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江芸芸也跟着说道,“我瞧着那个毛澄最有意思。”
说话间,毛澄和沈焘孤身一人上了船,手里都只有一个鼓鼓的包裹。
那边王献臣却是热闹,十来个仆人也不知从哪里出来,抬着四大箱东西哼哼哧哧搬上船,竟然也是仆从围绕,金尊玉贵的主。
“一楼二楼都有空余的房间,你们看着喜欢住。”开船后,徐叔笑脸盈盈说道。
“你们住在啊?”最是热情的王献臣笑问道,目光在几位一起赶考的举子身上扫过,最后看向蹲在最后吃橘子的江芸芸和顾幺儿。
“我们都在二楼。”徐经老实巴交说道。
“那我也想住在二楼,大家住在一起热闹一些。”王献臣问道,“可以吗?”
“可以吧。”徐经强忍着拔脚要走的冲动,勉强笑说着。
顾清想了想:“江小童的边上还有屋子吗,我想和他讨论一下学问。”
徐叔笑说着:“那没了,一间是我家少爷的,一间让黎公子住了。”
要知道江芸芸边上的屋子可是很畅销的,顾幺儿没抢到,刚才还闹着要和江芸芸睡一个屋子。
“那我随便住一间吧。”顾清笑说着,“能找到江小童就好。”
“我想住在一楼。”一直没说话的毛澄说道。
“那我也住在一楼吧。”沈焘也跟着说道,“我们住在一起也好相互照应。”
徐叔点头,选了四个小厮,让人带人去屋子休息:“先在东西都放好,我再让人送热水和糕点来,午饭可有忌口的。”
众人齐齐摇头。
顾幺儿大声说道:“吃肉,我要吃肉。”
“好。”徐叔一见顾幺儿就一脸柔情,忍不住捏了捏小孩肥嘟嘟的小脸,“想吃什么肉啊。”
“都行,但最好是炸的。”顾幺儿得寸进尺。
“行。”徐叔笑得见眉不见眼。
一行人各自散去,江芸芸动了动鼻子,突然跟着毛澄和沈焘身边屁股后面去了。
被突然丢下的顾幺儿瞪大眼睛,也紧跟着跟过去了。
“你是,江解元?”沈焘没想到江芸芸没去找王献臣又或者是熟悉的顾清,反而跟着他们去了一楼休息的地方。
江芸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是我,我有字了,我老师给我取名其归,你们叫我字就好。”她笑眯眯说着,目光忍不住朝着一直没说话的毛澄看去。
毛澄察觉到她的视线,只是用冷沁沁的目光看了过来。
“其归。”沈焘笑了笑,“你找宪清吗?”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都找都找,你们住哪一间啊。”
沈焘摸不著她想做什么,只好指了指:“我住这间,宪清在我边上。”
江芸芸连连点头:“你也是今年考的乡试吗?”
沈焘摇头:“我和宪清是一起的,第二年会试落榜后,之后又要守孝,所以拖到现在。”
“原来是这样。”江芸芸嘴甜说道,“这次一定能考中的。”
沈焘弯了弯眉眼:“其归也是。”
江芸芸背着手,小大人说道:“我明年不考,我还想要再多读几年,精进自己的本事。”
沈焘惊讶,就连一直不说话的毛澄也跟着看了过来。
“为何?”沈焘问道。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多学习几年,听说国子监人才济济,我想去看看。”
“比不过你。”一直没说话的毛澄耿直说道。
江芸芸见他终于说话了,忍不住凑过去:“你怎么知道啊。”
毛澄看着靠过来的小孩,还没说话,先红了耳朵。
江芸芸的视线果不其然落在他红扑扑的耳朵上。
“宪清就是从南京国子监出来的,如今也算是毕业了。”沈焘为他解释着,“他看人一向很准,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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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厉害,那你肯定是厉害的。”
江芸芸立刻露出灿烂的笑来:“那你一定也很厉害,可以给我看看你的文章吗?”
毛澄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江芸芸把着他的手臂,热情开门:“走走,我们屋内详细说。”
沈焘和顾幺儿震惊地看着江芸芸把人拉进屋内。
“原来是讨教学问啊。”沈焘松了一口气。
顾幺儿瘪了瘪嘴,双手抱臂,一脸不悦,突然动了动鼻子:“你身上好重的药味啊。”
“我家世代行医,我也学了一些。”沈焘笑说道。
顾幺儿哦了一声:“怪不得香香的,还挺好闻。”
沈焘笑了笑:“小童郎可是有那里不舒服?”
“我没有,我可强壮了。”顾幺儿说道,“但江芸不行,他看上去风一吹就到了。”
“其归确实瘦了些。”沈焘说。
顾幺儿拉着她入内,贱兮兮地怂恿道:“那你快给他把脉去。”
—— ——
大船在船上行驶了十来天,王献臣是个热闹的人,不是围炉夜话,就是作诗漫谈,每天都有新的花样,总算是和徐经祝枝山玩得熟悉起来,就连黎循传也跟着熟悉起来,可以说是一行人中最是活络的人。
顾清身子还未大好,沈焘每日都给他把脉,江芸芸见状就拉着他一起打拳,往往这个时候,顾幺儿就会用刀当棍,在甲板上耍得虎虎生威,都能博得一众喝彩。
江芸芸白天拉着顾清打拳,和沈焘聊着医术,下午去找毛澄一起读书。
毛澄平日里不爱说话,但一旦说起政事却又是侃侃不挠,声音清切。
他文字犀利,气势磅礴,但并不艰涩难道,反而明白清晰,读起来简直会上瘾。
江芸芸和他越聊越投入,也紧跟着受益良多,他的义理学的格外好,引经据典,就连最不爱读书的顾幺儿都能听得入迷,睡觉前还在回味他讲的故事。
天色越来越冷,湖面上也逐渐结冰了,湖面上的船只却是越来越多了,旗帜林立,猎猎而动,众人在船上迎来第一场大雪。
“已经进了京城地界了,明日就能到了。”徐叔也裹上大袄子,“大家可以把东西都收拾收拾,我们是行船,在码头不能呆很久,到时候码头上会有马车来接诸位去别院。”
“正好,免了我到处找屋子的烦恼。”王献臣和气说道,“多亏了衡父。”
徐经连连摆手。
“又要麻烦衡父了。”顾清等人不好意思说道。
第二日中午,大船终于驶入水湾,不亏是京城,远远就能看到码头上拥挤的人群,还有喧闹的声音。
“好热闹啊。”江芸芸惊叹着。
“比南京还大的城墙啊。”顾幺儿张大嘴巴,歪着头突然说道,“你说要多少人才能打下京城呢。”
黎循传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巴。
“下次你这个不要脑袋的和那个不要命的其归,蒙上被子讨论。”他面无表情说道。
“于谦……”不要命的人果不其然,皱了皱眉试探说道,“你认识吧。”
“正是于少保。”顾幺儿握着她的手,激动说道,“话本里都说他率师二十二万,列阵九门,这才破了瓦刺之军。”
“哪来的二十二万。”一直没说话的毛澄低声说道,“当时城中老弱病残,加起来只怕十万都没有,若非于少保身先士卒,战略勇猛,死战不退,南宋靖康之变,只怕……”
沈焘咳嗽一声。
江芸芸注视着远远屹立在不远处的城墙,巍峨魁梧,气势汹汹,城墙上的青苔不似南京这般密密麻麻,彰显这是一座还很年轻的国都。
“北京啊。”江芸芸笑说着,“好不一样的感觉。”
“什么不一样,你又没来过。”顾幺儿嘲笑着。
江芸芸只是笑。
她自然来过。
以后,它是科技发达的北京。
以前,它是沉默古朴的京城。
而现在的她,正站在几百年前的北京了,感受着截然不同的人流,呼吸着同样冰冷的寒风,终于在恍惚间有一种两者明明截然不同,却又诡异相似的错觉。
“走吧,可以走了。公子们先下,东西等会一起送过去。”徐叔有条不紊吩咐着。
黎循传扭头去看江芸芸,笑眯了眼:“走,去看看京城。”
江芸芸嗯了一声,率先大步朝前走去。
一行人飞快地下了马车,顾幺儿的视线已经被两侧买吃的吸引了,若非祝枝山死死拉着他,只怕一眨眼,这人就能不见了。
“等回去就能吃饭了。”徐经说道,“回去就可以吃顿好的。”
顾幺儿哼哼唧唧,眼珠子都收不回来。
船上的饮食一开始也很不错,但随着航程过半,蔬菜瓜果日益消耗殆尽,到后面的吃食也大都以肉为主,虽然变着花样吃,但吃久了还是觉得腻。
“江芸。”顾幺儿鼻子一动,突然扯着嗓子喊。
后面,正在和毛澄说话的江芸不解抬眸:“叫我做什么。”
“我们去逛街啊。”顾幺儿扭头喊道,“我想出门玩,我请你吃好吃的。”
江芸芸不为所动,果断甩锅:“让徐叔陪你去。”
“我不要,我就要你。”顾幺儿嘟嘴。
江芸芸没理会,只是继续跟毛澄讨论着刚才的问题。
毛澄对于礼格外有想法,特别是为非作歹的藩王和宗室子弟,这些人有好有坏,有人寄情山水,也有人为非作歹。
前头的祝枝山安抚着顾幺儿:“等回家了,我们安顿好了,再出门也不迟。”
“我还是第一次来京城,衡父呢。”王献臣笑问道。
徐经摸了摸脑袋:“我也是第一次来,瞧着和南京可真不一样。”
“京城比南京冷多了,而且还干。”沈焘对着额顾清嘱咐道,“一定要多穿点,平日里不要受风了。”
顾清点头:“我一定好好休息,良德莫念了,我现在一听就头疼。”
沈焘无奈说道:“还不是你整日乱跑,也不好好休息。”
就在众人说话间,突然听到有一个嚣张的声音。
“你就是江芸?”
江芸芸看着拦着自己路的两人,眨了眨眼。
黎循传立马警觉:“你是谁?”
为首那人模样年轻,身量高大,明明只是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却宽肩窄腰,眉目飞扬,神色桀骜。
后面那人年级也不大,只是衣着华丽,腰间挂着一杆竹笛,也跟着抱臂打量着她,神色好奇。
瞧着没什么恶意,但莫名其妙。
江芸芸从黎循传背后探出脑袋,打量着面前拦路的两人。
“你就是江芸,应天府的那个十一岁的小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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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那人坚持问道。
原本在前面走着的众人听到动静,也跟着围了过来。
“你们找其归有什么事吗?”祝枝山和气问道。
“其归,是你的字吗?”那人没理会祝枝山,只是不错眼地盯着江芸芸看。
江芸芸也不避讳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只是灿烂一笑:“是我老师刚给我起的字。”
“你是谁啊?”她又问道。
为首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在下乃是今年陕西乡试第一李梦阳,早早听闻江解元之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相见,真是缘分啊。”
众人惊讶。
——又是一个好年轻的解元啊。
第二个也跟着行礼说道:“在下王九思,字敬夫,跟着朋友一同入京赴考。”
江芸芸懵懂地看着李梦阳:“你认识我?”
“你不认识我?”李梦阳突然臭着脸。
江芸芸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问道:“那个,我,我是扬州人。”
言下之意,你陕西的,我扬州的,天南地北,怎么会认识呢。
李梦阳突然冷笑一声。
“你是解元,他也是解元,应该也不至于如雷贯耳到从陕西传到扬州吧。”王献臣直言不讳说道,“你何必故作姿态呢。”
“确实行为有失。”毛澄也跟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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