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指责的立场。”
邓廷瓒捏着胡子叹气。
江芸芸说完又沉默了,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手,上面沾了黄泥,所以便揉了揉衣服,企图把那块黄泥完好无损地剥下来。
“可若是他只是杀了那几个罪魁祸首,我自然是一颗心都站在他身边的,可这十年来……”
她翻了翻手背,低头看着自己充满茧子和划痕的手心。
这双手一点也不文雅柔弱,瞧着有些粗糙了。
“他为了复仇,也同样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江芸芸握拳,侧首去看邓廷瓒,安静说道,“这一点,我不能原谅他。”
邓廷瓒神色微动,看着江芸芸认真纠结的神色。
在这一刻,他突然读懂了,好友顾溥为何如此盛赞这一个小少年。
这人不过十五,比他的孙辈还要年幼,可现在安安静静坐在这里,脊梁挺直,神色凝重,如芸草一般坚韧,又似太阳一样耀眼,任谁看了都有一瞬间的动然。
符穹说他是一个好县令,想来也是真心所想。
“那你想要如何?”邓廷瓒又问。
江芸芸这次长久的沉默了。
“我想着,他有罪可并非死罪,也许还有弥补的机会。”江芸芸小声谨慎地说道,“他也并非坏人,若非当年之事,是不是也能正大光明活在这世上。”
江芸芸想了想还是替符穹说了几句好话:“之前土地丈量,田亩全额纳税的富户可就他一家,这些年县中有灾害也都是积极布施的,在衙门里办事从不徇私,干干净净,社学的那些老师也都是他帮忙找的,我只是,只是想着……”
“他还有……机会吗?”
她看向邓廷瓒,认真问道:“您能帮他一下吧。”
这个要求冒昧直接,在今日之前她都告诫自己要委婉一些,可今日,见了人她还是冒昧说了出来。
这次轮到邓廷瓒沉默了。
“这就是你让他来找我的原因?”他低声说道,“找人这种小事,派个衙役来也能行,你却让他亲自来找我,亲自与我说当年的惨案。”
江芸芸抿了抿唇。
“可你知道他并未开口为自己求情吗?”邓廷瓒看着面前的小县令,直言不讳说道,“他说自己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也并不畏死,甚至愿意用自己的死让当年的事情能真相大白,只求符家能沉冤得雪。”
江芸芸脸上露出怅然之色。
她有这样的预感,可真当邓廷瓒当着她面亲自说出来时,还是忍不住有些遗憾难过。
两盏热茶飘着的热气逐渐消失,十二月的琼州带着微微的凉意,现在夕阳西下,云朵血红,好似一大片火烧一样,反倒把逐渐昏暗的天空映衬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你来琼山县赴任时,你的老师托了不少关系,辗转把一个小包裹递到我这里。”许久之后,邓廷瓒低声说道。
江芸芸猛得抬起头来。
“不然你当我是如何一请就来的。”他甚至打趣着,“我这千里迢迢亲自来一趟不就是来看看你这个小状元。”
“他给我送来你的几篇文章,说是你读书时写的文章,有一篇农时的文章,文笔稚嫩,但立意深刻,总体算写得很不错,你老师点评你仁心,我现在想想,你老师真的很了解你。”
江芸芸嘴角微动,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握紧,这才免得当场失态。
“他倒不是要我多多照看你,只是说你性格倔强,脾气不高,把你狠狠批了一顿,只在最后又说你本性格外善良,见不得他人苦难,是个有赤子之心的年轻人,希望我以后若是碰到你的事情,可以看在你并无坏心的份上,高抬贵手。”
江芸芸呼吸加重,脸色僵硬,抽动着眉骨处迟迟不愈的伤口,这才让剧烈的疼压过心里的悸动。
她的老师,骄傲严肃了一辈子,可却为了她找了这么多关系,辗转反侧写了这么一份近乎走关系的信,只是希望能有人能稍微照顾她一下。
邓廷瓒低声说道;“我若是你,就不会掺和进此事,你虽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却又格外受人关注,我若是你,就夹起尾巴做人才能安安稳稳往上走,断没有在这些事上让人抓住把柄的。”
“符穹,和你又没有好到这个关系,你对符家也算仁至义尽了,何苦至此。”
江芸芸低着头,没有说话,膝盖上的拳头缓缓松开。
她没有应下这句话,便是在无声的反驳。
“你老师说的没错,真是倔强啊。”邓廷瓒看着她,久久之后长叹一口气,无奈说道,“只是为官善良,并非好事。”
江芸芸沉默着,还是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泄了这口气,她就要冲回书房去拆了那份信。
——她好想师娘,好想楠枝,也好想老师。
可她到现在也不敢打开那份信,她怕看到楠枝的指责她为什么不回来,怕察觉到老师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更怕他们对自己依旧还是温柔宽慰之情,她怕自己撑了许久的那口气在看到那份信后会轰然倒塌。
她想做得再好一点,甚至能让远在华容的人都能真心实意说出——江芸可真是一个好县令啊。
巡抚说的道理她都知道,可知道又如何?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她江芸芸又不是笨蛋,这点形式都看不懂。
可她做不到视若无睹啊。
她是琼山县的父母官,她的眼睛看到了符穹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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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她的脚步丈量过被倭寇侵略过的土地,她的耳朵听到过普通百姓简单的生活希望。
那些远道而来特意来看的百姓,那深夜在她面前挖开腐肉的符穹。
她要是后退了,这些人怎么办。
“但为官若是太明哲保身,更不好,朝廷需要你们这样年轻活力的后来之人,所以……”邓廷瓒无奈摇了摇头,“剩下的事,就让我这个老头子来吧。”
江芸芸缓缓抬头,有一瞬间的迷茫。
事到临头,她反而有一些不敢确认了。
“你让符穹来找我,我就知道你的打算了,来的路上也仔细观察过他,若是当年,他能遇到你这个县令,想来你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他也确实并非十恶不赦之人,至少,罪不至死。”
邓廷瓒看着已经完全黑下的夜色,刚才天边还带有余光,只一眨眼便陷入黑暗。
“你说得对,十三年前的广州官员们没有给他公道,十三年后的我们身为其中一员,也该还他一个公道才是。”
夜色彻底黑了下来,乐山正带人在屋檐下挂灯笼,衙门又开始有微弱的光亮。
未久修缮的勾环、陈旧的灯笼在风中发出艰难的吱呀声。
“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邓廷瓒在有序的脚步声中,温和看着面前的小县令,“你有你的事情,我也是,同去吧。”
—— ——
过年前几日,琼山县大都商铺都关门,江芸芸穿戴整齐,带着几个锦衣卫狐假虎威去几个粮商家里敲门了。
那些粮商若是只见了江芸芸,那定然是还要废话墨迹几句,不肯履行承若的,但奈何谢来怕小县令被人欺负了,找的锦衣卫人高马大,四个人一排站着,大门口的光都透不进来,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更是不苟言笑,杀气腾腾。
等江芸芸满载而归的时候,正听到吴萩拉着谢来大声嚷嚷着。
谢来一脸不耐,但也没有直接把人抓起来。
“符穹是为父母报仇应该无罪,自来‘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大明律刑律》斗殴篇的“父祖被殴”条有言——凡祖父母、父母为人所殴,子孙实时救护而还殴,非折伤,勿论;至折伤以上,减凡斗三等;至死者,依常律。若祖父母、父母为人所杀,而子孙擅杀行凶人者,杖六十;其实时杀死者,勿论。”,这不就是说明复仇是合理的嘛?”
吴萩不亏熟读律书,平日里看一本册子就开始犯困的脑子,在今日到时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谢来面无表情看着他,远远看到江芸芸的身形,招了招手:“管好你的主簿,一大早就拉着我背律法,木头一个,吵死了。”
江芸芸这才上前,挡在两人中间,笑说着;“麻烦你了,这事交给我就好。”
谢来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战果笑说着:“还挺厉害的。”
“还行还行。”江芸芸矜持说道,“也多亏了这四位兄弟,过年红包我一定多给点,私房钱,我自己出!”
谢来笑着没说话,带着那四人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吴萩就想追上去,江芸芸想也不想就把人拉住了。
吴萩见状恨恨拨开她的手:“你和谢佥事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不帮符穹求情。”
江芸芸脸上笑意缓缓敛下,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件事情你找谢来没用,他就是一个锦衣卫。”
“锦衣卫怎么会没用!!”吴萩大声打断他的话,“你就是不想帮我们,你就是不想惹祸上身。”
江芸芸叹气,但还是轻声解释着:“定罪的事情在于皇帝,锦衣卫为符穹说话,才是大事。”
吴萩一脸不信。
“我知道你着急。”江芸芸好脾气说道,“但你缠着谢来没用。”
吴萩嘴角紧紧抿起,随后又异想天开说道:“那我去找邓巡抚。”
江芸芸眼皮子一抽,又把风风火火的人拉住,无奈说道:“你若是真的要符穹活命,就不能去找任何一个省台里的人,一旦有了勾结贿赂的罪名,连你自己都要搭上去了。”
吴萩牙关紧咬:“左不行,右不行,那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行,那你跟我说我要怎么办?”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爹又想跑,可我长大了,也不想跑了。”
“我不能再一次对不起符大哥,他人很好的,他以前也很开朗的,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江芸,你帮帮我们吧。”
吴萩哽咽说道。
江芸芸无奈,拍了拍他的胳膊,最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吴萩神色一怔,愣愣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这样行不行,但我知道陛下是一个以孝治天下的心软的人。”江芸芸轻声说道,“我现在叫你冷静下来,你也冷静不下来,可你现在去找任何一个官吏都是大错,那就不如换个方向努力。”
吴萩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眼睛瞬间红了起来。忍了好几天的委屈,立刻冒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们了。”
江芸芸揉了揉额头,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吴萩,长大一点吧,以后两家可就靠你了。”
吴萩用力点头,竟然也真不去找县衙里的其他人,只是转身火急火燎跑出衙门了。
“江芸这个本事厉害!”躲在远处的谢来震惊,“什么人都哄得住啊。”
他边上的顾仕隆得意坏了,竖起大拇指,“江芸,可是最厉害的人。”
“可不是,太子殿下都闹着要见他,还偷偷跟着我走了好一会儿,我当时离宫时愣是不敢回头。”谢来心有余悸说道。
顾仕隆脸上笑意敛了下来,撇了撇嘴:“一个小屁孩就知道哭,哼,也就江芸吃这一套。”
—— ——
江芸芸也不是直接去拿粮商们的钱,反而说是粮商们非要塞给衙门的,说要惠及百姓,江芸芸百般推脱,愣是装了一个满怀回家。
三日后,衙门口又出现一个石碑,和那个纳税表彰文放在一起,还煞有其事的给人脑袋上绕了一个小红球。
百姓好奇围了过来,大为吃惊。
“这些富户这一年怎么都转性了,一下子给了这么多钱。”
“可不是,这个余家不是铁公鸡一个嘛,竟然给了两千两!”
“加起来快一万了!”
“那县令不是腰包都鼓了。”
“可别胡说,我们县令可不是这样的人。”
“别吵别吵,县令说这笔钱分为三个用处,一个是给我们修路,把各个村子都修起来,再分一笔给各村建村学,不识字的男女老少都去免费读书,最后一笔则分了两笔,一笔是希望有田地余力的百姓去种种棉花,还有一笔则是给准备……设立海贸司!”
“海贸,不不,以后我们村子就可以连在一起了!不对不对,我以后可以识字了!!”
“仔细看看,是这么说的吗?怎么突然这么好啊。”
“那个商税怎么回事啊,快让看看,我要去和老爷说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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