……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想到谢临渊,胸中就聚结一股郁气,压在心头。

    昼短夜长的冬天里,不到吃晚饭太阳就落下去,天地笼罩在无力的昏黄里。

    郁卿叹道,“你切莫同我一样,一生都在恨中过不去,理也理不清,只好想方设法一次次伤害别人,到死那天才能终结了。”

    牧放云面露不忍,沉默了许久,红着眼眶低声道:“卿妹,保重。”

    铜炉里的银丝炭快熄了。

    郁卿坐在原地,拿起火钳去拨,掸落满盆发白的灰烬。她叫醒昏迷的侍婢,在慌乱的道歉声中笑了笑:“麻烦你给我拿些吃食来。”

    屋门打开时,一股冷气灌进屋中。

    郁卿深吸一口气,心里依然憋得慌。

    侍婢刚一出门,瞧见侧窗下竟站着一个男子,手提长剑,静默如冰像。

    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立刻捂住嘴,看清那人身上绣十二纹章的大氅,赶忙跪下行礼。

    ……

    侍婢拿来的吃食竟全是甜口的,郁卿越吃越生气,忽然拦住她道:“陛下没来过吗?”

    “郁娘子……奴也不知啊。”

    她诚惶诚恐的模样,让郁卿冷静了点。

    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她慢慢地放松下来,偏偏脑海中又突然响起牧放云说的话:“他利用你来杀我阿耶,他亲口承认!”

    “你被他骗了!”

    郁卿心脏像被一只手捏住,丢下筷子,起身道:“带我出去,我要去见谢临渊。”

    侍婢被她直呼其名吓住,赶忙给她披衣:“冰嬉已经开始了,贵人们应当都在看台上,郁娘子也要去吗?”

    “去。”郁卿戴上帷幕,只觉得喘不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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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凭什么?

    凭什么他总要替她作主了,不就是仗着自己天下至尊为所欲为?

    她不需要他顶罪,谁来报复就报复。说什么他利用她杀牧峙,嘴里常年没有半点真话,活该被讽刺暴君,以后骂名垂青史都是他自己作的!

    郁卿大步走出门,衣摆在寒风中呼呼作响,恨不得扬起拳头立刻锤谢临渊一下。

    一拳不够,一百拳更不够。她要锤爆他的狗头,让他再越过她做决定!

    江边高台数丈拔地而起,江冰上将士们蹴鞠战正近尾声,呼声高涨直冲九霄。

    郁卿一眼看见高台上的玉屏风,不顾陈克阻拦,兔子一般嗖的蹿上去,绕到屏风后一看,竟空空无人。

    她看向身旁柳承德,问:“陛下人呢?”

    柳承德惊愕不已:“陛下,不是去、去找夫人了吗?夫人莫慌,陛下兴许被哪位大人耽搁,正在归途呢。”

    果然去找她了!

    郁卿扭头环视四周,高台上一览无余,并无遮挡。

    这时候知道信守承诺不见她了?

    之前缠着她送布偶是什么意思?

    她扭头就往回走,绕了好几圈还没半点头绪,心中怒气越来越盛。当年谢临渊是如何蒙着眼,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立刻认出她的。他难不成长了狗鼻子?

    周遭侍从来来往往,她每经过一个就要问:“可见过陛下?”

    其中一个给她指了方向,正是冰像长廊。

    郁卿提起裙摆,转过曲折的林道,一眼看见他的颀长背影,无比熟悉,隔着很远就能认出来。

    夕阳落在天子章纹尊繁的大氅上,鎏金溢彩,他脚下一片碎玉乱琼亦被染得金灿灿。

    他正与崔大将军说着什么。

    郁卿双手拢在袖中,放缓脚步。

    不多时,那崔大将军行礼离去,周遭一群青衫侍从垂首跟上。

    谢临渊负手立在原地,不知为何没有离开。

    众人脚步声中,郁卿缓缓靠近,想着等下该先打但还是先踹。

    就在此时,崔大将军的恭顺垂首侍从中,有一人猛地暴起,抽出长刀,电光石火间,直逼天子喉间!

    那张脸两刻前才见过,正是牧放云。

    刀来罡风卷起碎雪,不待刀风袭来,谢临渊立刻侧身错过。

    他反手抽出龙纹剑,剑鸣如龙吟,声未落地,他一剑削开牧放云手肘。

    青衫“嗤喇”破开,红血间可见一点白骨。

    这一切都在顷刻间发生,快不过一眨眼,众人呼喊声尚未涌到嗓子眼,谢临渊顺势扬手,剑尖直取牧放云心脏!

    “有刺客!”

    “来人救驾——”

    崔大将军看清刺客那张脸,惊惧大喊:“云郎!”

    在这混乱的喊叫中,郁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眼睁睁看着那剑尖一点点划破牧放云的衣衫,谢临渊制住他握刀臂膀,往他心脏上用力一捅!

    “——住手!”郁卿尖声呼喊。

    谢临渊的动作本能顿住。

    剑尖停在牧放云的心口两寸处。

    在他犹豫的瞬间,牧放云露出袖中匕尖,扎进谢临渊胸膛!

    嘭!

    牧放云被踹出数丈,匍匐在地,咳出一口血。

    周遭侍从一拥而上,抽刀要将他就地砍死。

    郁卿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发抖,与另一道浑厚的嗓音一同出声:

    “别杀他!”

    “留他一命,先救驾!”

    她飞奔过去,差点被绫罗长裙绊倒,径直越过谢临渊,跑到牧放云身前,在层层叠叠的侍卫间挤身。

    郁卿迫切地想知道他的伤是否致死,更不敢置信他竟冲动之下,去刺杀谢临渊。

    若他真将杀父之仇错归在谢临渊头上,又因刺驾而获极刑,那可真就扯不清了。

    牧放云仰起头望向郁卿,满眼写着不要再靠近了。

    郁卿崩溃道:“你怎么……”

    现在不该是追究情理,指责泄愤的时候。

    她扭头望向谢临渊,颤声道:“先别杀他,他报的是杀父之仇,他不是真想杀你!”

    一别已有数月。没曾想第一面竟在这种情形下,第一句竟是给牧放云求情。

    谢临渊垂着长睫,刻意敛着眸子,让人不可窥见其中情绪。

    执剑之手上,青筋如山峦起伏,被血覆满。

    他前胸也染上大片血迹,郁卿在慌乱惊骇中,没有细看,还以为那是牧放云的血。因谢临渊背对着她,郁卿没看见牧放云最后的行刺。此刻与他僵持,才渐渐发现他胸口竟插着一柄匕首。

    她心脏好似被一块石头击中,一时说不出话来,怔怔望着他衣襟上的血。

    应该没事的,一时半会儿没事的。

    谢临渊命很硬,他被她天天拳打脚踢,用剪刀扎过,用匕首扎过,刺过心口,灌过大量迷药,他自己平时也发疯不吃不喝不睡,到现在仍全须全尾,活得好好的。

    “他是冲着我来的,你先让他下去。”郁卿语气中流露出恳求的神色。

    她只想立刻解决了牧放云这个大麻烦,让他赶紧离开,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牧放云被按在地上,仍恨恨盯着天子,道:“向他求情只是白费力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谢临渊冷笑:“匹夫之勇,不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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