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仓大饥,人相食。
两人为着这桩事谈到戌时,早已三四个时辰未用饭,早已是饥肠辘辘。
同屋的小女孩似是早就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先前二人谈事情时,她便一直待在在内室,不做声,也不走动。
此时叶帘堂才收拾好被绘制的满满当当的白纸,女孩便架起锅炉,将早先备好的面片下锅,再配以竹笋莼菜,最后又将剁好的肉块倒入其中。
叶帘堂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番熟练的动作,叹道:“这般贴心。”
女孩黑豆般的眸子转过来,抿着嘴腼腆一笑,而后继续炖煮眼前的汤。
“她不过才七八岁吧,”叶帘堂回过身,在丛伏耳边轻声道:“这么小,你就让她做这些?”
没等丛伏开口,女孩便将木勺扣在锅边,准过身细声细气地解释道:“不是丛姨叫我做的,我以前跟着娘,就做这些吃食。”
叶帘堂本将声音压得极低,此时听见她回应,有些意外地看向女孩。
“主子,厉害吧?”丛伏颇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笑道:“属下捡到的宝贝。”
“她这双耳朵也是天生的?”叶帘堂问。
“是啊,”丛伏点头,笑道:“我当初也吃了一惊呢,这小孩当初被抛在水沟里,早就饿的头眼昏花,说是听着我的脚步声爬出来的。”语罢,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您不知晓,那水沟离我几十跨远,我真是吓了一跳。”
丛伏受过石家训练,因着要时常探查消息的原因,走起路来猫儿一般,几乎没有声音,若在那种情况还能被听见……
叶帘堂看向女孩,若有所思。
丛伏张口,本欲再兴高采烈地说些女孩的事情,可忽地瞥见叶帘堂的眼神时便猛地止住了话头,“……主子,您不会是想……”
叶帘堂抬眼,“什么?”
“她,她才只有八岁!”丛伏急忙将女孩挡在身后,“那些事哪里能做得?”
闻言,叶帘堂不解,“嗯?”
“她年纪这样小,虽说懂事吧……但,但绝对不行!”丛伏慌乱道:“主子,您不能将她送去石家!那样残酷的训练……”
“说什么呢?”叶帘堂笑起来,“放心好了,我才没那么……冷心肠。”
丛伏觑了她两眼,这才轻声呼出一口气,拍着胸脯说:“是,是了。”
“阿伏,我与你相识三年,”叶帘堂不满,“在你心里,我竟是那样一个模样么?”
“自然不是!”丛伏摆了摆手,心急道:“主子,我……”
见她头上的汗都要掉下来,叶帘堂这才笑哼一声,装作恶狠狠道:“这次我便不计较了,不许有下次!”
“当,当然!”丛伏猛地点头。
“姐姐。”
一声细小的声音打断二人的谈话。只见女孩手中端着个碗,看向叶帘堂轻声道:“姐姐,您要几勺?”
叶帘堂第一次被问及这样的问题,愣了片刻道:“嗯……一大勺?”
“盛满,”丛伏回首道:“十三勺,我也是。”
女孩点了点头,开始往碗里舀汤。十三勺,不多不少,刚好将碗盛得满满当当。
丛伏在桌边坐下,说:“她就是这样,做实事时都需要一个确切的数字。否则,”她在的手指在耳边转了转,说:“她听不明白。”
叶帘堂心中有些惊奇,但面色仍旧平静,接过女孩盛来的汤时笑着道了句多谢。女孩只是腼腆的笑笑,转过身去为丛伏舀汤。
“嗯!”叶帘堂将第一勺肉汤送进嘴里时,不住又吃了一惊,“好香!”
“我跟着我娘学的。”女孩将丛伏的份端了上来,轻声说:“我娘从前是州府里的厨。”
“那你怎么……”叶帘堂斟酌着语气,她想问,那为何女孩又会被抛在水沟,最后被丛伏拾了回去。但这些话她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出口,特别在她这样小的年纪。
但女孩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黑豆般的双眼眨了眨,说:“两年前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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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
家都填不饱肚子,我当时晕乎乎,我娘便偷偷将州府厨房里的肉炖给我吃了。”
叶帘堂听出来她说的是三年前那场饥荒,便没有出声,继续听她讲。
“我好了,但厨房的肉没了,我娘就要遭殃。”女孩说:“我不想看我娘受欺负,就想着夜里出门给我娘找两块肉来。刚出了门,我就听到声音在哼叫,夜里太黑,我什么也看不清,就见水沟旁边躺着个什么,动也不动,我娘就站在旁边。”
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叶帘堂不自觉皱了眉。
“我娘看见我,叫我别过去,她说她从别院偷了只猪来杀,身上不干净。她让我先回去睡觉,她在河边洗干净衣裳便回来。第二日,厨房果然多了块肉。”
叶帘堂怎么听怎么不对劲,“那怎么……”
“我娘告诉我是猪肉汤。”女孩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甚至称得上是轻松,“她以为我不懂事,但我却明白,夜里躺着在我娘脚边的,是个人。”
永淳二年,大饥,人相食,僻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都是常见情形。但叶帘堂心中几次翻涌,手中的汤勺放不下也抬不起来。
“这里是真羊肉。”女孩看见她僵硬的表情,说:“我买肉时见屠夫亲自杀的。况且,人肉不会这样便宜。”
桌上一时陷入沉默,女孩许是见她脸色不大好,便不再开口。一顿饭沉默地吃完,女孩便收了碗筷,要去洗。叶帘堂忙拉住她的手,说:“不忙,我去就好。”
“姐姐,不必这样客气。”女孩抽出袖摆,脸上又显出抿着嘴的笑,“我喜欢做这些。”
语罢,便自顾自拿了碗筷走。
叶帘堂轻轻吐出一口气,回眸与丛伏对视了片刻。
丛伏替她倒了杯温茶,接着女孩没讲完的话继续道:“那日被炖进汤里的,是当时刺史的大儿子……肉是有了,州府的饭桌上却少了个人,她娘怕事情败露牵连到她,便将她抛在了水沟里,硬生生饿了三日,才被我捡走。”
叶帘堂沉默片刻,忽地向着女孩的背影道:“在下失礼,竟未曾过问小友姓名。”
女孩分明是背对着两人,却自然地将话接了过来,她说:“我没有姓,我娘管我叫太仓。”
太仓,便是人身体上中的水谷之海——胃。
“我娘说,胃有腐熟、受纳水谷之能,可纳受并容贮多物,并初化之。”女孩慢慢道:“她希望我也能如此。”
*
暝王举办观兵礼这日,是朱州难得的晴朗日子。丛伏栖身的山头四处灌风,夏日本该酷热的天气却照不穿在浓密山林庇护下的岭原。
丛伏搓了搓手,向下看去。
暝王举办的观兵礼阵仗极大,只见远处的旌旗蔽日,将士们身披铠甲,列队而立,铁马金戈。鼓声被隆隆砸向,号角吹起时,旌旗招展,尘土飞扬,声震天地。
丛伏上前两步,说:“竟还真办得像模像样。”
叶帘堂看着山底大批的将士,回想起龙骨关大营联合谷东禁卫军——不对,眼下已经不叫谷东禁卫军了,永淳帝登基后便将其改名为谷东边军。二者共同击退北蛮后,她与太子回到阆京,有过一次隆重的旌旗游街。
她记得自己披锦衣,踩金镫,在禁卫军的簇拥下游于阆京接道,那是与此时别无二致的鼓乐。百姓夹道,欢声雷动,颂歌盈耳,呼唤的都是太子与她。
第二日,张氏门生便上书,以“行事浮华炫赫,举止张狂”之由弹劾她。明昭帝便放她休沐几日。
当初叶帘堂以为皇帝怕她过于招摇,这才放她休沐,宜敛锋芒,这也是后来张氏能轻而易举逮到她的原因。这时回想起来,她那时就该预料到……
忽然,一阵剧烈的欢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叶帘堂垂眸,原是演武开始了。
阵前演武者,骑射之士箭无虚发,百步穿杨,步战之勇步伐铿锵,颇有所向披靡之势。
另一头的宾席上也喧闹不止,叫好喝彩声连绵不绝。叶帘堂转眸,只见暝王手下铜青玄鸟旗在风中飘然舒展,其下坐着个年事已高,须发疏松的老人。
“暝王的干爹。”丛伏察觉到她的目光,说:“暝王能有今天,大都是靠他。”
叶帘堂挑了眉。
“老得只剩一层皮了,却比大都人头脑清醒。”丛伏说:“岭原这些年土匪能做到如此规模,都是那位苦心经营的功劳。”
叶帘堂点点头,又问:“旁边的胖子是谁?”
“朱州刺史。岭原这些年没有收成,上交给阆京的粮税都靠着暝王了。”丛伏冷笑一声,“这位子他怕是坐不了多少时日了。”
高坐之上还剩下一个空席,叶帘堂站在风口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来。那头的演武完毕,有将帅登台,不知宣读着什么,叶帘堂觉得吵闹,便率先回到了马车里。
丛伏跟着她,问:“主子,现下便要去花楼布置么?”
“走吧。”叶帘堂点了头,说:“早些去也好。”
丛伏应了一声,便躯马驶离了山头。
第106章 牌局比从前更觉糟糕的预感。
晨雾缓缓散开,马车驶入蜿蜒晦暗的街巷,空气中水汽弥漫,叶帘堂耳边只有马蹄声,和城外瀑布落下的水声。
穿过狭窄的桥梁,花楼庞大的木建筑群便出现在眼前。楼竖起铜青玄鸟旗,几名身披盔甲的士兵守在门前,横眉冷目。
丛伏翻身下马,向着士兵拘了一礼。
“花楼今日不开放。”士兵冷冷瞥了她一眼,不耐烦道:“女人凑什么热闹?走开走开。”
“虔婆叫我们来,”丛伏也冷下脸来,“若是耽误了她的事情,你有几个脑袋够掉?”
闻言,士兵明显慌张了片刻,但眼底一扫,这几人眼生,从前也没见过,不像是跟在昼香身边做事的,便冷笑道:“别在这信口开河……滚开!”
“什么事?”
楼内传出一声叱问。
“虔,虔婆。”士兵立刻躬了身子,结结巴巴道:“这几个人……”
昼香看见他们,冷声道:“放进来。”
“是。”士兵垂着头,让开了身子。见状,丛伏嘲了一声,便带着人走了进去。
花楼的内院大的超乎几人预料,满院几乎都由青石铺成,碧树环匝,昼香领着他们顺着石径往深走,穿花度柳,便见一座庭中池。庭中碧波荡漾,游鱼戏水,亭中置几座小桌,供宾客围坐。
“外堂都是留给将士们用的。”昼香说:“暝王一般会在这里饮酒。”
丛伏点了点头,颇为意外道:“没曾想他还有这般雅致。”
“什么雅致,只是这里比较安全。”昼香讥笑一声,说:“若有人要杀他,得先经过外头的大堂,他便能先一步闻声而遁。”
丛伏笑道:“他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你会直接将人带进来。”
昼香有些疲惫,她看一眼丛伏身后的队伍道:“你要布置什么直接布置便是……我上头还有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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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就不配着您几位了。”
“等等。”
叶帘堂带着幂篱,原本默不作声地跟在丛伏身后,忽地开口问道:“他们几时会来?”
“等他的观兵礼散场。”昼香看向她,“该是酉时。”
叶帘堂点了头,不再言语。
昼香原本都已经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嘱咐道:“你说过的,不见血,对吧?”
丛伏应声,“没错。”
昼香只是盯着叶帘堂,“我在问你。”
幂篱垂下的白纱在风中微晃,她说:“我尽量。”
“什么尽量!”昼香皱起眉头,“你若是捅了篓子,我怕是拿不到我的银子就该死了!”
“我们的人会保护你。”叶帘堂说。
“保护我?”昼香嗤笑一声,“我凭什么信你能做到?”
“就凭现下你将我引进花楼,我们已经站在了同一条船上。”叶帘堂道。
“你威胁我?”昼香沉下脸,“我此刻便能将你赶出去。”
“没用的,昼香。”叶帘堂摇了摇头,温声说:“就凭你将我们引进酒楼这一条,就足够表明你对暝王并不是一心一意。他心里过得去这个坎儿么?”
从山野土匪中出身的人都看重忠心,就算暝王一时能因着往日情分放过昼香,可日后二人便再也不好共事了。
昼香明白这一层,咬牙道:“我就不该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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