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进说不明白,它也不会说。
可是人会说。
灰进开始听到有人议论,他们的瑞兽也是个有心眼的,要讨好了它,它才会满足你的愿望。
用的是调侃的语气,所以灰进虽然觉得有些讨厌那些人的说法,却也没往心里去。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村里那几个它喜欢的人,它确实更愿意帮助他们。
就比如阿云,彩妞,阿进,阿进的两个孩子,还有隔壁大婶——哦,现在已经要称呼为婆婆了。
灰进没想到,有一天阿进的要求也会让它感到为难。
那一夜,全家都睡下了,灰进也迷迷糊糊要睡,却听到阿进悄悄摸摸地推开门。
“灰进,我知道不该如此,这次算我求你。”
初见时天真无邪的脸,如今已被岁月刻上深深的纹路和愁绪。
男人望着它,红了眼眶。
“小慧快要撑不住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把苏家这次抽签诊治的名字,偷偷换成小慧?”
灰进是个小兽,它的表情很淡,它只是静静望着他。
苏家,苏浅浅所在苏家的一个实力较为雄厚的分支,每年会在凡间抽一名问病者,带回去诊治,无论是多么难治的病,都保证痊愈。
而阿进的小女小慧,先天有疾,镇里大夫和附近小门派先后瞧过,只说时日无多,唯一的机会便是医修世家苏家这一年一度的抽签。
小慧今年又没抽中。
巧的是,抽中的人就在不远的另一个村子里。那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家老小要依赖她活下去,那女子听说抽中后,气色都好了,喜得逢人便要请客。
那女子阿进一家认识。她曾来阿进家做过客,喜欢灰进喜欢得不得了,临走还偷偷留了块碎灵石给它。
可是阿进现在要它用她的命,换小慧的命。
灰进也很爱小慧。
她的乳名是跟着它取的,她婴儿时期阿进夫妻忙,都是灰进在摇篮旁照顾她哄她入睡。
如果能用自己的修为和健康换小慧痊愈,灰进早就换了。
可是现在阿进要的是,用另一个无辜女子,另一个此时正充满希冀的家庭,换他的女儿,他的家庭……
灵兽单纯,这样的单纯偶尔在人眼中却显得残忍,因为它会恪守已知的是非观,如同一个不知通融的铁面官,让人甚至会怒骂它没有心。
灰进低着头。
一人一兽,如同两座雕像,沉默了大概有一整夜这么久。
阿进不再清澈的双目眼泪奔流,仿佛无穷无尽般,最后,不知从天光的哪一次骤明时起,就像是河流安静地干涸,又缓缓停下。
他拖着蹲得麻木的腿,迟缓地起身。
“我知道了,谢谢你,灰进。”
……
小慧死后,阿进变得沉默寡言。
灰进每天用玄力打扫小慧的房间,把她的遗物保存得干干净净,仿佛她生前一般,阿进知道了,只是怔了一下,便沉默地离开了,再之后便锁了那间房,极少过来。
灰进想,他大概是怕它太累。
可是它依旧每日给小慧的房间施一遍除尘咒,它觉得这是它唯一能为她和阿进做的事了。
其实近些年来,灰进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玄气入不敷出,经常使用超出自己能力的法术,又无人教它修养之道,先前被大小姐养得无比健康的体魄也衰败下去。
不过灰进并不在乎。它单纯地想,以前它要长寿,是为了陪主人长寿。而现在,它好像也没必要比阿进长命太多。
它想守护村庄,是因为它想守护村庄里的人,而这些人只是一群特定的人——曾经在它受伤虚弱时,不求回报对它好的人。
它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村里的年轻人。他们的脸上透着愚蠢的活力和野心,却没有它喜爱的纯朴。
当然,若它活得比阿进这些人久一些,也不介意继续护佑他们的子孙。
他们希望子孙好,他们的愿望也是它的愿望,从它在这里安家以后便是如此。
灰进没有想到,村庄没能平和地等到那个时候。
村庄百年如一日的贫穷,没有任何修仙世家肯在此生根,是有原因的。几十年前大旱,这一年又发起了洪水。村里的田地都被水淹了,辛苦劳累了一年庄稼却颗粒无收,住在低处的几家,就连房子都没能保住。
村民们慌慌张张,来求灰进。
灰进有些为难。
若是从前的它,或许还有能力阻止一场洪水,可现在它的修为大不如前。更关键的是,他发现这场洪水并非纯粹的天灾,而是有一只水妖在推波助澜。
水妖为何要对付一个小村庄则要从两年前说起。两年前那水妖化形不久,变作美少年,四处骗姑娘和自己私奔,到了没人处便将姑娘吸成人干助长自己的修为。直到来到村庄,才掳走了第一个姑娘,就被灰进赶跑了。
灰进和水妖大战一场,水妖回去后修养了两年才将将好,迫不及待回来复仇。
而灰进当年也没讨到好,受伤后又不像水妖可以去肆意作恶增长修为,加上多年来的大小沉疾,竟是打不过水妖了。
灰进心里清楚,它就算去了,也只会落到被打死的结局,并且不会对阻止水妖有任何帮助。
水妖才生灵智不久,凶性未褪,没有任何悲悯之心。村庄没了灰进,它只会更加肆意地以洪水发泄,或许还会趁机抢夺村里的女子。
所以灰进没法帮忙。但灰进没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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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找了一群替身后,正主复活了》 100-110(第9/22页)
它以为村民纵然会失望,但总能理解它的。
从前的许多许多次,它也没能满足村民的愿望,大家也只好去想别的办法,而不会逼它。
可是它却听到有人绝望中生出不满的议论:
“怎么感觉自打小慧死之后,灰进像是变了个兽……”
“我也觉得,每天无精打采,有空就往小慧屋子里钻,见人也不热情,一点都不可爱了。以前村里有什么事都能找它,大家都说它是村子的守护神,可是有连洪水都逼不退的守护神吗?”
“唉,灰进被我们供着太久,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纯粹善良的瑞兽了。”
“是啊,而且我觉得它还变蠢了,谁对它好它就信谁,一点没有以前那种神兽的风范了。”
“对,特别拎不清,隔壁那个婶子,不就来做客的时候对它笑了几下,给了它点碎灵石,就把它收买了,它忘了当年是咱们村长求老村长,带着全村人花光灵石给它治病?它忘了是村长一家救了它收养它?我都不敢想,小慧死的时候,村长该多么寒心啊!”
“怎么说呢,毕竟是个小兽吧,以前别人都太神化它了。野兽本来就是这样的,根本养不熟,不能指望它和人类一样懂得感恩。”
灰进听到这些话,小小的心脏像被人挖出来了一样难受。它想要辩解,可是却说不出口,所以它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最近,它真的没有以前招人喜欢了?它是真的太蠢了、辨不清虚情假意吗?是不是只有可以拯救村子,强大又开朗的它,才是值得被爱的?是不是它明明可以去拼命却不拼,真的是忘恩负义?
其实不怪大家那么说啊。小兽恍惚意识到,就连它自己都讨厌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
它竟然安逸地想要随着阿进老去而老去,忘记了它是村庄的守护人,是所有人的希望。
它辜负了他们的希望。
灰进咬咬牙,离开村庄,去了两日路程的一个峡谷。它前阵子就感应到这里有秘宝,能助它增长修为,但一来它放心不下离开那么久,二来秘宝被凶兽护着,它对上凶兽胜率很低,所以它一直没下定决心来寻宝。
但是它现在需要那秘宝,村子也需要那秘宝。
正逢那两日雨势终于弱了些,村民们也忙着走出家门,抢救还没被洪水冲走的财务粮产。
谁也没想到,就在村里的大人们远在村外的田中时,忽然下起暴雨,附近的河再一次决堤。
村里的孩子都留在家中,这一次死了七人。
其中有阿进的大儿子,阿忠。
灰进那日回来,一进村便看到全村的人围着几具孩童尸体的一幕。
灰进和境界远高于自己的凶兽打斗,没得到秘宝不说差点连命都丢了,一回来看见这场景,一身重伤瘸着腿,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阿忠,也是它看着长大的孩子。
却被阿进冷漠地用脚拨开了。
灰进抬起头,看到阿进如同看陌生小兽一样的眼神。
它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不敢再接近,只好转身跑走了。离开很远,独自躲在角落的时候,才发现心里的感觉是抽痛。
以前的主人死的时候也有,却好像……并没有现在这样痛。
是因为它救不了阿忠,所以阿进太伤心了吧?就连它都这么痛,阿进肯定痛死了。
阿进怪它也是难免,它自己都在怪自己,没有在阿忠需要它的时候呆在他身边。
灰进这么想着,拖着受伤的身体,偷偷进了灵堂。
它给阿忠输送了一整晚的玄力。
可惜没有用。他断气太久,阳息已灭,它不可能像当年唤醒阿进一样唤醒他了。
其实它是知道的。只是想到阿进冰冷绝望的眼神,它还是孜孜不倦地努力着,直到耗尽最后一滴玄力。
昔日雪白油亮的毛发,一夜之间如同枯草,变成一种了无生机的白。
本就身受重伤的灰进再也无法支撑,死狗一样倒在灵堂后面的角落里。
它把自己藏了起来。怕刚死了儿子的阿进看到它这样会更加难受。
不管村民说什么,它始终记得阿进带它回来那一日满脸纯真的欢喜,记得他紧紧抱着它贴着它的脸对它说最爱最爱它的模样,记得阿进听说是它救了他的命后郑重地蹲下对它说从此它的生命比他自己还重要。从那时起,它就把阿进当成了亲人,它当然知道阿进对它也是一样。
可是当晚,它便被人从疗伤的角落里揪了出来。
那个村民的眼神是让它十分陌生的冷漠,还含杂着一丝它不懂的凉意。灰进本能地有些怕,可是想到这是它那么熟悉亲爱的村庄和村民,它没有躲,任那人将它带到了村头的空地。
那是一片高地。尽管雷声轰隆,暴雨狂烈地砸着已被浸透的土地,这片地依旧幸存完好,不像村里的其他地方,基本都被水淹了。
可以说,这片空地,和空地不远处的祖祠和灵堂,是如今村庄里唯一庄严完好的地方了。
像是个举行大事的地方。
灰进这样想着,就听到带他来的人开口道:“村长,祭祀可以开始了。”
村长?阿进?灰进被雨淋得湿漉漉,浑身又病痛缠绕,又冷又饿,正觉得难受不已,听到阿进在,眼中迸发出光亮。
那是一双与初见时一样澄澈的眼睛,看人时湿漉漉的,煞是漂亮,让人一眼就心生欢喜,意识到这是多么高贵骄傲的一位小公主。
虽然小公主的毛发早已不复昔日亮丽,它却有一些东西始终没有变。
阿进与这双眼睛对视了一秒,但很快移开目光。
他看向一位老人,如今村里年纪最大、最德高望重的老人。
灰进也认识他。当年刚来时,这位老人还是村里唯一书堂的教书先生,灰进跟着阿进听了不少他的讲课。
只是老人不苟言笑,平时也从不像其他人一样俯身摸它。不过阿进告诉灰进老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灰进也同阿进一样,很钦佩尊重这位老先生。
今天,这位严肃的老人也同往常一样,只是用漠然的眼神扫了灰进一眼,便道:“开始吧。”
灰进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又被人提起来,放到了一块木板上。
木板很大,搭起一个简陋的台子,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绘制了一个诡异的图案,灰进就放在那图案正中。灰进注意到旁边还放着一把刀。
身体虚弱的时候人就会缺乏安全感,灰进也是。
灰进的身体在雨里发起了抖,看阿进的眼神已经暗含祈求。
那依旧是一双澄澈的眼,天真无霾,盛着满满的信赖,只是散发出本能的无助和害怕。
阿进不看它。老先生的声音却在暴雨声中清晰而低洪地传来:“村长不必自责和心软。是这畜生与妖兽勾结,为村庄带来了灾难,我们如今杀了它,也是为死去的邻里亲友报仇。”
什么?灰进抬起雨帘之后愈显湿漉漉的眼,有些不明白。老先生口中的畜生是……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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