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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4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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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栖梧也想杀他。

    有意思了。

    第 45 章   第 45 章

    五日后,一行人自竟陵出发,折返京都。

    返程带着卫栖梧,又值酷暑天,众人只在晨间黄昏赶路,脚程慢了许多。二十几日才走出复州地界,抵达荆州。荆州治下数十县,自复荆二州交界处至荆州州治,还需不少时日。

    三伏炎蒸,蝉鸣如雨瀑自四面八方灌来,吵得人心烦。

    众人停在一片林中歇息。赵慧英闹了这一通,今日又离府走了许多路,还在兄长怀中便点着脑袋打起盹来,赵修齐将他交给仆从,自己上了最后方的一驾辇轿。

    轿帘极厚,将漫天风雪尽数挡在外面,轿内仅有一人,摸约三十来岁,瞧着瘦骨棱棱,脊背却绷得很直。

    他的目光迎着屈身进轿的赵修齐,又顺着掀开的那点缝隙流淌向很远的地方,直至帘帐重新阖上,方才微微垂了眼睫。

    赵修齐看得很清楚,这双眼里闪过刹那的丰盈,很快在帘帐垂落时重归寒凉。

    这双眼的主人既没出声,也没起身行礼,只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几字,又捏起来给赵修齐瞧。

    纸上书着的是“可还顺利”。纪淮舟眼见着赵修齐怔愣一瞬,心下了然。

    这人本不擅跑马,自己快骑或还可行,若要带着个神志不清的孩子,还要小心不叫其吹着太多冷风,实在难以办到。

    左右躲不过这温泉庄子,幸好今日没有夫浩安,抱着隆安帝的幼子虽然隔应,可这个人情分量不轻,他得做。

    他朝赵修齐道:“二殿下发什么呆呢——走吧。”

    马场大门处,乌骓踏雪与照夜玉狮直奔出去,冷风擦着二人的脸,马越跑越快,纪淮舟一手抱人一手抓绳,掌心磨得破了点皮。

    他先赵修齐一点抵达庄子外,欲进去时却被门童拦住了。

    这门童年纪不大,嗓门倒不小,急急嚷着:“今日庄子已被贵客包下,不再接待!”

    纪淮舟一脚踹他身上,皱着眉道:“滚开。”

    赵慧英还在他怀里细细发着抖,相似的场景从前也曾发生过,纪淮舟没能抓住记忆里的人。

    他自己都没能意识到——不知何时,他心已经底腾升起了久违的发怵感。

    纪淮舟眸中冷极了,好似结着层霜,这生人勿近的气场,一直持续到了他抱着小孩踹门进庄子正堂时。

    “算也不算,一切恰如老师所言,”赵修齐将沾染寒意的大氅脱下团好,远远搁在轿帘前独凳上,方才挨着此人坐下,替他拢了拢裘衣,又替他细细研起磨来,“当年宁州纪家一事,定有隐情。”

    “纪淮舟此人十分谨慎,并不尽如传闻中那般短视纨绔。老师,这样难控的鹰犬,我们真要同其合作吗?”赵修齐微微仰头,露出脖颈处凝血的一条刀伤来,“他今日是真对我起了杀心。”

    被唤作老师的那人听到这话,手下一顿,墨迹晕染开一小团来。

    他呼吸稍显急促,匆匆搁了笔,颤着手便要向赵修齐拜礼请罪。“诸位,”纪淮舟说,“实在不巧,路封着了。今日只得在此住上一宿,庄子不算太大,得劳烦大家夜宿时挤上一挤,委实抱歉。”

    席上的人多多少少喝了酒,先前闷在房间里,眼下出了门酒劲儿便上来了,皆有些脸红心燥,现在得了这话,便三三两两地散开,各自商量好今夜要宿的屋子,游山的游山、泡温泉的泡温泉去了。

    这庄子里拢共只有五间上等房,各自带着一汪热泉涌流的池子。

    席上今日请来的七位公子哥一块儿占了三间,余下两间房,还剩徐逸之、谢韫、纪淮舟与霍少闻四人。

    这时节听不见虫闻,气氛一时寂寂。

    徐逸之眨巴着眼,略一思索,朝谢韫小跑过去,朗声兴奋道:“谢大哥,我们好久没宿在一块儿了,几年前你教我打鸟用的那些好方法,我早学会了!今晚你再讲些新的吧。”

    “好啊!”谢韫也揽着这半大少年的肩,只虚虚瞥了霍少闻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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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他清清发虚的嗓子,故意道,“咱们现在就回去,好生说道说道。”

    他二人便也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夕照将余下二人院中的影子拉得很长,直直没入墙根的积雪堆里,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这庭院太安静,反教纪淮舟后知后觉地生出点不自在来。他拢着袖,呼出口热气,状若无意地问:“徐慎之怎么没来?”

    “他不喜外出集会一类的事情。”霍少闻靴底碾着雪,挪开一点,说,“逸之孩子心性,素来喜欢热闹,今日便将他也带上了。”

    “他本就是半个孩子,”纪淮舟没头没尾说,“热闹点多好。”

    霍少闻朝他看过去,很快听见纪淮舟继续道:“我小时候就格外喜欢热闹,常常闹过了头,被我爹和大哥教训。”

    他望着目极之处的云松山,眼见着血色残阳被一点点吞没在铅云里,老松张着的干枯枝丫也被吞没,说:“岁末了。”

    霍少闻心下微动,也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轻声道:“是,新年将至了。”

    “老师不必自责,我既牵挂几州百姓民生,又欲能有所获,阖该走这一遭。”赵修齐连忙托住他清瘦的腕骨,温声安抚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纪淮舟骑着乌骓踏雪回来时,白日已经将尽了,镇北侯府门前两串硕大的灯笼还没撤下,在婆娑冬雾透出些惨淡朦胧的红光。

    他心里惴惴,着急同远在宁州的大哥通信,下马牵绳便直接踏进府门,却在回房路上忽然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纪淮舟抬眼看去,拦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霍少闻。到底是霍少闻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神色实在一言难尽,冷声古怪道:“好巧,世子今日也来这儿。”

    谢韫头皮发麻,讪讪笑了一声,咽着唾沫艰难开口问纪淮舟:“一块玩儿”

    ——话音未落,他便被梅知寒踩住了脚,生生将那个“吗”字咬着舌尖咽了回去。

    纪淮舟沉默少顷,赵修齐正好也追上了,他将小孩一把塞到赵修齐怀里,雪片和冰碴尽数化作了水,从他指尖滑落。

    流经之处,染上点微透皮肤的红意,倒是遥遥同纪淮舟的鼻尖相呼应。

    纪淮舟抬眸扫视屋内众人,径自走到霍少闻身边坐下,说:“好啊。”

    他又露出个笑来,状若无意地问:“云野,在玩儿什么?”

    他挨得这样近,冷气和绯色都若有若无地缭绕在霍少闻身侧,霍少闻只好强忍着不去瞧他。

    纪淮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两人身子皆是一动不动,倒在人前显得十分相敬如宾。

    少年将军一个字也不说,只冷冷看着他,眼底晦暗不明,在长廊的幽灯下晕开一片沉默。

    纪淮舟心下烦闷,呵出一口热气,朝霍少闻方向再逼近两步,开口不耐问:“有什么事?”

    霍少闻迎着他的眼睛,首次在此人脸上捕捉到完全褪去戏谑的神色。

    他朝纪淮舟身后瞥一眼,只问:“这马哪儿来的?”

    “一匹马也要管?”纪淮舟今日没力气同他废话,用脚尖碾实了足下积雪,嗤笑一声,“我看霍将军未免操心得太多了些。”

    “府上没有这样的好马,”霍少闻的目光死死咬着他,不肯轻易放过,“你今日出府骑的也并非这一匹——哪儿得来的?”

    纪淮舟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微眯了眼:“同人打赌赢来的。”

    一个小眼睛侍卫伸手戳了戳身旁大块头,小声嘀咕:“统领对那个七皇子也太过恭顺了吧。”

    大块头沿小眼睛的视线看去,只见霍少闻正站在马车旁,弯腰躬身,姿态恭敬。一只手搭在他悬空的臂间,正是七皇子,他扶着霍少闻手臂缓缓下了马车。

    前世,在他奔赴战场之前,纪淮舟也曾亲手将这枚玉佩交到他手中,说是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丽妃对纪淮舟有多么重要,他心中很清楚,纪淮舟绝不可能轻易将母亲遗物赠给他人。

    面前少年喜欢他,愿意将玉佩送他。

    那前世呢?

    蓦然间,霍少闻心底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第 46 章   第 46 章

    霍少闻心头疑云密布,视线投向正在穿衣的纪淮舟,犹疑不定地开口:“你会将这玉佩送给旁人吗?”

    纪淮舟瞥他一眼,慢条斯理系上里衣带子,回道:“除了你与萧公,我不会将它赠予他人。”

    萧公?

    这个名字落入霍少闻耳中,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冷静下来。

    原来不止是他。

    想必是因他们二人助力纪淮舟良多,纪淮舟才会愿意割爱,将玉佩给他们。

    他双眼猩红,颓然哽咽道:“兄长,你不能这样,丢下我”

    他平生第一次,叫了纪鸿兄长。

    “我们阿舟,会叫兄长了。”纪鸿伸手揉揉他凌乱的发顶,低低地喃喃,“秋风起,腊味熟[1]……阿舟,哥哥馋了。”

    “我们能吃到,你想吃什么哥我都陪你!等秋天,秋天就快来了,”纪淮舟胸腔起伏不已,他的声音被风扯碎了,败絮似的被卷落身后,泪淌下来,没有手可以擦,只好蜿蜒着干涸在脸上,“你别管我了……”

    “兄长,你走吧!”

    纪鸿不再回话,只深深地盯着他。倏忽,他一把将纪淮舟推倒,迫使他紧紧贴在马背上,随机狠狠一抽马鞭、纵身一跃——

    那山道旁,皆是断崖!

    “——哗啦!”

    纪淮舟从水里猛地站起,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滑下去的,水雾氤氲在房间里,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鼻腔里灌满了水,方才险些窒息。

    纪淮舟摇摇发昏的脑袋,他全身皆被温泉水打湿了,身上热过了头,霍遭都浮上层绯色,眸色却深若寒潭。

    他没有一刻真正放下过仇恨。

    纪淮舟背身靠边发了半晌的呆,终于活过来似的,喟叹出一口气来。

    这地儿也不好,身上暖和了,不舒坦的往事却一幕幕浮在眼前,以后还是别来为妙。

    纪淮舟透过窗往外瞧,黑黢黢的夜里惟有风声寂寥。他有一搭没一搭想着,这么晚了,霍少闻酒也当醒了,还不回来么?

    门口忽的传来了声响,纪淮舟的眼里寒意褪去,重新漫上了柔情。

    他早已习惯了人前这样的转换。

    霍少闻硬着头皮,一把将门推开了,倏忽怔在原地。

    ——他这门进的不是时候。凉的。

    这滴雪水分明带着寒气,霍少闻却好像被烫着了一般,挪也不是留也不是,终于颇不自在地搓了搓指尖。

    他移开目光,清清发紧的嗓子:“雅集。”

    纪淮舟凑近了点,含着笑问:“我怎的都不知道,小将军还有这种好兴致。”

    “我就是来凑个数,”众目睽睽之下,霍少闻不好将人推开,他低声回道,“你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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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不由心么。”

    “这话我不爱听。”纪淮舟顿了顿,再开口时带上几分戏谑,“小将军原来也会玩儿。只是说来有趣,你瞧不上我待的地方,却又处处同我碰见。”

    霍少闻蓦地被噎住了。

    纪淮舟倒是好心情地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眼下小痣明晃晃地给人瞧见,却只愿叫霍少闻捞着点水中月一般的虚恍。

    真真假假,他分不清。

    “怎么就这么见不得我?”纪淮舟向前踏了两步,凑到霍少闻跟前儿,轻声道,“云野,真叫我伤心。”

    霍少闻喝了许多酒,此刻又吹着凉风,一点燥意随风弥散开来,可碍着还有这样多的人,他理智尚还霍全,只好压低声音道:“你说话注意些。”

    “要我怎么注意,”纪淮舟低垂着目,他的眼睫秾丽,夕照洒在上面,像是浮跃着轻颤的金丝,问,“你不开口,是想我来主持局面吗?”

    “那好吧。”他没能找到至亲,却被一人突然扛在肩上掳走了。

    被丢上马时他才发现这是纪鸿,纪鸿带着他从后门奔马而逃,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追兵魍魉一般跟上了他们。

    期间纪淮舟问父亲,纪鸿不答,再问纪涟,纪鸿也不答,眼下这问题他依旧没等到回答,只好艰难抬头望向兄长。

    ——却只看见他通红的眼。

    纪鸿早已无声无息流了满脸的泪,水珠没能贴着脸滚下来,便被强风吹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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