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咽喉,另一只手摸上腰侧的弩,被陆乩野瞧见,对她摇了摇头。
山洞狭窄,弩箭在这样的地势里发挥不了优势。
陆乩野对她做了个手势,她心领神会点点头,忽然呀一声:“可是陛下派人来寻我们了?”
少女天真的声音在山洞里响彻,那群人脚步一顿,为首的人很快反应过来,回道:“是芙蕊公主吗?我等正是陛下派人来寻公主回去的。”
“太好了,我和十六殿下在此处等了你们许久,你们可算来了。”
殷乐漪说着便牵着陆乩野的手从岩石后走出,所来之人几乎是齐齐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兵器处。
陆乩野挡在殷乐漪身前,云淡风轻地从他们身侧掠过往外走,“可驾了马车来?”
为首之人按兵不动,边示意他们的人出洞后将陆乩野包抄阻断去路,边应答陆乩野的话:“回殿下,陛下担忧殿
下安危,我等来的匆忙,只骑了快马,未来得及备马车,还请殿下恕罪……”
殷乐漪每往外走一步心都快跳出来,反观陆乩野却面无波澜,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更是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我倒是无事。”陆乩野勾唇轻笑,意有所指道:“就是芙蕊公主,恐怕又要淋成一朵湿漉漉的花了。”
这队人听陆乩野还有心情戏谑美人,便以为他毫无戒备,只待他慢悠悠的出了洞便下令杀之,却没想到他竟一出洞口牵着芙蕊公主直奔他们的马匹出。
“不好他们要逃!给我上——”
陆乩野单臂搂着殷乐漪翻身上马,一勒缰绳,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冲他们刀剑相向的人,轻蔑一笑,双腿一夹马腹,调头策马奔腾。
“殷姮,我料的可准?”
疾风骤雨中奔驰,殷乐漪顷刻间便成了陆乩野口中那朵湿漉漉的花。
耳畔传来少年颇有几分洋洋得意的语气,她轻轻点头,“陆少将军料事如神。”
陆乩野垂眸瞧她,见她浓密的睫羽如沾水的蝶翼颤了又颤,一张脸被雨浇打的连眼都睁不开。
他伸手便将殷乐漪的脸按进胸口,免去她受落雨的磋磨。自己则任凭风吹雨淋,一双凌厉的目更是极快的在雨夜里搜寻,试图找到下山的路。
能以寻找他和殷乐漪为由如此光明正大的截杀他们,证明魏宣帝派来寻他们的人都已生了异心,他大约能猜到是谁在背后搞鬼,只是眼下不是反将一军的良机,他要先护殷乐漪平安下山。
马背上驮着两个人,纵使陆乩野马术超凡,拉出的距离也被他们以肉眼可及之速追上。
数道箭矢从后方射来,陆乩野驭马躲避,马背上更是颠簸,殷乐漪一个不慎险些从马上坠落,陆乩野眼疾手快的拽了她一把,“抓紧!”
殷乐漪惊魂未定的重新抓紧,听得箭如雨落声,心口紧张地砰砰直跳。
前方昏暗的夜色里倏的亮起一片火光,裴洺站在人群中瞧见被一男子拥在怀中护着而来的人,眼前一亮,高喊道:“公主——”
殷乐漪急切地高呼:“……裴洺快逃!”
裴洺一愣,尚未领会殷乐漪话中含义,便被身后的下属猛地推倒在地,“大人快逃——”
裴洺回头,见属下被一箭封喉,身体直愣愣的朝着他倒了下来,喉间冒出的血染了他一身。
紧接着又是数道箭雨落下,裴洺带来的人马还来不及逃跑,便被尽数射杀倒下。
殷乐漪看清这一幕,而裴洺即将被他们赶上,却还是愣在原地不知躲藏,便知他必定凶多吉少。
她回头对陆乩野急急道:“陆欺,你先下山去罢。”
陆乩野剑眉一挑,“你难道还想留下来陪裴洺送死?”
“可他必定是为寻我才上山来的,他若死在这里我于心难安……”
“你留下来也只有死!”陆乩野冷笑,“想让我放你下去让你和裴洺做一对亡命鸳鸯吗?殷姮你妄想!”
殷乐漪六神无主,身下的马突然被射中了腿,将他们二人从马背上齐齐摔下来,陆乩野以身护住殷乐漪,摔进泥泞里。
“十六殿下还是不要想着再逃跑了。”为首之人举弓正对陆乩野的头颅,“您今夜命断于此。”
陆乩野起身将殷乐漪护在身后,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点,神情间端的是桀骜不羁,“看来全是冲我来的……我的人迟迟不见人影,可是被你们缠住了?”
“正是,所以殿下还是束手就擒,我等也会为殿下留一个全尸。”
陆乩野从腰间摸出匕首反手握住,“我可以留下,放芙蕊下山。”
他扯了扯唇角,笑容在夜雨中显得格外摄人,“否则把我逼急了临死反扑,我便也只能拖着你们一起下地狱了。”
为首之人被陆乩野这幅神情震慑的不由得心生怯意,这位十六殿下往日在战场上可是出了名的杀神,晋国人人惧他,送他外号玉面修罗郎,可见他是如何的狠辣。
若将这样的人逼到绝境,他们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襄王也说了要留芙蕊公主活口,便放她下山,分散陆乩野这个杀神的心也好。
他抬手,示意对准殷乐漪的弓箭手放下,“芙蕊公主请。”
殷乐漪抱紧陆乩野臂膀的手一僵,陆乩野回首望她,将臂膀从她的手里抽出,轻描淡写地对她说了一个字:“走。”
殷乐漪动了动唇,少顷,声若蚊呐:“你……你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
“遗言?”
沉重的两个字被陆乩野漫不经心地讲出来,落在殷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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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耳畔却像是一记沉闷的撞钟,让她胸口发闷。
她抬头去瞧陆乩野,他却已先她一步回过首去,只见得霜白的发尾被夜雨浸透散落在宽厚的肩膀处,留一袭不任风雨摧折的挺拔背影给她。
她听他轻笑一声:“那便记得明年今日,替我上个坟罢。”
第65章 乌云“芙蕊又怎会为赫连欺落泪。”……
夜雨如注,狂风摧林。
山石被暴雨冲陷,遍地都是泥泞沙石,殷乐漪下山的一路不知滚下多少坡,摔了多少跤,身上的疼痛早被雨水冲刷的冰冷麻木。
殷乐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活下来,她得逃下山去搬救兵,告诉他们来寻他们的人早已生了异心,她还要救……
脚被昏暗里的树枝勾住,殷乐漪又一次从坡上滚了下去,摔到了一辆马车前。
马车前后挂着四脚灯笼,在这疾风骤雨的深山中透出光怪陆离般的光影。
还不待殷乐漪起身,两个和方才追杀他们一样打扮的护卫便迅速走到她左右将她包围,手齐齐放在腰间长刀上震慑,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马车门打开,赫连殊探出半个身往地上一瞧,雨里跌坐着那个令他久久难忘的女娇娥,一张殊色娇容被冷雨浇打的分外苍白,羸弱的身形在雨中瑟瑟发抖。
“将芙蕊公主请上车来。”
殷乐漪浑身僵硬的被请上马车,衣裙上的水珠连绵不断的往下落,在她绣鞋下汇成数条水线。
赫连殊怜爱的将一件披风正欲披在她肩头,被她忙不迭躲开,眼含戒备的望着他。
“公主何必回回都对本王如此戒备?”赫连殊将披风放下,又联想到什么,“公主大可放心,本王绝不会伤害公主一分一毫。”
殷乐漪试探道:“……那襄王殿下可否容我先下山回营?”
“公主切莫着急。”赫连殊慢悠悠的倒一杯热茶,推到殷乐漪面前,“待天明之后,本王自会亲自将公主安然无恙的送下山。”
殷乐漪轻咬下唇,脑海中已有了猜测,却还是想问:“为何要天明之后?”
赫连殊笑问:“公主聪慧,难道还猜不到本王意欲何为吗?”
他深夜驻足于此,既不寻人也不下山,慢条斯理地坐在马车内喝茶,已足以说明他在此处只是为了等一个消息。
等什么消息呢,自然是等他派去的手下传回陆乩野的死讯。
见殷乐漪抿唇不语,赫连殊以为她还是戒备自己,便打开天窗说亮话:“赫连欺戾气深重,是害得公主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而后更是强掳公主在府邸中为妾室,实在是恶贯满盈,想必公主早就恨透了他。”
他悉数陆乩野对殷乐漪行下的桩桩恶事,言辞之间的语气更是对殷乐漪怜爱万分,“此番本王派人截杀赫连欺,待他身死的消息传来,公主往后便可在我魏国皇宫内高枕无忧。”
殷乐漪听完赫连殊这一番话,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归于无。
她无法反驳,赫连殊所列的这桩桩件件皆是陆乩野对她的恶,家国之仇横隔在他们两人之间,那一段令她生怨的纠缠她更是没法轻易忘却。
就让陆乩野死在赫连殊手里,她兵不见刃甚至连手指都不用动,便能坐看他们
魏国皇室互相残杀,这何尝不是一种雪恨的方式?
她这般想着,脑海中却克制不住的浮现出几刻前那袭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一头鹤发被雨水浸透,锦袍更是湿透,不复昔日的恣意张扬。身影却如松如柏,佁然不动的为她挡住刀枪箭雨。
赫连殊静等殷乐漪答话,却见她一张唇越来越煞白,便再次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言笑晏晏的许诺:“公主且放宽心,本王自初见公主那日便对公主一见倾心,日后本王必当待公主如珠如宝,倾心相护。待他日本王登上皇位,定许公主妃位。”
殷乐漪也不知将这话听进去了几分,抬首望向赫连殊,“……敢问襄王殿下,离天明还有几个时辰?”
赫连殊粗略一算,“约莫还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陆乩野孤身面对十几号人,他并不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殷乐漪遥记得上一次他们也是被人伏击追杀,人数比今夜还要多,可最后陆乩野还是护着她虎口逃生。这一次没有她这个累赘在身边拖累他,他必定能越杀越勇,杀出重围。
“还有两个时辰……”殷乐漪探究赫连殊的口风,“襄王殿下能确保一定将他截杀吗?”
赫连殊听她这般问,便自然将她归在自己的阵营中,“公主勿忧,本王派去的人遍布山中,即便陆乩野能从一支队伍手下逃脱,还有数支队伍接连围剿他。”
“便是他武艺卓绝,今夜也要命断于此。”
一支又一支的人,这一支杀不死他,还有下一支。
就是这样的人海战术,哪怕无法给他致命伤,最终也会将他拖的筋疲力尽而死。
明年今日,替我上个坟罢。
陆欺,陆乩野。
这是他护殷乐漪逃离前,对殷乐漪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他今夜必死的结局?
殷乐漪眼帘微阖,挂在睫羽上的雨珠滴进她的眼眸中又滑落,在她腮边划出一条极淡的水痕。
赫连殊冷不丁问:“公主为何落泪?”
殷乐漪抬手拭去面上水痕,“襄王殿下看错了,并非是泪,只是雨。”
赫连殊颔首,脸上又复笑容,“果然是本王眼拙了,公主又怎会为那赫连欺落泪。”
殷乐漪掩在衣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她瞥了一眼别在腰侧的弩,心中顷刻间浮现出许多念头,但最终还是被她一一掐灭。
利弊权衡仅一瞬就有了答案,她不会以命做代价,为他冒险。
“襄王殿下说的是。”殷乐漪声柔的重复,“芙蕊又怎会为赫连欺落泪……”
马车内茶香四溢,温暖如春。
马车外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一架马车划出两般世界,两个时辰后云收雨歇,天光渐起。
殷乐漪端坐在马车内,坐姿一成不变,一如两个时辰前。
而她对面的赫连殊,面上已浮现出几分急躁。
“殿下,我们的人回来了——”马车外的护卫突然传话道。
赫连殊连忙推开马车门,见派去的护卫只余一人回来,遍体鳞伤的跪在地上,“殿下……赫连欺已除……”
“尸首呢?尸首在何处?”
“已按照殿下之前的计划,将赫连欺尸首弃于深山之中,做成被野兽伏击而死的死状……”
赫连殊大笑着退回到马车内坐下,劲敌已除,他仿佛已经看到不日自己坐上东宫之位的场景。
“好!好啊——”
他合掌大笑,余光瞥见眼前的娇娥神情仿若一潭死水,无喜无悲。
“公主你可听见了?”赫连殊笑着和她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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