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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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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惟有带着盐渍的泪痕留在脸上,这是不言于口的悲哀。

    霍少闻心头骤然一跳,可纪淮舟已经拍拍手,朗声转向众人了。

    新年之后便是元宵,正月一过,春天就要来。

    岭南的春总是来得很早,二月里便开始草长莺飞,春寒尚且料峭,可天光永远如期而至,柔情万种地洒在抚南侯府庭院中。

    那年纪淮舟不过十二岁,城北裁缝铺的老师傅自发送来最好的新料子,给抚南侯长子做了套合身的新衣裳。

    纪鸿正十七,个头窜得太厉害,衣服总是很快便穿不上身。这高大欣长的少年意气风发地来了院里,凑近尚且矮自己许多的弟弟。

    纪淮舟靠在亭柱上,嘴里叼着根晃晃悠悠的狗尾巴草,在太阳底下眯起眼仰头敲兄长,慵懒的神色和侧躺在一旁的老猫无异。

    纪鸿眉目舒朗,一敲他的脑袋:“小崽子,这身怎么样?”

    纪淮舟吐掉那根毛茸茸的野草,漫不经心道:“衣裳是好衣裳。你穿嘛,就不怎么样。”

    纪鸿捉了袖作势要来打他:“你皮又痒痒了是不是?”

    “我劝你稳重一点,”纪淮舟借着柱子躲他,毫无愧色地扰了老猫的清梦,“又不是小孩子了,整日里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我这叫见人下菜碟,”纪鸿拎起他后领,去挠他的咯吱窝,笑道,“对你纪淮舟嘛,就只能这样!”

    纪淮舟此刻正在热水里头沉浮着,寸寸皮肤都被浸得滑腻温软,他见霍少闻回来,躲也不躲,站起身来披了件松松垮垮的袍子。

    那温软的皮肉便半遮半掩,雾里藏花般酿着风情。

    纪淮舟朝他笑得慵懒,他微翘的眼尾在昏黄的琉璃光下蓄着一尾暧昧,小勾子似的向上弯起一个精巧的弧度,眼下痣明晃晃地刺着那霍少闻,让他几乎不敢再看。

    纪淮舟倒是丝毫不觉似的,他摸了把额间汗。

    这是被温泉水蒸腾出来的热潮。

    纪淮舟的声音含着笑:“我还当小将军有多忠贞。”

    “忠贞”这个词被他用在霍少闻身上,分明应是很不恰当的,可偏就叫霍少闻径自对号入座,生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愤来。

    他强撑着呛了纪淮舟一句:“如世子所言,不过是人前做戏。”

    “是么,”纪淮舟眸色戏谑,似笑非笑地挑挑眉,他眼下的那颗小痣好似汉白玉上坠着的星子,委实太扎眼了,“我倒不知道小将军这般听我的话。”

    “即是如此,怎么不在成亲当晚也听我的?干脆就将我当成他”

    霍少闻蓦的抬起了脸。

    他眼中晦暗不明,咬牙道:“纪淮舟,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我得寸进尺吗?”纪淮舟丝毫不惧地同他对视,二人的眼睛好似寒冰撞流火,一怒一骜,一时逼得双方俱没了声响。

    纪淮舟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小将军究竟是何时对舍弟情根深种?”

    “这同你有何关系?”霍少闻皱着眉绕过他,兀自便要上榻,忽的被纪淮舟一把捉住了手腕。

    这人从小长在岭南,很不耐煊都冬日严寒,这点霍少闻那晚早见识过,可他今夜刚从温泉水里出来,指尖的温热还没褪下去。

    霍少闻恍然间以为自己摸着块暖玉。

    窗外隐约传来鹧鸪的呜咽,这样安静的雪夜,会将所有动静都放得格外大。

    纪淮舟说:“今夜我可是小将军的枕边人。”

    他将每个字都咬得缱绻极了。

    他又问:“陪我聊聊天也不行?”

    “云野,你好狠的心啊。”纪淮舟说这话的期间,一头湿漉漉的乌发都散下来了,他一手把着霍少闻的腕骨,一手伸长去捞屏风上搭着的帕子,忽的被霍少闻一把攥住了。

    霍少闻眸色深幽地看着他,说:“那晚是你说的,我们不过两条败犬,一同拴在这煊都。”

    “关在一块儿而已,你算我哪门子的枕边人?”

    “原来因着这个生我的气呢,”纪淮舟望着他,整个人都贴近许久,蓦然蒸腾开来的热汽叫霍少闻本能地退后一步,纪淮舟瞧着他窘迫的神色,说,“云野,长夜漫漫,别总给自己找不快活。”

    纪淮舟借着他的身位轻轻一探,手上便够着了那块帕子,他颇为恳切道:“这样吧,今夜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霍少闻一个字都不愿信。

    这人张口就来的本事他早见识过多次了,此刻忽然来这么一出,与其信他良心发现,倒不如信他恶上心头,又要将自己逗上一逗。

    跟他说话委实太累了。

    霍少闻憋着点羞恼,他松开纪淮舟的手腕,垂着眸盯住自己脚尖,说:“夜深了,擦干净早些休息。”

    纪淮舟啧了声:“你这人好生奇怪,不愿说时你硬要问,愿说时你倒不乐意了。”

    纪淮舟似笑非笑瞧着他:“云野,你比纪涟还难伺候。如此看来,你俩还真算天造地设。”

    霍少闻哪儿听得了这话,从纪淮舟手里一把扯过帕子,盖在他脑门上,羞赧道:“擦你的头发!”

    纪淮舟的笑声从帕子下面传来,稍有些闷,霍少闻再待不下去,转身就往床榻上去。

    “躲什么?”纪淮舟擦着头发,晃晃悠悠地跟过来,“就这么一间破屋子,你逃得了么?”

    霍少闻回头看他,那帕子垂了一半,好巧不巧,正遮住纪淮舟右眼下小痣。

    房间外是岑寂白雪覆盖着的天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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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他又双叒在恨朕了》 40-50(第9/16页)

    间里蒸腾着温泉水的热气,下午时候喝多的酒后知后觉地起了意,霍少闻眼前好似也支上块半透的围屏了,眼前之人他实在瞧不真切,美人隔屏风,半遮半掩的才最是风情无限。

    烛光也缭绕在这房间里,燃着一线幽微的烟,不知隐入了何处。

    这样的夜晚,原本最适合浮生偷闲、共赴春宵。

    纪淮舟见他看,倒是坦坦荡荡地朝他努努下巴,问:“你睡里面还是外”

    这话没能问完,纪淮舟忽的住了嘴。

    ——几滴血顺着霍少闻的下颌滴下来,落到厚实雪白的氍毹上,这红同房里的暗色一比委实太饱和,明晃晃往人眼里撞。

    纪淮舟的帕子都险些掉到地上,他瞧着霍少闻,半晌方才声音古怪地开口。

    “小将军,你流鼻血了。”

    下一瞬,纪淮舟眼前闪过一道亮光,模模糊糊间,纪淮舟瞧见几个人钻进帐篷。

    “铮!”

    刺耳尖鸣炸在耳边,纪淮舟紧紧攥住小几的腿,大气也不敢出。

    况兆与应子越正与那几人缠斗,战况分外激烈。

    纪淮舟心弦紧绷,竖起耳朵听着四周战况,忽然,他捕捉到一个极轻的脚步声。

    纪淮舟暗道不好。

    来不及躲避,身前小几被猛地掀翻,一只大掌拎起纪淮舟后颈,狞笑声贴着他的耳朵灌进来:“这儿竟有只小耗子!”

    第 47 章   第 47 章

    厮杀声、叫喊声混在一起,响彻云霄,在一片嘈杂声中,纪淮舟听见况兆愤怒的咆哮。

    “放开他!”

    越在危急时刻,纪淮舟反而越是镇定。他垂下双眸,细细分辨身前动静。

    暗夜中,利刃划破气流的微小动静钻入耳中,纪淮舟暗数一声,迅速抬腿猛地踢向前方,如他所料踹到了对方的腕骨。

    抓住他那人嚎叫一声,松开对他的桎梏。

    纪淮舟瞅准时机,贴着营帐边缘迅速溜向帐帘处。

    “新岁已近,战事已平。”纪淮舟收回远眺的目光,他将方才那点漫漶的温柔藏得很好,问,“年后有何打算?”

    “我还能去哪儿呢?”霍少闻也回身瞧着他,说,“这地儿不需要我,青州我却回不去。”

    他不过是孤狼离了故乡,青州的烈风吹不到煊都的深宅,他囚在一轮煊都的冷月里,甚至不如疾活得自在恣意。

    “云野,”纪淮舟忽然出声,温声细语道,“我们还有这么多时日要一起度过,总得学会好好相处。”

    这语气太轻柔太暧昧,好似被血金色的夕照融化了一般,缓缓流淌到霍少闻的耳朵里。

    霍少闻侧目瞧着他,见他修长脖颈上也投射着金箔似的光,恍惚间想起幼时,父亲霍振秋带他拜过的白鼎山观音像。

    那观音像身上便镀了层金,永远慈眉敛目地瞧着人间

    可惜眼前这人空有一身好皮囊,那无辜的表象被扒开来,就是恶劣到骨子里的荒诞风流,他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了,方才却还是险些对此人心软。

    霍少闻垂着目,只应了声好。他这回瞧着真像奔丧了,脸上的肉都皱成一团,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赵修齐蓦地起身冲过去,寒风卷来的雪融化在他发间,纪淮舟头一回在这脸上瞧见君子之外的另一面。

    他于是也跟过去,眼见赵慧英闭着眼睛细细发抖,睫毛上都结着小冰碴,赵修齐伸出胳膊寒声道:“给我!”

    他从窗户口托住小孩屁股抱进屋里,典厩属怀中没了人,扑通跪地磕头道:“小殿下一时兴起,非要玩捉迷藏,叫卑职寻他。”

    “谁知小殿下竟挑着个河边的树洞钻进去了,那附近是取水地,冰面日日开凿,只薄薄结着一层。卑职遍寻不到,主动认输,哪知小殿下自个儿钻出来的时候脚下一绊,取水口薄冰碎裂,便直直摔进了冰河里。”

    典厩属磕得脑门上全是碎雪:“卑职罪该万死!”

    “眼下说这些已然没用。”赵修齐冷着脸帮弟弟脱掉湿透的衣服,又取了自己的氅衣给他捂上,皱着眉问,“这儿能洗澡吗?”

    典厩属不敢抬头,只好硬着头皮说:“平日马场烧炭热水是酉时集中进行。”

    眼下方才未时三刻。

    “不过西北方向五里外有一温泉庄子,快马加鞭,几息便至。”

    堂内的小十双眼睛都随着这轰然的破门声一起,齐刷刷集中到了他身上。

    其中有不少还是熟面孔。

    谢韫:“”

    纪淮舟:“”

    霍少闻:“”

    窗外的风还在刮,头上雪粒化作水,顺着纪淮舟的发梢滴下来,落在霍少闻指尖。

    ——“啪嗒。”

    “你瞧着实在兴致缺缺,”纪淮舟此刻的脾气出奇得好,哪怕这温柔并非给霍少闻的,他平和地笑道,“罢了。今日太冷,急着跑马过来时又吹了风,我先回房。”

    他说完这话,兀自丢下霍少闻离开了。

    屋内烘着好几只炭盆,围屏半掩着温泉小池,袅袅白雾腾起一点,纪淮舟低敛着眉,思忖片刻,将衣裳件件解开,直至将里衣也挂在衣架上。

    他本不该想起那些陈年旧事,可惜云松山的夕照实在迷了他的眼,将他卷入了沉疴里。

    温泉池里的水足够热,纪淮舟下去的时候忍不住一哆嗦。寒意被驱散的同时,他羊脂玉一样的皮肉也很快泛起红来。

    这时刻的暖和已不似在煊都。

    纪淮舟伏在温泉池边,汗涔涔地闭着眼,他手指也沾染上潮意,随意搭在被哄得热腾腾的鹅卵石上。

    这暖意腾升到紧闭的眼前儿,便化作了混沌黑色里透出的一点光,光影纠葛间难舍难分,同十三年前的场景刹那重叠。

    那日的黎明尚且未至,只几缕曙光堪堪漏出地平线,黑暗依旧如影随形。翎城外的万象山山道,纪鸿用尽全身力气,挥起马鞭猛地一抽——

    马受了惊,登时发疯似的拼命跑起来,暂时与追兵拉开一点距离。纪淮舟被兄长护在身前,心脏狂跳不已,他耳畔卷过猎猎山风,小刀子般的锋利,刮得脸生疼。

    他迎着风艰难开口,尚且稚嫩的少年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哥我们去哪儿啊?”

    昨夜他于梦中惊醒,抚南侯府的夜平日里那样沉静,那天却充满了兵器碰撞的哔剥声和喧嚷吵闹的哭喊叫嚷,流淌在浓重夜色里的粘稠血液越来越多,活着的人却越来越少。

    岭南的夏在那时好似颠倒了的冬,纪淮舟全身都冷得出奇,他牙齿打颤,胡乱躲着带武器的兵,到处寻找父兄与弟弟。死人叠着死人,这具不是,这具也不是

    纪淮舟没见过他哥这样,顿时慌了:“哥、哥你别哭,我们给他们报仇!”

    “阿舟,你十二了。”纪鸿突然开口,声音平稳镇定,艰难地挤出个笑来,“是个小男子汉了。你能独当一面,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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