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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2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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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学归来,大多都打那儿过。

    兀地一阵喧闹声传来,就见翠盎轩外的粉墙下,拉拉杂杂走过一帮正当年华的学生,着青衿的身影连串儿打随墙的花窗下映现,说地谈天和乐融融,是属于年轻人的青春氛围。

    云湄循声看过去,视线掠过那群良莠不齐的,一眼便相准了一位身段细挑、气质出众的郎子,他臂弯里挽着卸下的学子冠,另一只手持着长卷,正首发披散地沐浴着夕阳,步子踏着足下的霞光慢慢徜徉,不急不忙地垂目阅览典籍。

    在他腰间,那枚寓意着蟾宫折桂的香囊,又换了一个簇新的竹篾细罩以做外护。

    正是她的表兄,乔子惟。

    这么看着,他好像又变漂亮了。

    云湄还没见过他散发的样子,不禁多睃了两眼,连许问涯挽袖给她递茶,她都没注意到。

    兀自在心里头对比着这两人,许问涯沐浴毕、墨发披肩的模样她是看过的,毕竟天之骄子,哪怕摆出有礼识节的态度,身上也总凝着一段儿与生俱来、挥之不散的轻狂劲,纵然寝衣披发,也并不显得多么温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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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眼下的表哥,乖得让人想上手摸两把。

    这么想着,唇畔扯出沉浸的笑弧来,倏而斜刺里传出一道清越的声线,霸道地截断了她的想头:“娘子,饮茶。”

    细微的一声“磕唾”,久久未被云湄接过的建窑盖碗,转而搁在了她跟前的梨木小几上。

    许问涯言罢,复又看她一眼,视线调向不远处的粉墙,似是不经意一问:“有认识的?”

    “不认识呀。”云湄倒是十分随机应变,抬起手,指向粉墙下的那一丛紫铃藤,“喏,就是那里,倒是很漂亮,可惜我见识浅薄,叫不出名字。”

    许问涯循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只见盈满整片矮墙的紫铃藤被足量的暮晖肆意浸泡着,愈加显出极其浓稠的绚烂颜色,是异常夺目的存在,倒是着实漂亮。

    在这满园的伶仃秋草里,确实容易引人投以注目,并沉浸其中。

    许问涯看完,嗯了一声,脸上挂着浅笑,却愈加显得没甚表情,让人摸不透其意味。他转过脸来盯了云湄须臾,道:“那就是白天挑的那些花卉,不合娘子的意了?眼下看一丛野生的攀墙花,都觉得稀奇。”

    云湄自卉香山庄乘车过业康伯府,晚膳前还被何冬越拉着尝试了一番射箭,这么来去活动,饶是山庄的仆从尽善尽美,而今鬓发也总有几缕散乱。许问涯探手,慢条斯理地给她梳发,完后拈了她一绺绸缎般的青丝,放在指尖勾勾缠缠,初始显得极尽爱怜,后来却莫名越绕越紧。

    云湄毕竟是恶意里浸泡大的,对危险的感知足够敏锐,现下自然觉察到了一种紧迫感,就好像手上的动作,代表着他正在燃烧的耐性,她必须及时作出令人满意的回应,此事才能善了。

    真是当下的时光太过惬意,饮茶赏景慢慢悠悠,从而疏忽了,有珊瑚珠的埋雷在先,她居然还这么不避讳,这不是险些将他心中的疑影坐实了吗?

    心惊肉跳,她脱口道:“野花都是瞧个稀奇而已,自然没有山庄里正经精致娇养出来的好看啊,更别说是咱们白日里一块儿挑的。”言毕还不忘倒打一耙,拿一种无辜的神色瞄了他一眼,“郎君这是怎么了?一丛花而已,我多瞧几眼,你不高兴呀?”

    许问涯端量她的表情,半晌,松开了那绺发丝。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转脸看向了别处,对自己的刚才的反应感到奇怪和抵触——那样细微却极具压迫感的动作里,似乎有他父亲的影子。刚才的神情,定然也是如出一辙的丑陋,幸好方才她没有始终看着他的脸,而只是捧起盖碗啜茶去了。

    这是怎么了?说好不可以这样的。

    就算那香囊跟何家小姐无关,当真出自“宋浸情”之手,那又怎样呢?龄玉已经嫁过来了,成了他的妻子,两家的联姻一成,乃是轻易无法更改的事实。

    两人瞧着青梅竹马,实则多年没有联络,早前发生的那些事,都只是前尘而已,他当年没有心思参与,现而今也自然没有资格忿忿置喙,只能把目光放在当下,尽夫君所能去左右。

    急切地想通过不磊落的手段去强行更改,这又跟父亲有什么区别?他断不能成为自己所恶心、讨厌的人。

    少顷,许问涯偏过头来,那些莫名其妙浮现的阴沉已然散尽,换了副日常的关切之色,“疼么?”

    云湄脸上勾出幸福的笑意来,“梳头发有什么疼的,只是……”她睃了对坐的门生们一眼,羞赧垂目,睫毛扑闪,“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许问涯一时半会儿没搭话,只是缄默地将刚才被他纠缠了一番的秀发慢慢抚平。良晌,他神色复原,又是一种常见的温和柔软,牵起她的手,面向旁人说:“天色不早了,我与夫人有事在身,得早些安置,深谢诸君今日的款待。”

    云湄跟着起身,间或寻机觑了一眼他的状态,还是那个以礼待人、满身光芒的许问涯没错。就好像不久之前的插曲,只是一个无法捉摸的泡影,亦是她近来神经紧绷之下,产生的一场幻觉而已。

    ***

    钟清坊离业康伯府不多远,云湄提议走路去,权当散步消食。她虽然没有晕船那么怯车,但成婚那日已经坐得尽够了,短短几日的波荡下来,也是再受不住。

    相处下来,她发现许问涯事事都以妻子为先,现下有些想头,都不用捏着心请示了,脱口便能得到准允。

    果不其然,许问涯答应得很是流利,出得门子,一面拉着她往旁侧的直道上走,一面介绍说:“上京是锦绣地,这个辰光,今阳各处都落了钥,但这厢非也,好些活动才将将起始。从这里往钟清坊,有一条连绵的灯市,原本坊之间力求清净,但那儿是永安寺例行接纳‘财布施’的地方,是被朝廷允许的,有此前提,也是格外热闹,娘子若是不怕吵的话,我们可以走灯市穿过去。”

    云湄听得神往,自然说好。以她的身份,有机会见识这些乃是福气,哪里有临阵推拒之理。

    拐出伯府所在的巷子,步子慢慢踱着,视野之内渐次亮起零星的灯火来,极目看去,天上挂着不甚明显的彩线,一路各自交错、绵延铺展,落下繁多的灯笼来,将原本趋向深沉的夜幕,点得灿若白昼。

    云湄在一门心思观灯,许问涯则在一门心思看她。

    见到迤逦的灯火,她的步子显见得雀跃了几分,灯市杂乱,各色货物堆堆垒垒,她的视线又始终放在高处的灯笼上,许问涯心觉不妙,及时拉住她的手,果然她足下一绊,因着牵拉,好险才没摔着,随着他带动的力,踅身扭进了他怀里。

    第53章 巧饰伪(五十三) 这许七郎,真是个讨……

    总算有惊无险, 许问涯摸了摸怀中妻子茸茸的脑袋,“先前祖母与我说,江陵宋府的三小姐年纪尚小, 教我让着宠着, 对小娘子要宽纵些。但娘子

    嫁过来后表现得淑静温良, 我还总是对祖母的话没有实感。“说着,他将云湄揪出来扶正, 给她理了下发髻,捧着她的脸蛋轻笑道, “现下知道了,果然还只是个小姑娘。”

    云湄被这一幕闹得很窘, 自己哪里是他嘴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分明刀山火海都过来了, 见到从未触及的新鲜玩意儿,却还是这么不沉稳,也是奇哉怪也。

    当下大觉丢脸,只从喉腔里嗯出一声,继而偏过头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佯作一副游逛正酣的样子。两旁店肆林立, 也有野台子上说书杂耍的江湖艺人, 细线下悬吊着的、富有佛教色彩的灯烛,照亮芸芸众生不尽相同的脸容, 是大为热闹的世俗气。

    各色事物在她眸中流转,许问涯放慢步调,随着她的步幅走在她的身侧,看着看着,便生出了一种错觉——这万千灯火不必多眼, 视线她一人身上停驻,便尽够了。

    见她不愿承认,他笑意渐深,注意到她的视线总在那些摊子之间流连,于是吩咐下人购买了一碗樱桃酥山,随木勺一块儿捧着递给她。

    云湄脊背有点痒,那是来自明湘的鲜明注视。那摊贩交付时,例行淋了一勺浓厚的甜浆,闹得她涎水都在分泌了,可嘴上还只能恪守着说:“郎君忘了,我不爱吃太甜的东西。”纤秀的黛眉微拧,控诉地指着顺着酥山淋漓下落的甜浆,“你看这——”

    许问涯观察她的表情,看出了几分口是心非的意思,于是难得强硬道:“买都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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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湄瞥了眼目光幽幽的明湘,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接下了。

    一勺递进嘴里,当即心花怒放,但千万不能表露,神色淡淡,始终绷着脸,一副不怎么受用的状态。

    许问涯揽过她的肩,俯身去盯她的脸,伸手在她鼓鼓囊囊咀嚼着的腮帮子上捏了一下,“眉尖都翘起来了,还说不爱吃?”

    云湄坚持着不接话,从灯市街头走至街尾的这一路,她一勺一勺吃得极尽矜持,仿佛本着不浪费的美德,才有始有终地将它整个儿吃完。

    一路来,她没开口要什么东西,许问涯倒是从挑花事件中锤炼出来了一门功夫——他凭着观测她视线落点的技巧,给她买了一大堆家伙什。

    出得灯市,云湄见身后跟着的几个仆人身上叮里哐啷、琳琅满目,不由一阵失语。

    她看了一眼明湘,明湘也放弃了,沉默地跟在一旁,一副神色轻淡的样子。只要东西够多、够繁杂,就等闲察觉不出个人爱好,于是索性不再管太多。横竖都是大人自说自话买下来的,云湄确实没要这要那,暴露不了什么。

    过了永安寺的牌坊,钟清坊就在跟前。那宅子坐落在坊北,三进三出,面阔不多大,是个临时休整的地方。许问涯每年最忙的时日,都在这儿下榻,离宫里近,走便门出去,过昌华门就能入天街。

    门房早得到快马消息,一切安置妥当,只等两位主儿莅临。一见动静,即刻出来比手相迎,将夫妻二人延请入内。

    院子里花木扶疏,一步一景,处处花香点缀,是许问涯一贯的爱好,云湄早都见怪不怪。

    空地上摆了戟架,几行宝刀正由仆人脱鞘保养,云湄瞄了一眼,便连鞘上也嵌有玛瑙,要么就是镂雕成各色夺目的模样,倒很符合许问涯的作风——花里胡哨的灿烂衣着,配煌煌耀眼的刀兵。

    偏偏他生得风仪超群,再怎么打扮,也并不显得喧宾夺主,那些希贵的饰物与面料,一经盛颜所压,尽皆沦为陪衬。

    从前云湄认为的美,是乔子惟那般的,清水出芙蓉,无需浓抹也不要淡妆,因为任何粉饰都是多余。初见许问涯时,她十分怪异于这贵公子的嗜好,但这阵子的相处下来,倒是硬生生把他给看顺眼了,甚至也开始觉得,他就该配最好、最绚烂的东西。

    哪天他疲于打扮,那才是奇哉怪也,一定哪方面遭受了重创。

    二人沿着长廊往上房行去,云湄想起一件事儿来,扭头冲许问涯汇报:“那信物,我已经交给何家二小姐了。”

    许十二郎与何冬涟的婚期,定在了来年开春,至于信物,又是许家祖母操办的。何冬涟接过的时候,脸上没什么由衷的欣悦表情,眼里掩着几星落寞,嘴上谢着,实际显得非常心不在焉。

    当时云湄便想,许问渊活得荒唐,何冬涟又心有所属,这二人,十之有九要成一对儿怨偶。

    许问涯颔首,“具体事由,有柳氏筹办,不会再麻烦娘子了。”

    云湄总觉得他说话太过客气,但观其神情真挚,才发觉这其实是对妻子的关怀入微,压根不是面对外人的那类夸张疏离的客气。她不由莞尔说:“小事,不麻烦。”

    说起那许问渊,倒是老长时间没见着了。昨儿听承榴闲侃,好似罚进了许家老宅的藏书阁里头闭关去了,也不知为着什么事儿。

    何老太太把承榴点给她,是一桩十分明智的举措。这丫头看着傻傻咧咧,干啥都毛糙,实则于交际一道上,很有自己的独门技巧。不消什么以贵重的礼物去特特儿地跟人套近乎,有时候甚至只需一把瓜子儿,就能即刻同人唠嗑起来,继而打成一片了。

    云湄嫁来今阳短短几日,便打承榴那儿听来了老多八卦。包括柳芸的那块帕子,还成了她应对柳氏姑侄俩的刁难的利器。

    到得寝房,就见绣屏后的衣桁上铺展着诰命的翟衣,一顶两博鬓的宝钿花钗冠,就置放在旁侧的高脚圆桌上。这是明日入宫所着,仆人们提前摆了出来。

    那翟衣以青罗为绣,冠有花钗九珠,罗縠的襈缘呈现出耀眼的朱色,处处工细至极,乃一品命妇的冠服标准。①

    这是真正的富贵荣华,外命妇的顶尖追求莫过于此,更别谈就这么明晃晃地展现在咫尺之距的眼前——这样的冲击力,鲜少有人能够免俗。

    云湄也不例外。

    那密匝匝的精致绣线,在月色之下光华流转,其惹眼程度,简直教人一错不错,一时半刻根本移不开目光。

    许问涯见她怔忡,打量她的神色,问了句:“喜欢?”

    许问涯的外衣已然褪下,原本是预备去湢室沐浴,见妻子看到翟衣时,脸上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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