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枫没动,只问:“武卫营呢?”
“邓将军败了。”蓝溪垂眸盯着食盒,说:“陛下要我将他带给你。”
语罢,便有人双手奉上木匣,伏跪在地将它推至张枫膝边。
寒风一点点吹起来,张枫侧眸看着那木匣。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日光从窗缝斜斜朝进,亮了张枫膝前的石地,细小的尘灰浮在其中,他只觉得这日光和刀光一样刺眼。
蓝溪瞧见张枫慢慢抚上那木匣,出声道:“大将军见了怕是没胃口,还是先用饺子为好。”
张枫充耳不闻,木匣掀开,他看见从前志得意满的眼睛如今已成了两颗灰冷。
“大将军,我一直想问,”蓝溪抬眼,“您镇守南沙多年,击退南夷,就要功高盖主,分明赢下了每一场仗,却仍旧得不到好结果,为何还要……”
张枫没有抬眼,就在蓝溪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忽地开口,“你是想问你父亲的事。”
蓝溪一怔,点了点头。
“实话说,我不知晓。”张枫唇角动了动,“我打的每一场仗都为张家铺下了荣华富贵,而在即将走到断头台的那一步时……”他忽地笑出来,“我带兵把那把刀折断了。”
“您……”
“我知道外头人是怎么称呼张家的,”张枫说:“劫天子贼嘛。”
蓝溪默然,没有说话。
“李意骏让你把邓琛的头颅带给我看,他觉得杀了我就完事大吉了?”张枫撇着嘴笑,“亏我教了他这么久,蠢货……我劫着他,至少还认他这个李氏江山,但外头那人呢?哈哈……她姓叶!将朝廷的镇南军改成南府军,划到自己手底下啦!他以为送武卫营去南沙,谁胜谁败与他而言都是好结果?错啦!大错特错!我与他才是一家人!那叶氏杀进来,第一个就要他的脑袋!”
他摇着头,好像看见从前的自己跟在明昭帝身后,像是一道影子。西南的风沙大,张枫忘不掉自己在沙场一刀刀,一步步的将张氏拼出名头。
“所谓当权,不过是人心向背,他想看武卫营与叶氏两败俱伤,但实则是用武卫营喂饱了叶氏兵马!今日后,世人如何看我阆京,又会如何看她叶帘堂!”张枫骂道:“朝廷式微,她叶帘堂反而成了那个战而不败的奇主!蠢货!愚不可及!”
天子暗弱,党争不断,这次南下李意骏根本没做好准备。他先是借张枫之手启用了武卫营,却只是将他们丢去了南沙城外摆姿态,以此来告诉天下,叶帘堂还是个反贼。
可是之后呢,李意骏没想过。
“他把战争当儿戏,阆京兵败是必然。”张枫缓和下情绪,摇了摇头,推开食盒,只问:“有酒吗?”
蓝溪回首去看蒋再杞。
“……有。”蒋再杞侧眸对着狱卒道:“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咸鱼她字字珠玑》 180-200(第5/27页)
去拿。”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日蓝溪来,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永淳帝容不下他了,饶是一直与张氏不对付的蒋再杞,这时也觉心中漫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黄酒被端来,张枫拿过一整坛,慢慢拆解着其上的灰布。
蓝溪看向狱卒摆在她二人面前的酒碗,问:“大将军不与我分么?”
“梧桐已老,冬日至。”张枫抱着酒坛,说:“这酒,我只想自己喝。”
“何必。”蓝溪轻叹一声,“当年将军若是肯分了这杯酒,如今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要来分您的命。”
“这世间不过你杀他,他杀我。今时我输,只是时机不对,这没什么。”张枫笑着,仰头灌酒。
蓝溪握紧了手掌,只抬眼看他。
“……他们要分我的酒,”张枫一口气将一坛饮尽,哈哈笑着。坛中酒倏然飞出,这浑浊的酒液被日光抻成一把昏黄的龙雀刀。张枫醉意醺然,向后仰天倒去,扬声道:“好啊,拿去!”
鲜血迸溅,洒进了蓝溪手边的酒碗。
第184章 困境新血覆旧血,新城补旧城。……
蓝溪前往北衙诏狱时,李意骏正坐在金銮殿与众位实干派的朝臣议事。
“什么?边军南下了?”周言皱眉转头,目光转向“冯督察此行从北边过来,可有听得此事?”
冯桐喆是咸元年间的探花郎,他生得面目端正,从前被赐婚于清河长公主,最后因着长公主惨烈的收场而不了了之,如今三十有四,无妻无子,张氏入主皇城后便只在阆京作了个手拿三城各地青官考评的督查使。
闻言,冯桐喆赶忙将杯中热茶饮尽了,起身道:“臣一路行来,确实未曾听到风声。”
“怎会如此,”李意骏身子微微前倾,“一点风声都未曾有?”
冯桐喆应了一声,拘礼道:“往来车马照旧,也未有人心惶惶的迹象,”
“那就是早有预谋。”周言压低了声音:“臣从前与叶氏一同前去谷东,谷东边军……不,那时还只叫谷东禁卫军,其中禁卫军校尉虎氏便是由叶氏一手提拔。要说校尉倒戈……倒也不无可能。”
“谷东灾情严重,颢州粮仓要以龙骨关为重,怕是紧不过来边军,如今阆京以粮草借兵南调,他们没理由出尔反尔啊……”李意骏眉心拧起,“难不成叶帘堂能负担得起?啊,冯大人快坐。”
冯桐喆再行一李,沉吟了片刻道:“从前镇南军的军粮都由桑州承担,可桑州粮仓在南夷退兵时便荒废下来,当初张大将军进兵前两年就已见了底,靠的都是朝廷发下的赈济。”
语罢,冯桐喆抬眼拜道:“陛下,朝廷这些年入不敷出,各州协调赈济更是复杂。边军南下之事您先莫要着急,贾氏还在城中,待臣等议出法子,派人南下谈涉,未尝没有周旋之地。”
闻言,周言神色微变,悄悄去瞟龙座上的永淳帝。
李意骏高坐龙椅这些年,早就听各路世家朝臣将差事打马球一样抛来抛去,从没有过这样干脆的态度,当下听冯桐喆这般说,不禁挺直了腰背,就要下阶来扶他起身,“爱卿快快请起,若此事能成,朕这就给你批调令!”语罢,他侧眸去看身边的内侍,道:“去,快去将贾氏请进来。”
那内侍领了命,就要快步走到门口,却听周言开口,“陛下,那贾氏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跑?”李意骏怔住,“朕手里还捏着他们贾氏的欠条,他跑什么?”
周言喉间滚了滚,说:“臣与冯大人想法一致,便想着与贾公子一同入城面圣,辰时便等在贾公子常歇的芙蓉酒肆下等了,却迟迟不见人影……臣派人进去一问才知,那贾公子早就携包袱走了。”
此话一出,殿内众臣便互相使使着眼色,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见状,冯桐喆沉声道:“朝廷用粮本就是常有的事,那欠条签下本就是失了规矩,如今朝廷愿意给他们贾氏这个面子,欠条也签了,他又为着什么跑了?”
“大人有所不知,那贾氏大公子本就是个油滑的铜臭生意人,此番定然是见武卫营败在南沙,见风使舵!”有人出声。
话音刚落,殿内的私语便嘈杂起来。
李意骏僵在原地,问:“怎么城门郎未曾上报?”
其实这话一出口李意骏就知晓自己犯蠢了。先前张氏是这皇城的头,城内禁卫羽林都凭靠他的调遣,皇城里里外外,基本上带刀的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如今张枫以罪臣之身入了牢狱,李意骏虽提早清洗了身边人,却总有遗漏疏忽的地方。
看来那放了贾氏离开而秘而不宣的城门郎就是漏缺之一。
如今朝廷没粮,谷东经三年前那场灾荒元气大伤,如今颢州粮仓所剩无几,也是在勒紧裤腰带过活,岭原战火才熄更不用说。眼下就连唯一能指望的溟西也早早跑路,谁都靠不住,阆京怎么办?
至此,殿内原先的喧闹一降,气氛骤然冷了下去。炭盆烧出碎响,却仍驱不散十二月份的寒气。那冷风顺着每一道缝隙延伸进来,凉得众人喉间发紧。
冯桐喆的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朝着李意骏行礼道:“粮食是大事,如今国难当前,臣愿散家财以济百姓。”
百姓是根基,如若连阆京的百姓都吃不饱了,那大周的命数就真该尽了。
周言一听这话,赶忙出席跪在冯桐喆身后,额头抵在冰凉的石地上,朗声道:“臣等在所不辞!”
这一声如银瓶乍破,使得席间呆坐的朝臣们恍然惊醒,纷纷出列跪拜,齐声道:“国难当前,臣等在所不辞。”
好像从永淳末年开始,整个大周就常年发出冷风穿堂时的尖啸声。李意骏穿上龙袍,却总能闻见金绣线细细密密间的血绣味。新的血覆盖上旧的血,就好像新的皇城修补旧的皇城。于是阆京上空总飘散着灰
尘,这些灰尘越来越多,逐渐遮蔽天日。于是李意骏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底下乌黑的脑袋低垂着,李意骏对他们每个人的面容都模糊,但知晓他们都是忠臣,甘愿将一生都溅在史书上的。于是轻声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多谢。”
内侍抬眼,见李意骏摆摆手,对着底下道:“下去吧,下去。”
众臣起身,俯身称是。
周言坠在队末,刚要跨出殿门时瞥见了立在门口躬身送人的蓝溪,他眸光微转,看到蓝溪袍角的一点血渍,便什么都明了了。于是他不再耽搁,快步走出金銮殿。
冬日冰冷,李意骏有些疲累地靠在龙椅上,瞧见蓝溪从殿门处走进,他才想起北衙的事情来,心中顿时不知涌出什么感觉来。直到人走近了,低声唤一句:“陛下。”
李意骏屏退左右,缓慢地将眼睛闭上,良久才问:“他呢?”
蓝溪低声说:“已经去了。”
“去了?”李意骏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心口一时茫然,“他……”
“是,用的是龙雀刀。”蓝溪将食盒从裘重提出,饺子已经凉了,她说:“将军没动。”
“那……”李意骏抬眼去看她,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咸鱼她字字珠玑》 180-200(第6/27页)
问:“你看着?”
蓝溪点头,说:“是。奴婢亲眼瞧着。”
李意骏心绪一时空茫,他目光一寸一寸挨过脚下延伸的水磨青砖。从前张枫就站在他身侧前,像是一座山,只要有他在,李意骏就永远看不到对岸。
而如今,张枫走了。是自己亲手移开的。
这其中所有行起来时觉得万分困难,可等真到了这一刻,李意骏只觉得太轻易了,轻易得让他不敢相信。但他的目光已经走到石砖尽头,视线上移,那里是一片清亮的天光。
三年前皇城一场大火,张枫走了进去,而那些被他遗留下的一切却并没有随他一起消散,而是纷纷落到了李意骏的肩上。
李意骏有些想哭,但眼眶却干涩。
罢了。
他转过身,走进殿内更深的晦暗,独对残破的王朝。
*
出了皇城,冯桐喆应邀去周言府上一聚。
他们二人从前都师从陈祭酒,周言出身乡野,没少受冯桐喆照抚。眼下桌前小聚,几盘凉菜,先前积累在二人间的岁月就都散去了,两人换上常服,好像又回到从前在翰林院办差的日子。
“你才进京,我却用这粗茶淡饭招待你,”周言歉疚地笑了笑,“真是对不住兄长。”
“哪有什么对不对得住,我就只想这口小菜。”冯桐喆饮着茶,“三城良田都被这几场战役踩光了,如今菜要比肉贵。”
“实话说,兄长,倒不是我吝啬啊,”周言掐一根水灵灵的黄瓜,没让厨房削片,就近着冰水洗了,甩着水珠啃,“这不比肉香多了。”
“穷嘴一张。”冯桐喆调侃两句,“不过我倒是与你一样,山猪吃不了细糠。”
语罢,二人笑着碰茶。
周言喝了茶,问:“你此番进京,是第一次见陛下?”
“倒不是,”冯桐喆捯一筷子枸杞芽,说:“不过拖你的福,倒是第一次同陛下讲话。”
“什么你的我的,粮草这事儿本来你就是行家,”周言撇了撇嘴,道:“若不是你非要去地方做事,司农寺这么块肥差能落到刘家那小子手里?”
“太累了啊,你聪慧,做事有分寸,有你在皇城待着,要我这把老骨头作甚?”冯桐喆又夹了块豆腐,评道:“味淡了。”
见状,周言恨铁不成钢道:“快别吃了,说正经事!你如今还真打算在三城干一辈子?”
“怎么?”冯桐喆嘴里不停,“你看不起我啊?”
“我哪敢!”周言叹息一声,说:“说实在的,凭兄长的学识,做督察实在是屈才。每年就那么些俸禄,你那套小宅还是借我银两置办下的。兄长,不值得。”
\/阅|读|模|式|内|容|加|载|不|完|整|,退出可阅读完整内容|点|击|屏|幕|中|间可|退|出|阅-读|模|式|.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3页/共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