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浩之吞了下口水,壮起胆子,一步一步,跨入水榭后,立刻靠上边沿的柱子,像是找到依靠,撑着瘫软的身体。王易身材壮硕,跟在童浩之身后,哆哆嗦嗦,一入水榭便瘫软在地,脸颊上的肉颤动个不停。
还未等谢汐楼开口讯问,王易已如倒豆子般,将那日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
“是薛瑾瑜,全都是薛瑾瑜,是他逼着我们做的!那日他的策论被夫子夸了两句,洋洋得意,恨不能让所有同窗逐字逐句欣赏……恰巧中午时碰到了穆元,浩之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穆元将他的策论誊抄,分与所有人……”
童浩之怒叱:“你胡说!明明是你——”
“闭嘴。”谢汐楼目光森寒,“一会儿自有你说话的机会。”
童浩之哑了嗓子,王易垂下头,哆嗦得更厉害了:“那日傍晚,薛瑾瑜带着我俩,将穆元堵在这水榭中,薛瑾瑜不让他离开,逼着他在风雪中誊抄他的策论。穆元本不想答应,但薛瑾瑜说只要他抄了,此后再不找他的麻烦,他答应了……后来,我们坐在一旁边烤火,边饮酒赏雪。
“天气愈发寒冷,穆元似乎被冻僵了,想要离开,回斋舍中继续抄,薛瑾瑜酒劲儿上头,不管不顾,坚持他必须在这里誊抄,不然就要承认他不配在青岩书院中念书……穆元不肯服软,憋着一股劲儿继续抄……他穿着单衣,双手早被冻得发紫,瞧着很是可怜……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也有些受不住了。薛瑾瑜先离开,嘱咐我们二人继续在水榭中盯着他抄,直到抄完为止。
“又过了半个时辰,实在太冷了,我们准备离开。也是这时,我突然发现,穆元已经很久没动过了。我走上前查看,发现不知何时,他已彻底被冻僵,没了气息。我们怕被追责,被赶出青岩书院,急急忙忙将东西收好,离开了现场。”
王易的声音越来越小,谢汐楼心中的怒火却是愈加旺盛。
孤立欺凌同窗,在各个书院均会发生,大多是富家子弟仗着家世背景,欺凌家境普通的学子。
他们本无能力,不过靠祖辈庇荫,哪来的脸面看不起靠自己努力的人?
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与畜生有何区别?
她在青岩书院读书时,最初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但那时的她和陆亦宁出身高贵,一身武艺无处施展,时常打抱不平,为弱者撑腰。她们在的那几年,倒还算太平。
这可是大琼的书院之首啊,短短几年,竟沦落成这般模样……
此时将他们教训一顿于事无补,谢汐楼按压下心中的怒火,继续问道:“我且问你们,你们离开时,除了酒和炉子,是否还带走或者毁坏了其他的东西?”
王易摇了摇头,童浩之也一脸茫然,不知道谢汐楼说的是什么意思。
谢汐楼又道:“你们既说穆元在此处誊抄,那薛瑾瑜的那章策论原稿也该在水榭中,对吗?”
王易点头:“是,我们亲眼看着薛瑾瑜将那策论递到穆元手中。”
“案发后,大理寺曾搜查过现场,并没发现那章策论。可是你们怕被人发现追究,所以悄悄带走的?”
童浩之苦着一张脸:“大人,我们哪敢啊?那是死人啊!我们都快被吓死了,哪敢从死人附近拿什么东西?”他顿了顿,声音小了不少,“更何况,那策论又不是我们的,我们干嘛怕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也是薛瑾瑜被抓起来,与我们何干……”
“是啊是啊。”王易应和,“再说,此事很多人知晓,就算我们将那张纸带走,那夜的事也瞒不住……我们这几日一直睡不好,吃不下,很是可怜,大人,你看在我们没有逃走,配合你们调查的份上,便饶了我们这次吧?”
世间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与谢汐楼同来的大理寺官员板着一张脸,硬邦邦
道:“此案自有律法审判,求饶的话不必再说。”
或许是那人的脸色阴沉如墨,又或许是他身后的佩刀太过锋利,王易和童浩之垂头丧气,不敢再开口。
谢汐楼盯着他们,继续问:“次日,穆元死讯传出,薛瑾瑜什么反应?”
童浩之几乎没有犹豫:“没什么反应,与往常一样,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傍晚时官府的人赶到文史院,将水榭里里外外包围起来,那之后我便没看到他了,还以为他被带走审问,没想到竟然被人杀害……”
王易补充道:“官府人来后,我曾瞧见有人在院中拦住他,同他讲了几句话,后来薛瑾瑜随那人离开,之后再没出现。”
“你可瞧见寻他的人是谁?”
王易摇头:“隔得太远,看不清楚脸,只看到那人穿着书院的衣服,应该也是个学子。”
“薛瑾瑜在书院中可有仇家?”
王易和童浩之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童浩之小心翼翼开口:“薛瑾瑜脾气不好,仗着姑妈是太后,陛下是他的表哥,时常欺负同窗。文史院内学子不喜欢他却也不敢招惹,只能远远躲开,不至于也不敢为了这点事杀人。至于文史院外,也没听说过他和谁结仇……”他吞咽口水,警惕看向四周,而后小心翼翼道,“大人,你们说会不会是穆元的鬼魂复仇?昨日听到薛瑾瑜死了,我便觉得是穆元鬼魂搞得鬼。你想啊,穆元刚死,薛瑾瑜便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若说两者毫无关联,谁信?”
王易像是被鬼神之说吓道,喃喃道:“不会的,世上怎会有鬼?会不会是尹林?平日里只有他和穆元走得近,会不会是他知道一切后,为穆元报仇?他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我?官爷,你们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将尹林抓起来,我还不想死——”
“难道穆元就想死吗?”谢汐楼打断他,眼神阴恻恻的,只觉得多与他们多说一句都是对自己人格教养的侮辱,“你若有证据证明是尹林所为,现在便可拿出来。若没有,小心夜半时分,穆元去找你,连同着冤枉尹林的那份,一起清算。”
王易哆嗦了下,彻底哑了嗓子,再不敢多说。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华京迷案录(探案)》 90-100(第9/14页)
谢汐楼实在不愿与这二人多说,用尽所以力气按下心中怒火与不耐,加快语速:“最后一事,你们可听说过,几个月前,有一人从文史院转去了其他的学院?”
王易头垂得更低:“听,听过,那人叫蔡胜奇,转去了鲁班院……”
二人态度突然变得奇怪,目光闪烁,不敢与谢汐楼二人对视。谢汐楼瞧着他们这幅模样,心下了然,冷笑道:“寻常人都是往文史院中挤,几十年都遇不到一个从文史院向外走的。昨日我还奇怪,为何会有这样的人,如今倒是明白了些。这人也是被你们逼走的吧?”
第97章 青岩书院12字迹
谢汐楼的话让面前二人大惊失色。
童浩之慌忙辩解:“与我们无关,全是薛瑾瑜的主意!蔡胜奇家中贫寒,听说是靠祖父和父亲表演皮影戏为生。薛瑾瑜总说他身上总有股子怪味,带着大家嘲笑他。蔡胜奇性格腼腆,平日里也不争辩,直到那日,薛瑾瑜被夫子责骂,将气撒到了蔡胜奇的身上,将他的功课撕成碎片,还说他这种贱民,不配在文史院。蔡胜奇被气哭,没过多久后,便去找了掌院,申请转出文史院。”
童浩之说完,王易忙不迭补充道:“其实我觉得,蔡胜奇却是更适合鲁班院。他平日里最喜欢摆弄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去鲁班院岂不是如鱼得水?”
两人将责任一股脑推到了已死的薛瑾瑜身上,仿佛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
谢汐楼冷笑,只觉得这俩人厚颜无耻之极,竟全然不认为,助纣为虐也是错的。
“你们怕是没说完全吧?比如也曾逼着蔡胜奇抄那绣花枕头似的策论百遍?我倒是不知道,现在文史院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策论,改日定要与掌院讨论一番。至于他是否更适合鲁班院——”她拉长声调,语声讥诮,“他喜欢去哪,适合呆在哪,那是他自己的事,倒是没看出你们这般热心肠。”
谢汐楼瞥了眼身边的大理寺官吏,见他已将一切记录妥当,没有更多的问题,转身准备离开。下了阶梯,走出水榭,重新被阳光笼罩温暖时,心中那股子恶心的劲儿终于散去不少。
她转身看向水榭内阴影处的二人:“好自为之。”
从水榭离开后,谢汐楼去鲁班院找步思文,打听许久,终于在学院的库房中找到他。
鲁班院的库房是为学子而建,专门用来存放平日里学子们做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内里面积极大,一层又一层的百宝阁鳞次节比,谢汐楼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角落的步思文。
步思文早就听到脚步声,见是谢汐楼,赶忙招呼她道:“你快来瞧瞧,这东西是不是和昨日拼好的风鸢,极为相像?”
谢汐楼眯着眼睛一瞧,大为震撼。面前的小机关就像是一块西瓜大小的木板,一指厚度,哪里相像?
步思文似乎读懂了她眼神中的疑惑,从一旁取了个小木偶,扔到木板上。木偶接触木板的一瞬间,木板突然变形,将木偶紧紧包裹在其中。
就像那大风鸢下的拼接木板一般。
“这是一个月前,一个同窗做的,本意是打猎野物。你见到的这个是个缩小的模型,若做大一些,放置山间以草木遮挡,可以捕捉山鸡之类的、力量薄弱些的野物。我昨日拼好那大风鸢,便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一夜才想起这东西,便来这里找找看,没想到还真被我找到了。”
“这是谁做的?”
步思文迟疑了下,犹豫道:“这人是我的舍友,叫蔡胜奇,前不久刚从文史院转到鲁班院。”
谢汐楼愣住,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荒谬感。她今日来找步思文便是为了打听这个人的事,却没想到昨日的风鸢也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让步思文主动提及。
“你可知他是为何转去鲁班院的?”
“兴许像我一样,不喜欢读书?”步思文挠挠头,“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不提,我也不好主动问,万一触及他的伤心事了呢?”
谢汐楼突然想起大半年前白鹿寺中,刚一见面便问她是不是命不久矣的少年,恍然发觉步思文在不知不觉间,成长、成熟了不少。
和案件相关的信息不方便透露给他,谢汐楼漫不经心道:“既然风鸢或许出自蔡胜奇之手,你觉得他会不会是那个放风鸢的人?”
谢汐楼说得委婉,步思文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可能。”他否认得很快,“薛瑾瑜出事那日,我曾去找你喝酒,我出门时,蔡兄正在屋中温习课业;我回去时,他仍旧在屋中。后来我碰到同屋的另一个人,他说蔡兄忙活了一夜,不知道在做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既然他一直在屋中,如何能去放风鸢?”
谢汐楼凝神静听,大脑飞速运转:“你确定屋中的是蔡胜奇吗?”
步思文点头:“窗户上的剪影确实是蔡兄没错,况且我离开时,曾与他打过招呼,他亦有回应。我回去时,喝得有些多,倒是没与他说话,但那窗户上的剪影一直在动,与离开时别无二致,当是蔡兄从未离开过。”
若步思文所说属实,那蔡胜奇确实没有作案的时间。
案件再次陷入僵局,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查。
谢汐楼垂头丧气,与步思文辞别,慢慢悠悠向斋舍走,到所住院门口时,正碰到走出院门的堂木。
堂木瞧见谢汐楼很是高兴:“到处寻你,终于找到了。”
算算时间,陆回昨日下午才离开,此时怎么都无法返回。谢汐楼双眸亮了一瞬,而后转向暗淡,有气无力道:“寻我何事?”
“那张粘在风鸢上的纸,找到了。”
“当真?”谢汐楼眼睛再次亮起,急忙道,“在何处?”
“在屋
中,这边走。”
谢汐楼跟在堂木身后,看着他穿过院子,直奔陆回的住处,熟练打开房间门上挂着的锁,推开门入内。谢汐楼在门前停住脚步,左看右看,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犹豫道:“殿下不在,我们直闯他的房间,不太好吧?”
堂木瞥她一眼,面露不屑:“不过是个暂时歇息的地方,如何配称为殿下的房间?将证物放在这房间中,只是因为这小院设有暗卫,每时每刻都有眼睛盯着,最为安全。”
见他如此说,谢汐楼舒了口气,只觉得陆回这种皇室子弟,就是娇贵挑剔。她这三年四处飘荡,这小院于她而言,已经是顶顶好的住处,在琰王府人的口中,倒成了“不配做住处”的存在。
纸张被压在砚台下方,皱皱巴巴,凹凸不平,是被雪水浸湿的痕迹。纸张边角残缺不全,寻到残存部分只有两个手掌的大小。
谢汐楼怕一不小心伤了这珍贵证物,并不碰纸张,只弯下腰凑近细看。
纸张上的字迹被雪水晕染开来,模糊不清,如一个又一个的淡色墨团,又像不得章法的山水画。好在有几个字尚还清晰,能认出字迹,更能认出内容。
堂木在一旁讲述找到它的经过。
“今日清晨,我带人仔细搜查藏书楼到陈尸地之间的地方。这之间的有楼有树,加之还有积雪覆盖,搜查得很是困难。后来,玄参掌院路过,告知我们那夜的风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
\/阅|读|模|式|内|容|加|载|不|完|整|,退出可阅读完整内容|点|击|屏|幕|中|间可|退|出|阅-读|模|式|.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