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散了。
通往后院的细长山道又恢复平日里的清静。
庄荣没料到贺承会来,待外人散尽了,沉着脸走到他身边,眉头紧锁:“胡闹!你怎么回来了?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贺承似是想要回应的,可唇角颤了颤,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吐出,身子一晃,便直直往地上坠去——
“师兄!”
“小承!”
“贺少侠!”
从四面八方伸出的手稳稳将贺承接住。
他耳边充斥着嗡鸣,眼前一片昏黑,犹如坠入千尺深潭,却又觉得,那深潭中本该幽冷刺骨水,似是暖的。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不辞冰雪不辞冰雪为卿热……
贺承离开青山城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他旧日的居所却时常有人收拾整理,不仅窗明几净不落纤尘,甚至连床上的被褥都定时更换,并时不时地搬到太阳底下晾晒,为的就是他什么时候回来了,都能舒舒服服地住进去。
然而,他真的回来时,等着他的人们却发现,他一身伤病命在旦夕,无论将他旧日的居所打理得再如何整洁舒适,他都是不会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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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荣吩咐弟子去请大夫,却被陆晓怜出声拦了下来。她坐在床边,低着头将贺承衣袖上嵌着的银针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托着贺承的手,用温水沾湿过的软布,一寸一寸轻轻擦拭过他清瘦修长的手指。
一路跟进贺承卧房中的人这才看清,他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指尖凝着层层暗红的血痂。
钟晓眸光震颤:“师兄这是——”
“是,他早就撑不住了。”陆晓怜擦拭得很细致,血色被洗去,贺承的一双手惨白得像一捧冰雪,稍稍一触就要碎了化了。陆晓怜眼中染上痛色:“他如今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常常无声无息地便昏睡过去,怕自己今日撑不住,他在袖口镶嵌了一圈银针,十指连心,他是靠着锥心的疼痛撑到此刻的。”
“胡闹!”针扎在贺承指尖,庄荣却疼得浑身发颤,“他胡闹,你怎么也由着他!”
“可我还能怎么办?”陆晓怜轻轻眨眼,眼泪簌簌滚出,滑落在贺承手上。
似有所感,昏迷中的人手指微微一颤,她急忙将他的手握住,安抚般摩挲着他手背上冰凉的皮肤。等着昏迷中的人睡得安稳了,陆晓怜才苦笑着继续说下去:“师兄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他想要一个真相,我总不能拦着。”
金波道:“至多再两日,我便能将陆掌门身上的‘失心蛊’逼出。到时候,看叶广还有什么话好说!”
“不止是叶广,还有贺启。”陆晓怜垂眼盯着贺承昏睡中仍微微拧着的眉头,“他虽然没有说,可我看得出来,知道贺启与凤鸣山勾结,与无涯洞、逐月阁两起杀戮都有关联,他心里很不好受。从枕风楼来青山城,长途跋涉,到后来他实在撑不住,终日神志昏沉,有一日也不知是把我认成了谁,拉着我的手流着眼泪,反反复复地同我说抱歉,说是他没把贺启教好。”
说到这里,陆晓怜恨得咬牙。
她与贺承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在她的印象里,贺承没掉过几次眼泪,小时候上房揭瓦摔断了腿没哭过,后来替陆岳修背下无涯洞外残杀同道的骂名没哭过,伤病缠身被逼得武功尽失时日无多也没哭过,却为贺启的事,愧疚得病重昏睡也不得安稳。
陆晓怜双目猩红:“我那时,恨不得杀了贺启。可我偏偏知道,师兄舍不得!”
“他大约是把你当做当年在湘城捡到他的那个老乞丐,那是贺启的亲爷爷,病死前把唯一血脉托付给了小承。”庄荣叹气,“这孩子明明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怎么没学会一点我的没心没肺?面上看着没什么,暗里心思却这么重。可话说回来,叶广咬定了蛊虫与他无关,如今贺启下落不明,即便两日后金姑娘当众逼出蛊虫,又能如何?”
“师兄也想到了这一节。所以他——”话到这里,陆晓怜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最终是钟晓替她将事情说完整的:“所以师兄离开枕风楼时,便请枕风楼放出了消息,说他命不久矣,
撑着最后一口气要回青山城落叶归根,死前只还有一个愿望,便是想再见贺启一面。”
最难的话已经由钟晓说了,陆晓怜稍稍缓过来:“师兄说,兴许贺启不是个好孩子,可贺启应该还是个好弟弟,他总会排除万难来见他最后一面的。”
其实,从钟晓和陆晓怜此前传来青山城的书信中,庄荣等人已经知道贺承的状况不大好。那时他们总觉得自己还能为贺承做点什么,可亲眼看见贺承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之上,所有人的心都沉沉坠下去。
他们确实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伤病中艰难辗转。
许是回到青山城,贺承强撑了一路的那口气松了下去,他这一次昏厥不仅没能迅速醒来,入夜之后,还毫无预兆地起了烧,额头滚烫,四肢却寒冷似冰,分外骇人。
庄荣请来的已经是青山城里顶好的大夫了。陆晓怜认得这位大夫,她小的时候稍有头疼发热,即便是在三更半夜,陆岳修也要打着灯笼亲自去请这位大夫,不出三贴药,便能药到病除,确实是杏坛妙手。
可是这位杏坛妙手却对如今的贺承束手无策。
枕风楼的药用得很重,服过枕风楼的药,寻常大夫开的方子便不大起作用了。大夫翻过陆晓怜仔细誊写下来的、贺承近来的用药情况,只连连摇头:“方子是能开,可药性太弱,于他起不了作用,药性太烈,他的身子又受不住。”
庄荣追着问:“那怎么办?总不能便不管他了吧!”
大夫不理会气急败坏的庄荣,只看向陆晓怜:“他这情况恐怕不是1回 了吧?如今,也只能靠他自己熬,能挺过一夜,便又是多活一日。”
庄荣不是没见过贺承生病、受伤,他只是还不能接受在自己身边长成名扬江湖的鲜亮少年的那个孩子,要凋谢在这样好的年纪里。
他心慌,他着急,他怨愤。
他想要这个孩子活下去,即便他已经武功尽失,经脉断绝,他再也不能指望着他学尽青山城典籍,可他还是希望他活下去。
与旁的什么都没有关系,他希望他活下去,当个遛鸟养花的纨绔也好。
大夫最终还是没有开出方子。临走时,他留下一支老参,交代熬了水喂给贺承,能咽的下一口,便有一口的效用。
守在门外的师兄弟在院子里架起炉子便开始熬参汤,怕贺承咽不下去,一支老参只熬出浓郁的一小碗。陆晓怜接过那小碗参汤,便开始赶人,说他们辛苦多长,说今夜霜寒露重,说要是他们病了,还有谁能替师兄护着青山城?
她年纪虽然不大,可毕竟是掌门的女儿,近水楼台的,拜师拜得很早,本就是大多同辈弟子的师姐,这一番话又说得入情入理,很快便将守在院子里的师兄弟劝了回去。
钟晓和金波要逼出陆岳修体内蛊虫,并不在山上过夜,庄荣要统领青山城全局,也早被陆晓怜劝走。
于是,贺承居住的院落中,便只剩他与陆晓怜两人。
陆晓怜把人送出一段路,折身回来却并不急着进屋,在院子中央站定,开始解开披风的系带,她先脱下最外面的一层披风,而后褪下外层的袄子,再往下是一层襦裙,最终只穿了一层单薄的中衣站在寒风中。
刚过正月,夜风是刺骨的冷。
因为寒冷,她的身体无法自抑地颤抖着,她却恍若不觉,张开着双手,任冷风裹住她的身体,将她的身体吹得温凉,比常人的体温要冷,又不至于像霜雪刺人。
而后,她快步朝贺承房中奔去。
恰好,桌案上的参汤正晾到适宜的温度,她含了一大口参汤,揭开棉被,钻了进去,隔着单薄的中衣,紧紧抱住贺承,灵巧地撬开他的唇齿,将那一口参汤用舌尖一点一点哺进去。她的身体贴着床上浑身滚烫的人,她偷走他的滚烫,他借用她的温凉,他们交换过体温,在漫漫长夜里,在灭顶的绝望里,无声相守……
这一夜,陆晓怜又起身到院子里吹了几轮冷风,不知是在第几次钻进被窝里时,紧紧抱着贺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亮时被从窗子落进来的阳光唤醒,陆晓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本是来照顾病人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却被贺承搂进怀中,枕着他的手臂睡得安稳。她边在心里责备自己,边试图挣脱贺承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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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刚刚轻轻扯下贺承扶在她腰间的手,头顶便有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醒了?”边说着,刚刚松开她的手又绕过来,将她轻柔地搂住,那个声音又说:“别动,再陪我躺一会。”
陆晓怜抬手摸摸贺承的额头,松了口气:“温度终于退了。你觉得好些了吗?”
贺承低低“嗯”了一声,幽幽叹了口气:“之前你不是答应我的吗?以后不会再这样帮我退热了,怎么出尔反尔?”
正如昨夜那位大夫所猜想的,这并不是贺承第一次这样发热,也并不是第一次遇见大夫不敢开方子,更不是陆晓怜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
她一次次到雪地里、冷风里降下自己的体温,用自己为贺承降温,她一次次陪贺承挺过漫漫长夜,迎来第二日的曙光。
贺承每次苏醒了,都会心疼陆晓怜彻夜立在风雪中。
陆晓怜每次都答应了他不会再不顾念自己,可真遇上贺承高热不退,她答应过什么,全抛在脑后。
这一回,贺承依旧苦口婆心地劝:“晓怜,你听话,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我没几天好活,你却还有大把时光,冻坏了你,得不偿失。”
陆晓怜红着眼瞪他:“你一定要这样吗?每日都将死啊活啊挂在嘴边。”
“对不起,我知道你听了会难过,可我还是得这样说。”贺承吻了吻她的额头,叹了口气,“晓怜啊,你不要再自欺欺人,我是真的要死了。我宁愿你现在难过,也好过我走之后你才被迫接受我不在了的事实,那时难过,我就帮不上你了。”
有眼泪从陆晓怜眼睛里涌出来,她抹了把眼睛,翻身起来,生硬道:“不说这些事了,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你一定饿了。”
陆晓怜没再理睬贺承,背对着他套上外衫。贺承偏过头看她,猜想她应该是哭了,纤瘦的肩膀压抑地微微颤抖,他想去抱抱她,可他不敢。
他小时候练剑很勤奋,日日持剑,指腹上很快被磨破了皮。那时是很疼的,可日子久了,疼痛的地方会生出厚厚一层茧子。
他想,再柔软的地方,反复磋磨,也会为了自保,拼命长出一层盔甲。
人心大概也是。
屋子里的两个人各怀心事,各自沉默。
打破满室死寂的是屋外的敲门声
有人轻轻敲门轻轻说话:“陆师姐,贺师兄醒了吗?贺启找到了。”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旧毒当年给贺承下毒的另……
正如贺承所料,贺启听到贺承死前想见他一面的讯息,不可能不来。他还未踏入山门,便被沈懿行的人发现,直接交给陪着金波在枕风楼驻地为陆岳修逼蛊虫的钟晓。
是非曲直尚未分明,钟晓没有知会太多人,带着贺启进了后山,直奔贺承居处。
算来,贺启告别贺承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可贺承的状况江河日下,间隔了这几十日,贺启再见他大哥时,惊觉他已衰败羸弱得令人心惊。
贺承烧了一夜,早晨勉强吃进去的半碗粥又和血吐了个干净,贺启来时,他正阖眼小憩着。贺启跪坐在床边的踏板上,见他大哥脸色惨白中浮着灰败,气息微弱得似是随时都会断绝,确是油尽灯枯之相,不由眼眶泛红,颤声喊他:“哥——”
贺承黑长的眼睫轻颤,睁眼看过来,眉头也随时拧起。
贺启又喊一声:“哥,对不起。”
贺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闷咳几声,哑声道:“扶我起来。”
贺启乖乖巧巧地伸手要去扶他,却不料手还未触及贺承的被褥,便被陆晓怜横插进来,挤到一旁。陆晓怜这些日子照料贺承越发娴熟,搀着他的手臂将人扶起,往他身后塞了两块软枕,拉高被子盖到他腰间,还不忘在他肩头披了件大氅。
她站在半步之外,警惕地盯着贺启,生硬道:“让他经手你的事,我不放心。”
这两个人,自小便不对付。
如今在他病床前,竟也要争个输赢吗?
贺承看着陆晓怜无奈地摇头笑笑,目光落回贺启身上,却收敛了笑意,严厉起来。他指着不远处、钟晓身边的一张椅子,对贺启道:“去你师兄身旁坐好,我有事要问你。”
贺承要问的事,贺启其实在来见他的路上已经猜到了。
见到钟晓的一双眼睛明亮澄澈,又听说他刚刚从西江城赶过来,他便猜到有些事恐怕已经被捅到他大哥面前。他哪里敢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依旧跪在床边,低眉顺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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