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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3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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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五大三粗的身形,半旧的灰衣,削薄的甲。

    她似乎是想与他说什么,手有些颤,掩在扇后的唇微动。而他已退了下去,站在几步开外,垂着眼不再望她。

    一直养尊处优的少年郎,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和一群脏臭的大汉宿在一起。有时候赵琬会无意识地看一看他,他就像没注意到一样,自做自的事情。

    路上走了一个月,段玉楼送赵琬到薛国王都。

    赵琬始终没能和他再多说一句话。

    在他们的故事之外,白沫涵跟着段玉楼走了一路。

    她想:也许段玉楼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赵琬。

    她追着段玉楼去了赵国,又陪他去了薛国。赵琬嫁人已成事实,她以为小师兄这一段歧途走到头,也该到了知返的时候。

    可段玉楼是与旁人不一样的人。他到了歧途上,也能闲庭信步地走下去。前方是深渊烈火,还是花团锦簇,他都不大在意。

    白沫涵在喜气洋洋的长街上等了他半夜,才看见他换回一身干净的月白长衫,重新又变成她熟悉的样子。

    她不想去提那些不快的事情,就拉着他穿过熙攘的人群,在长街上看尽繁华。

    她还看中了一只漂亮的莲花灯。可笑那段郎玉楼,全身竟然只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全拿去给她买了那只精致花灯。

    白沫涵笑他窘迫,大发慈悲,请他去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虾肉馄饨。

    他们难得玩得开心,氛围融洽又轻松,他笑着说,小师妹,我和你回师门请罪,师父这样喜欢我们,一定不舍得怪罪。

    他这次也骗了她。

    第二天,段玉楼踪迹全无,白沫涵被裴玉成抓了个正着。

    白及当初将她抱回青冥山,虽收她做了弟子,心里却待她如女儿一般。他退一步,不计较白沫涵接连两次的出逃,只要白沫涵乖乖认个错,不再提起段玉楼,所有的事,他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可白沫涵不愿意。

    白及把她关在房间里禁足,她就干脆绝食断水。把自己折腾病了,白及心疼,把她放了出来,她就又去白及房门前跪着,求他收回成命,说既然饶了她,又何妨再饶了小师兄?

    那一夜大雨瓢泼,寒风瑟瑟。白及狠下心闭门不见,白沫涵就一直跪在门口。她衣着单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脑混混沌沌。

    因为先前绝食,她身体还十分虚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脸色也十分苍白,可她面前的大门却紧闭着,无声无响。

    有人举着油伞,轻轻站在了她身侧风吹来的方向。

    是乔谭。

    他的脸色在浓重的夜色里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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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见他的声音说:“师叔,回去罢。”

    白沫涵摇头,声音轻哑又固执:“师父还没原谅小师兄。”

    乔谭把自己的伞推给她,腾出手来解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衣服犹带着他的一点体温,这是白沫涵唯一能感受到的一点温暖。

    她苦笑:“衣服给了我,等下还是会淋湿的。”

    乔谭却执意给她披上捂紧了,蹲下身来同她道:“段玉楼已被逐出师门,罪无可恕。他又从不曾有悔改之心,日日流连花丛,荒废技艺。岂是师门放弃了他?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

    白沫涵摇头,很坚定地辩驳:“小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她挣扎着不肯放弃,说话间,白及打开了房门。

    他的脸色藏在黑暗里,看不分明。她只听见他嗓音平淡地说:“你如此信任他,那就下山去找他罢。”

    乔谭皱眉,不能理解师祖怎么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白沫涵却喜出望外,立马将伞还给他,对白及磕了个头便站起来往外跑。因为跪得太久,双腿僵硬了下,险些踉跄地栽倒。

    “小涵。”

    她听见师父在身后叫她,停下脚步回头。

    “今日离了青冥山,就不要再回来了。”

    白沫涵脸上的欣喜与笑意都淡了,她站在原地,与宠爱自己的师父遥遥相对。

    乔谭来拉她,焦急道:“师叔,给师祖认个错,不要执迷不悟了。”

    厚重的雨帘将她与青冥分割开来。她推开了乔谭,重新跪下,重重三个叩首:“师父保重。”

    她对乔谭说:“乔谭,保重。”

    白沫涵行至山门前,裴玉川静静地等着她走近。

    他想起自己返回青冥的那个除夕,白及曾与他在屋内谈过一回。他对白及发誓,说要守她一辈子。

    耳边雨声瓢泼,裴玉川的思绪不免拉得遥远,又不免被她的声音拉回。

    小姑娘被雨淋透,狼狈又可怜地问他:“大师兄,你也要来拦我吗?”

    她好像,如果自己答了一句是,便立刻要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似的。

    裴玉川心里有些发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走近了,将手中的伞塞到她手里。

    大弟子修了一辈子的绝学术法,不过是用来给小师妹烘干衣裳。

    他在伞下给白沫涵裹了一件厚实的披风,又递给她一个小包袱:“披风里面的口袋里有不少大额的银票,你下山以后可以换钱。别一次性都换了,省着花。”

    他将自己袖中的玉佩摸出来给她:“如果有什么困难,记得去找裴家人。我虽是不肖子弟,可他们看到这块玉,会帮你的。”

    白沫涵眼睛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落。

    裴玉川给她擦干净眼泪,最后将手里的剑交给她:“小六的清霜剑,他丢下了,我再送给你。”

    他用无限温柔宽和的眼神望着她,拍了拍她的头顶:“小涵,此一去,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白沫涵哽咽:“师兄,保重。”

    裴玉川笑:“保重。”

    白沫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青冥山。她没有回头看,不知道裴玉川在她身后淋着雨,目送她远行。

    他心中有三分喜欢,堪堪要变为爱意,都在今日戛然而止。

    他们没有以后了。

    他就只是想,小涵这一去,若是找到了小六,就好了。

    小涵这一去,若是小六不再辜负她,就好了。

    可他也没想到,青冥山受尽宠爱的白沫涵,为段玉楼放弃了一切,最后,也放弃了段玉楼。

    白沫涵再次入世,辛辛苦苦奔波九国,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段玉楼。

    段玉楼朋友遍地,徐照甚至特地遣人送画给他,叫他紧张时卖了换钱。他收下了,却没卖,他这样文采斐然的人,走到哪里活不下去?

    俊朗潇洒的段郎,即便跛了一只足,依旧有着勾人深陷的资本。

    他流连风月,江南道两岸的烟花馆都念叨云郎的名字。

    他编的曲送了红云姑娘,红云的琵琶便一举成名,他写的词送给香织姑娘,香织便成了头牌。

    白沫涵失去了一切,但是出现在段玉楼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明艳而美丽的。

    最起码,把他从脂粉堆里拉出来的时候,她绝不逊色于百里烟花场里的任何一个美人。

    她很是失望,被段玉楼这倦怠的模样气得扭头就走,没两步又会转回来,肆无忌惮地破坏他每一桩风流好事。

    浪迹天涯的段郎,走过九国每一寸土地。各处的人情风景都不一样,相同的只有背后随时随地会跟来的小尾巴。

    段郎智计无双,却没办法甩脱这个小尾巴,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谨慎再谨慎,一看到那抹熟悉的红衣,便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抽身离开。

    直到一路走到卫国王都,段玉楼借着街上人潮熙熙攘攘,脱身离开,将她远远地甩开。

    白沫涵在人群里寻人,遇上长街惊马,蓦然回头时,看见的是卫旸骑在高头大马上勒缰。

    她撞进了卫旸的眼底,也撞进了卫旸的心里。

    但她顾不上卫旸。

    这一场道别需得庄重洒脱,来日记起不留遗憾,忘了也不必怀念。

    段玉楼早被白沫涵追得头脑发昏,想都没想便跳上了码头一辆正在驶离的大船。

    船离岸边越来越远,他尚未反应过来,这是白沫涵第一次,没有追上他的脚步。

    他气定神闲地在甲板上吹风。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有艘小船追了上来,伙计找到他,递给他一个包袱,笑道:“郎君怎么走的这样匆忙,行李都忘了带上。”

    段玉楼哪有什么行李,笑着摆摆手:“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伙计问:“郎君可是姓段?”

    段玉楼问:“如何?”

    那伙计便肯定道:“月白衫,流云佩,哪儿能认错呢?叫我们来追的那位姑娘说了,兄长要出远门,有些紧要的东西忘了带。她给了伙计们好多钱,叫特地来追呢。”

    段玉楼一愣,以为是小尾巴的新花样,没敢接:“她说什么了?”

    “多的也没什么,就是祝兄长一路顺风。”

    段玉楼上了甲板往后看,雾霭茫茫,早就看不见她了。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天,有人站在那个细雨绵密的渡口看着他的船走远,心里想的是:你这一走,千万别回头。

    痴儿白沫涵一味的追逐,就像是一场笑话。史书上的两个人,一个是祸国的妖妃,一个是才绝的谋臣,白沫涵到死,都与段玉楼没有什么关联。

    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列在卫旸的旁边,却从来没有过任何亲密的交集。

    如果非要抠出细枝末节,史书上的两个人,在并不长的一段时间里,曾因立场与观点不同,而就政事处处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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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并不和睦。

    谁也不能去问她图什么,人总有些无妄的念想。

    这一场无果的追逐,每个人都曾是旁人无法追及的月光。

    第34章 痼疾 既如此,你留我做什么呢?

    定世洲内灵气氤氲,仙雾弥漫,一派喜乐祥和的景象。

    群玉山的璇玑内宫之中,却早已乱作一团。

    只是这番景象,在中枢早已见怪不怪,无非是因为彤华君又病了。

    彩衣仙侍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廊下的陵游一边挨着训,一边不住地偏头看殿门。

    面前的仙官飞翎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掐着他的脸把他注意力揪回来,少年明亮而飞扬,五官皱作一团的模样也生动。

    “飞翎姐姐!疼!”

    “你也知道疼!”

    飞翎越看越气,不住地念叨他道:“她什么身体你不知道么?她才和霜湖龙女斗法伤了元气,在外头更要注意。我还提醒过你,让你在人间把她盯好了……”

    陵游道歉:“我知错了知错了。姐姐骂我应当的。可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门也关不上,她若是见了风受了吵……”

    飞翎立刻回头指使侍女把门带上,而后迅速回头,谁料陵游动作倒快,已经跑到另一边去了。

    飞翎气急:“陵游!”

    陵游好不容易逃离虎口,哪里还会回去,远远喊道:“我还要去使官殿,飞翎姐姐快回去罢!”

    飞翎看着他的背影,身形高而瘦,却半分不显得羸弱,早已是个非常矜贵俊秀的神君了。

    他不像幼时那样单薄了,也不再像幼时那样,会在外头一直坚持,非要进去亲眼看她一眼了。

    身后殿门一响。飞翎回头,看见仙官慎知陪同医官署的人出来。

    飞翎正色,听着千篇一律不知听过多少遍的话,和慎知一起将人送出去。

    她问慎知情况,慎知眉目清清冷冷,道:“等会儿送主子再去一次遗灵窟罢。”——

    寝殿里,彤华已经站在了榻前,由鱼书和赤芜伺候着更衣。

    彤华垂着漂亮的眉眼,脸色很是苍白,身上却是一套红衣,若非知她此刻身弱,便愈发觉出她那点只可远望的清贵冷怠。

    “陵游呢?”

    鱼书道:“知主子无妨碍,便先走了。”

    鱼书微微抬眼瞧她,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淡淡应一声就没了下文。

    彤华将腕上的小奇留在枕边,从内室转出来,瞧见小八孤零零的一个,安安静静地趴在门边角落里,谁也没妨碍。

    见她出来,它支起了身子,用剔透的一双金色眼睛看着她。

    彤华笑了。

    她不知是想到了哪一桩旧事,心头泛软,走上前拍一拍它,这才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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