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主支既已下场,便不需她这个外人插手了。
她眉头一舒,侧头问了句:“谢侯爷现下如何?”
“性命无虞,但余毒怕是清不了。”女官叹声道,“与陛下一样。”
苏吟顿时又沉默下来,半晌才低低说了句:“能保住性命便好。”
她思虑须臾,又问道:“你方才说陛下将顾大姑娘许给了谢三公子,这么说来,陛下先前的旨意是为定北侯和顾大姑娘赐婚,而不是薛二姑娘?”
“是,陛下还封顾大姑娘为清平县主。”
苏吟顿时松了一口气。
谢三公子人品才学俱佳,虽被贬官,但谢氏根基尚在,不愁没有回京之日,且先前倾慕于他的那个女子也早已被他婉拒心意,两年前就已嫁人,宣平侯府又有“男子娶妻后五年无嗣方可纳妾”的祖训。顾大姑娘若不期求情爱,只盼能逃离娘家这个魔窟,这个结局于她而言,应不算差。
想到此处,苏吟垂下眼眸,继续落笔。
她到了今日已费尽所有心力,如今被困在这里,往后再也做不了任何事,再如何忧心思量也无用,从此只当从没认识过宁知澈与谢骥,每日安静作画,静待花开便好。
*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间就入了冬。
苏吟有些怕冷,好在兰华宫的炭火很足,冬衣也早就备下了,都是京中时兴的式样。
整个兰华宫安安静静,无一人敢说话,只因先前女官向她透露谢骥拒接圣旨一事被宁知澈知晓,第二日“所有宫人不得与苏吟言语交谈”的圣谕便到了兰华宫。
好在她也不是那么爱和人说话,便没将这一圣谕当回事,毕竟她谋害过皇帝还能活着,且有吃有穿,比起那些坟头草都已长得一尺高的其他旭王旧党,她已过得很好了。
“日子虽有些难熬,但也能过下去。”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直至十一月初六那晚,宫门忽然开了。
彼时苏吟正窝在锦被中安歇,满殿烛火只余床头两盏未熄,一室昏暗间,身上忽然一沉,浓郁酒香伴着龙涎冷香阵阵入鼻,炙热的吻胡乱落在她颈间。
苏吟几乎在一瞬间便知道了来人是谁,旋即愣了愣。
宁知澈竟喝醉了?那他得喝了多少坛酒?
九月里紫宸殿一别,到如今已近两月未见。宁知澈比上回更瘦了些,苏吟好几回不慎摸到他,竟觉有些硌手。
她默了默,低声问道:“陛下体内的余毒又发作了吗?”
宁知澈瞬间停住,眼眶蓦地一红,几乎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便在心底生出万千渴求。
苏吟一边解衣一边轻声细语:“陛下既已打算立后,可快些定下人选,命礼部速速筹备大婚事宜,日后便不必再忍着嫌恶碰臣女了。”
宁知澈闻言静了很久,忽开口问道:“你很希望朕快些成婚?”
苏吟动作一顿,实话实说:“是。”
又是一阵寂静过后,上方忽地传来男人压抑着磅礴怒意的森寒嗓音:“朕真是疯了才会过来找你!”
话音落下,苏吟身上骤然一轻,皇帝倏然下榻拂袖而去。
她呆呆看着宁知澈离开的方向出了会儿神,继而收回目光,将寝衣重新穿好,把锦被往上提了提直至盖过头顶,闭目入睡。
第二日宫门又开了,十多个太监拿着铁锹锄头进来,说是奉命前来将这株玉兰移走。
苏吟正在作画,闻言怔了怔神。
她被困在这方狭小天地中,无人同她说话,殿内也没有旁的物事可以解闷,每日作画等花开已成了她余生唯一的趣事。
宁知澈对此心知肚明,就是因为知道,才非要命人将这株玉兰移走。
宁知澈竟命人移走这株玉兰。
撑着她的最后一丝力气瞬间散去,一道声音随即在脑海中清晰响起:“该走了。”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星火燎原难以阻抑。
女官见苏吟脸色雪白目光空洞,如丢了魂一般,瞬间急得掉了眼泪,却因皇帝先前下的口谕而无法出言安慰,只好咬咬牙出了宫门,回到紫宸殿跪求皇帝收回成命。
宁知澈连眼皮子都没抬,漠然命她回去。
女官不由哽咽:“陛下,您这是逼姑娘去死啊!”
“她不会寻死。”宁知澈神色淡淡,“她怕鬼,又顾念娘家,且放不下谢骥,绝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女官无法,只得抹着眼泪告退,却在快要出殿门时被皇帝叫住。
宁知澈静了半晌才沉声开口:“将兰华宫正殿一应锋利刀具都收走,连女红用的剪子也不可留下,殿中易碎的玉器也全部收走,用膳时的瓷碗玉碗也都换成金碗银碗,再挑出她首饰匣里那些尖利能伤人的簪钗,拿去将尾端磨钝了再送回来,桌角床角也都要磨圆,殿内每根金柱更需缠以至少五寸厚的层层锦帛。可听明白了?”
女官愣愣点头:“是。”
“回去盯着她。”宁知澈攥紧御笔,“快去。”
女官忙领命退下,快步回了兰华宫。
苏吟听见脚步声,立时将方才从灵位暗格取出的假死药收了起来。
说来好笑,她从前那般怕自己会牵连旁人,可到了此时此刻,心中竟十分平静,近乎冷漠。
苏家从前是宁知澈麾下的人,她的玉牌也已还给了苏家,宁知澈不会对苏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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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谢骥有谢家主支护着,更不会有事。
但女官和兰华宫的宫人……
苏吟顿时蹙了蹙眉。
整个白日女官都在带人捣鼓着什么,动静不小,她却无心去瞧,待入夜,便就着月光用素色锦帕写了封血书,一求宁知澈放过兰华宫的所有人,二求宁知澈将她的“尸首”发还苏家,让她葬入苏氏祖坟,并将那两尊灵位也一并放入棺椁中。
因除夕还要进京参加宫宴,谢落窈嫌一来一去太麻烦,便没有回南境,这两月都在京中。
她与谢落窈相识多年,只要她服下假死药,无需递什么消息,谢落窈便会懂得,定会来接应。
就算途中生变,宁知澈没有理会她的遗言,直接将她挫骨扬灰,或是谢落窈没来得及派人将她挖出来,以致她醒来后闷死在棺中,也总比在兰华宫郁郁而终来得痛快。
她将母亲给的所有银两都留给了女官和兰华宫的宫人算作补偿,只将几件从娘家带来的金玉发饰戴在了头上,腰间也系了两块玉,待出宫后,便可将这些东西拿去当了。
月色寂寂,女官等人守在次间,只余她一人在内室,整个殿内静到落针可闻。
苏吟将血书叠好,拆开那包假死药,兑在茶水中喝了下去。
这是南境秘药,服下之后七日内气息全无,再好的医家也看不出异常,且三日之后渐生点点紫斑,与尸首无异,第七日方消。
七日,足够了。
药性开始发作,苏吟神识渐渐归于混沌,双目也慢慢失了焦距,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几瞬,忽然想到虽然宁知澈不会再因她而难过,但谢骥却是个爱哭鬼,也不知明日他听到自己身亡的消息后该得哭成什么样。
她在心里幽幽一叹。
这傻子,可别哭瞎了眼睛。
*
翌日女官是被两个小宫女的尖叫声惊醒的。
女官一听声音来自内室,心里隐隐预感到大事不妙,立时起身往里冲,待奔至床榻前看见苏吟那张惨白得不似活人的俏脸,顿时吓得腿都软了,拼命忍住极度的心慌,颤抖着手去探苏吟的鼻息。
没有气了。
女官瞬间瘫软在地,几个小宫女忙哭着将她扶起来,个个抖得不成样子,连牙齿都在打颤:“大人,姑娘没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女官呆呆看了眼小案上的茶盏和被揉作一团的素纸。
服毒自尽?可苏姑娘哪里来的毒?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女官看着枕边那方锦帕,打开看见苏吟的遗言,瞬间泣不成声。
还好,还好苏姑娘为她们说了好话。有这封血书在,她们这群人的命便能保住。
女官攥着这方锦帕转身往外跑,重重拍门让外面的侍卫放她出去,带着哭腔大喊:“开门!苏姑娘出事了!快开门!”
侍卫虽不知皇帝对苏姑娘到底是何态度,但也知此人不能死,一听苏姑娘出了事,魂都快被吓没了,连忙依言将门打开。
女官不敢耽搁,再也顾不得什么御前之人的仪态体面,拼命往紫宸殿跑。
进了宫门,迈入正殿,看见那身着一袭锦袍,犹如一块世间美玉的帝王,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宁知澈将目光从女官手中那封血书移开,死死盯着她的脸,一颗心渐渐沉向深不见底的寒渊。
女官朝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艰难地张了张唇,发出极为涩哑难听的声音:“陛……陛下,苏姑娘……殁了……”
第35章 入葬
四扇殿门紧阖, 将裹挟着细雪的呼啸寒风挡在外头。殿内燃着红罗炭,烧着地龙,本不该让人觉得冷, 可丝丝缕缕的寒意却似无孔不入, 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正殿伺候的一众宫人早在女官颤声说出那句“苏姑娘殁了”时便已纷纷吓得跪了下来。
王忠亦是如此, 此刻以头抵地,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大字:“完了。”
满殿宫人闭眼等着皇帝龙颜大怒的那一瞬,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须臾,终于听到上首传来皇帝没有一丝温度的嗓音:“顾绫,你想死?”
一听此言, 女官瞬间脸色煞白, 浑身都在抖:“禀陛下,苏姑娘于昨夜服毒自尽, 如今……如今……已没气了……”
“信口胡言!”一本奏折被皇帝狠狠自上首掷来, 重重砸落在女官身前的华贵金砖上, 下一瞬殿内便响起皇帝骤然变得阴戾森冷的嗓音:“她那般怕朕迁怒苏府和谢骥,怎么敢服毒自尽!”
说不出到底是因恐惧还是悲伤, 女官闻言瞬间泪如雨下,双手将手中血书举过头顶:“陛下, 此乃姑娘昨夜所留遗书,恭请陛下过目。”
宁知澈目光锐利如刀, 死死盯着跪在下首的女官,半晌,面无表情道:“什么遗书?她骗过朕多回, 此次定也是她哄骗朕的把戏。”
女官哽咽开口:“陛下节哀,苏姑娘确已身故……”
“放肆!”宁知澈霎时眼眸发赤, 厉声打断,“朕要节什么哀!滚出去!”
女官被吼得浑身一颤,后头的话瞬间哽在喉中。
王忠硬着头皮起身过去搀起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快别说了,先退下。”
女官也知若再说下去便是不要自个儿的脑袋了,只好流着泪行礼告退。
刚一出殿门,看着外头飘飞的大雪,女官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怕。
主子怎么也不肯相信苏姑娘没了,那苏姑娘的尸首该如何是好?她又不能擅作主张将苏姑娘入殓安葬。
女官忍不住抬袖擦泪,见雪下得这般大,想起自己来时因着急而未打伞,正欲叫宫人拿一把来,却听身后的殿门又开了。
帝王脸色沉冷如霜,疾步经过她身侧迈入漫天风雪之中。后头的王忠手中拿着一件墨狐氅和一把明黄绸伞,一边不停小跑着去追主子,一边急声命人去备御辇。
女官擦泪的动作瞬间顿住,呆呆看着雪中皇帝挺拔俊逸的背影,直至主子出了宫门才终于醒过神来,立时跟了上去。
兰华宫坐落在西南角,待她追着主子跑进兰华宫时,皇帝已在床榻前站了有一会儿了。
兰华宫的宫人们齐齐跪在帘后,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比一个抖得厉害。
宁知澈垂眸看着紧闭双眼平躺在帐中的苏吟,过了半晌才终于僵硬抬手触上她的脖颈。
触感冰凉,明显不是活人能有的温度,指腹所按的血络更是久久不曾传来一丝跳动。
女官看得喉咙哽了哽,再度将血书呈上:“陛下,姑娘在遗书上说想要葬入苏氏祖坟……”
“王忠。”宁知澈忽地开口打断,嗓音哑得不像话,“将太医院擅解毒的国手都叫来,还有沈老宗主,也一并请来。”
王忠闻言愣了愣,瞥了眼帐中那位毫无气息的绝色佳人,终是没敢说半句不合时宜的话,忙领命出去叫人速速去太医院请人。
几个奉命去请太医的小太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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