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世间万物都黯淡无光,就像当年老太爷去世时,陈恕跪在雪夜里,丝毫感受不到寒冷,因为更冷的是心。
若不是有姜贞,恐怕当时的他从此以后就一蹶不振了。
陈恕低声道:“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拖,不能让太子这么早登基,也不能让谢沅篡位,所以王启恒这时候还不能倒。”
因此要怎么用好程叙手里的东西,就需要再斟酌斟酌。
*
乾清宫内室,太子扶着王皇后坐在龙床旁的榻上,宫女小心地奉上汤药,太子看了皇后一眼,得到她一个点头,才接过玉碗。
他轻声在明熙帝耳边叫了一声“父皇”,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接着才舀起了药汁,小心地送入明熙帝口中。
昏厥中明熙帝唇齿紧闭,药汁难以送入,太子又不敢对君父无礼,巴掌大的药喂完以后,额头上都浮出了一层细汗。
王皇后满意地道:“我儿如此孝顺,堪为天下表率,你父皇也能放心了。”
明熙帝还未殡天,这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但一旁服侍的几个宫人无人敢抬头,半点声音不敢泄露,悄悄地退了下去。
殿中只剩皇后与太子二人,明熙帝宛若一具尸首,安静地躺在龙床上,搁在锦被外的一双手苍白至极,毫无血色。
若非还有清浅的呼吸,这俨然就是个死人了。
王皇后起身走到床前,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层层叠叠玉兰的锦帕,目光柔和地擦拭着明熙帝憔悴的面庞。
“母后还记得,与你父皇刚成亲不久,他也是这样大病了一场,当时都在传他命不久矣,母后心急如焚,几乎把所有能拜的神佛都参拜了一遍,幸好你父皇最后挺了过来。”
王皇后年过四十,面容虽然依旧姣美,但眼神却比不上二八少女那般纯稚,她望着丈夫,目光里有眷恋、惋惜、忧虑,以及……深深的仇恨与憎恶。
太子看不见她的神色,在他的记忆中,父皇母后举案齐眉,鲜少有争执的时候,由于父皇身体不好,只有他一个孩子,不论是父皇还是母后,都对他疼爱有加。
他以为王皇后难过,忙安慰道:“母后,父皇一定会好转的,您不要着急,仔细自己的身子。”
王皇后缓缓转过身,朝着太子微笑,“我儿说的对。”
她走到太子身边,目光幽幽地问道:“我儿最近监国可累着了?”
太子犹豫了一下,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不累,还算得心应手。”
王皇后语重心长地道:“你父皇病倒,你作为太子,理当承担起责任,若有什么不懂的,多请教你外公。”
若是从前的太子听了这话,一定会乖巧的点头,不过当他如今掌握了一些权利,再听这话,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他点头答应,心中却有些烦躁。
母后让他请教外公,但其实自他监国至今,大事小事都必须先经过外公的朱批。
例如之前工部询问是否要按父皇昏厥之前的想法,将东宫西边的那一处园子推掉建成屋宇,供未来的皇太孙居住,太子想着这是为了孩子能住得宽敞,本想答应,但折子根本就没有递到他手中,而是直接被外公否决了。
外公解释道如今父皇病重,不宜动土,免得伤了父皇的龙气,太子没有反驳,但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皇儿早些回去休息吧。”王皇后轻声道,目光不经意扫过殿中的几处角落。
她知道明熙帝就算倒下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害死的,方才她靠近龙床时,真切的感受到暗处有几道警戒的目光在盯着她。
无所谓了。
王皇后仰起下颌,莲步轻移离开了内室,冬日清晨的一缕日光照在她绣着彩凤的衣裙上,璀璨夺目。
很快,她就能成为太后,彻底丢下这个自私、无能的丈夫,真正当上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太子紧跟着她离开了乾清宫,他还要回东宫去处理政事,行走在没有什么温度的日光下,太子的脚步越发迟缓。
就这样一步一挪到了东宫,王侧妃身边的宫人先迎了上来,道王侧妃忽感不适,请太子去看看。
太子又感到一阵心烦,这些日子他忙于政事,后殿都很少去,王蔷却总以为他在陪着太子妃,每次都要借口身体不适,请他过去,一旦他去了就是一通抱怨。
“知道了。”太子忍着不悦,提脚往后殿去。
到了王蔷院里,她正斜倚在榻上吃着点心,屋里点着炭盆,她面色红润,哪里有一丝病气。
“太子哥哥终于想起我了。”王蔷见了他,慢吞吞地起身,嗔了他一眼。
太子心中一股火气,敷衍了王蔷几句,借口有事回到正殿。
这时候陈恕还没有离开,太子进来就是一声叹息,瘫坐在椅上。
“陈大人,孤如今可算是知道,父皇心系万民,是多么操劳。”太子抬手捂住眼睛,不愿面对桌上一摞小山似的奏折。
陈恕微笑道:“陛下日理万机,心怀天下,实为臣民之幸,殿下亦是勤勉,案牍劳形,日夜操劳。”
太子摇了摇头道:“这哪是我在操劳,
都是外公批好了,让我戳个印罢了。”
他如今已把陈恕当做自己的心腹,没有多加思索,就说了出来。
自从太子监国以来,陈恕就已经从他口中听说过许多次对王启恒明里暗里的不满,其实之前王启恒因为御前对答一事,生太子的气,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如今不过是他的专横让太子愈加不悦罢了。
但太子不会与王启恒撕破脸,最多就是背地里抱怨几句,出了东宫,还是对王启恒敬重有加,像孩童一般站在老首辅的身边,扮演一位听话孝顺的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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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恕劝说道:“首辅大人也是放心不下您,毕竟如今大小事务,都压在您一人肩上。”
太子听了这话,慢慢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掌,责任与压力重重压在他肩上,这个年仅十八的少年,宛如一只蜗,背着他沉重的壳缓缓爬行。
“十日后就是除夕,姑母约了孤去五福寺为父皇祈福,那日你帮我看着东宫,万一有什么急事,便拿着孤的令牌,进宫去找太后。”太子吩咐陈恕,目光隐含担忧。
陈恕知道他是怕太子妃出事,太子妃如今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自从上次被猫惊吓到以后,几乎是闭门不出安心养胎,但太子怕他一出门,就有人要害她,于是留了自己的人手还不放心,还要特意叮嘱陈恕。
陈恕点头应了,太子才深吸一口气,去看那堆折子。
下值回到家中,姜贞和陈莹都不在,前院的空地上,余扬赤着膀子将一杆银枪耍得飒飒生风,见了他,立刻收起枪,端正地站直了。
“二哥,二嫂和莹莹去铺子里了,还没回来。”他毕恭毕敬地道。
陈恕皱眉看了他一眼,“下次练武时把衣服穿好。”
余扬严肃的点头,像是在听从军令一样,目不斜视。
姜贞既不在,陈恕也没回后院,让余扬跟着他来了书房,说了几句闲话。
他问了些余家的事情,有意想让余扬别那么拘束,但不知是不是弄巧成拙,余扬反而更紧张了,到最后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陈恕无奈,心里反思难道他真是如此严厉?
他不说话,端起茶杯,余扬反而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二哥看着就是个翩翩书生,倒比他那身长九尺的爹还唬人。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等待姜贞和陈莹的归来,原以为二人只是在街上游玩耽误了一会儿,没想到直到戌时中才回来。
陈莹搓了搓冻僵的手,抱怨道:“走到半路,就说要静街,非得等那贵人出城了,才放我们走,真是气死人了!”
姜贞也是一脸疲倦,陈恕让陈莹跟着余扬回去用饭,看姜贞的神色,应当是有话要对他说。
果然,姜贞换了身衣裳,坐到他对面,屏退下人后小声地道:“恕哥哥,长公主今日傍晚出城了,说是要提前去五福寺为陛下斋戒抄经。”
第97章 舍弃不属于他的,就应该舍弃。……
宁安长公主的依仗浩浩荡荡离开盛京内城,姜贞和陈莹在人群中,亲眼见到独属于公主的朱红髹漆金鸾步辇缓缓穿过长街,金丝帐幔若隐若现,隐约可窥见长公主端静肃穆的脸庞。
谢沅跟随在其后,身骑骏马,锦衣袍服,玉带金冠,脸上神色平静。
陈恕有好几日不曾见过谢沅,自从上次二人不欢而散之后,谢沅便很少出现在宫中,如今内宫几乎由皇后一手把持,即便如长公主这般尊贵,也要手持令牌才得许入宫。
皇后也不傻,即便没有察觉长公主母子的狼子野心,也下意识地提防着他们。
不过为皇帝祈福这件事,是太子直接答应的,皇后事先并不知情,太子在朝堂上说出口的话,怎可随意收回,皇后忧虑,却不能阻拦。
姜贞小声道:“我看随行的都是些普通宫人,白荻说,没有几个练家子。”
难道长公主改变了主意,真要收手了?
陈恕并不这样认为,“她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宫,就是在降低皇后的警惕心,五福寺中应该已经埋伏下了兵马。”
长公主因为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备受宠爱,拥有自己的私兵,她与明熙帝一母同胞,感情深厚,明熙帝也素来敬重这个皇姐,即位后不仅不曾削减她的兵马,还让都指挥使淮阳候世子做了她的驸马。
可以说是这两代皇帝一步一步养大了长公主的野心。
姜贞担心长公主会破坏他们的计划,要是太子真被刺杀成功了,王皇后定会迅速掌管禁宫,到时候势必会和谢沅在城中有一场殊死搏斗,这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陈恕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念头,“贞贞,到时太子出城,必定人山人海,声势浩大,若这时有位百姓出来申冤,众目睽睽之下,太子想必不能忽视。”
姜贞眼眸一亮,“恕哥哥,你是说让程叙……”
“嗯。”陈恕请人去请程叙过来,低声道:“到时候我会先去找夏文宣,让他给我通融,放程叙进去,他正愁着胡善泓的事,我便送他一份大礼。”
太子出行,自然也要静街,且随行的护卫不会少于三百人,层层拥护着太子,方圆十里就算是只老鼠也不能放进来,不过到了五福寺,太子总是要下辇的,他要亲自踏上百重阶梯,以表孝心。
从山下到山顶的五福寺这一段路,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程叙听完了整个计划,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陈大人若用的上我,尽管吩咐。”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给心爱的女子报仇,年幼时因为天灾,他失去了爹娘,自小跟着祖父长大,祖父供养他读书,却在他考中举人后撒手人寰,程叙此生可以说是没有什么牵挂了。
陈恕也不知是该安慰他,还是称颂他的勇敢,一向深谙世事的自己,无论说什么似乎都太过苍白,于是陈恕只是问道:“程先生,这事若不成,你应当也知道惊扰太子的下场,当真不后悔吗?”
程叙依旧果断坚决地摇了摇头,“绝不后悔。”
陈恕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与程叙交代了几句,便让他先行离开了。
姜贞一时也陷入了沉默,这一路上她遇见的这些人,不论是父亲、许世清,亦或是王九指、程叙,他们都有着高洁风骨,用自己的方式,坚守着这世间的正道。
或许他们力量十分渺茫,但蚍蜉或许真能撼树。
定下了计划,陈恕忙起身准备给许世清写信,王启恒最近志得意满,许世清在翰林院什么也做不了,眼见得是越发沉郁。
姜贞走到一旁为他磨墨,探头看他的字迹,自从上次用老太爷教的那个字谜游戏解出了那五十三个人名之后,陈恕与许世清就一直用这种方式联络,即便信被谁拦截了,也解不出来。
写完信,陈恕又在脑海中将祈福那日的事预演了一遍,直到的确没有发现什么疏漏之后,才舒了一口气。
姜贞给他递上一盏温茶,偏头看着陈恕在纸上描摹的五福寺地形图,忽然问道:“恕哥哥,五福寺四面都是庄户,小郡王会把兵马藏在何处呢?”
陈恕眸光一闪,垂眸细看,姜贞这一问,倒让他心里生出一些不安,他假想过无数种情况,但如果小郡王根本就等不及太子下辇,便伤了太子,那他们的计划只能付诸东流。
姜贞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想,“我觉得,他要么就把军士藏在附近的农庄里,但这太引人注目,还是藏在寺里更有可能。”
太子到了五福寺里,身边就不能再围着太多的人,这时对于谢沅来说更好动手,而且他完全不需出动千军万马,只要派出一两个武艺高超的人,就能抓住这微妙的机会。
巧的是,白日陈恕才听太子说了几句祈福的诸项事宜,其中去显圣殿为列祖列宗的牌位供奉长明灯,以及亲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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