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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浸润了戚檐的眉眼,他说:“在后边能看见你,盯着你,还能看到我喜欢的你主动来看我。”
“……”
早知道就不问了。
“哄人的话一箩筐,你若不在兄弟树上吊死,说不定早脱了单。”文侪说着,却禁不住为闯进视线的东西皱了眉。
眼下,他们路过的一偏院里正有个白头老人在烧东西,窜上天的灰烟直融进厨房的炊烟中。
“啥玩意?”文侪方想上前去看,谁料蓦地给身后的戚檐扯停了脚步。
他循着戚檐的视线低头,这才瞧见不知何时起墙边每隔几步远就会放上一小碟米饭。
戚檐挨近去,伸手捏了捏,说:“半生不熟。”
想了想又说:“我们亲爱的知道‘倒头饭’吧?通常只是在棺材或是墓碑前摆的,今儿一眼看过去,都不知要摆去哪里。”
“这是给谁……”
文侪话没念完,便给身后俩赛跑的小孩撞了个趔趄。勉强给戚檐扶住后,只听其中那长得尤其秀气的小孩笑哈哈:“服儿!那群人又摆饭来喂蚂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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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穿着讲究点的原先还笑,瞧见戚檐和文侪都在看他,忽而又皱起眉毛,骂骂咧咧道:“看什么看!俩呆子!”
文侪被那俩小孩吵得头都大了,只问戚檐:“又是这俩小孩,和咱们啥关系啊?”
“我说的惊喜。”戚檐笑着把薛无平揪到身边,“薛家小宝,薛无平。”
文侪破天荒地啥话也没说,只木木盯着那骨碌碌转眼珠子的薛无平足足一分钟。
“呃……你认不认得我?”文侪尴尬地指着自己。
那少年薛无平于是扭动肩膀挣开戚檐的手,说:“认得认得!”
他跑去方美身旁整理衣裳,整理到一半突然拿拳头敲了方美的脑袋,说:“美君子,你同他们说!”
“你是嫁色鬼的傻蛋!狗改不了吃屎嘿!”
方美说罢,扯着薛无平嘻嘻哈哈地跑开了,文侪还没缓过劲,只是移目去看那偏院的烧纸老人时,那儿已空寂无人。
文侪云里雾里,问戚檐:“那俩小孩对我有意见?”
“不知道。”戚檐耸耸肩,“他俩之前也骂我来着。”
***
粮仓附近没人点灯,再加上近处栽了几棵永青树,枝繁叶茂的,叫这儿暗得连晃五指的虚影都看不着。
文侪问:“还有多久到粮仓?”
戚檐答:“唔……大概还有十分钟?”
“不行,再这么走下去,指定要摔个狗啃泥。”文侪叹了口气,若非实在太暗,他绝不会提出这等浪费时间的建议,“我回去提灯。”
戚檐攥住他,说:“不大行,这薛府人不拿你当自家人,今儿还冲你动了粗,估计没可能好声好气地把灯借你。还是我去吧。你倚着树歇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他说得在理,文侪只好答应。
可是戚檐方拔腿朝亮光处跨了几步,文侪便再感受不得戚檐的呼吸,他觉得奇怪,便试探性地唤了几声。
无人回应。
“啧。”文侪郁闷地摸着树干回身,却听粮仓方向传来哐啷啷响声。他费劲眯起眼来,又把眼睛胡乱扯了扯,想要看清那儿发生了什么,不料眼前忽而闪现出极小极小的一簇火花。
他凝目于那儿,后来觉得实在看不真切,便摸着一棵棵老树,小心地往那儿挪动。在五指压上个冰凉平滑的金属东西时,他这才意识到自个儿摸到了粮仓的门。
——那扇戚檐说距离他们大约还有十分钟路程的门。
文侪咽了口唾沫,将那铁屋往内一推,吱呀一声,门开了。
心跳无来由加速几分。
要等戚檐过来后再一道进去吗?
文侪犹豫着,最后还是忠于节时欲望,把腿迈了进去。
粮仓里只有一处火光,那火光微弱到甚至不如那充斥粮仓腐臭味来得更叫文侪印象深刻。
“谁家粮仓这味儿呐……”文侪嘟囔着,打算去把那盏油灯掏来。
哪知他小跑着过去会直直撞见个血口大张的死人?!
那人一身大红喜服,舌头吐著,上翻的眼睛烂了一半,火星子就那么在男人口腔中一摇一摇,将他的上腭灼得黑糊糊。
文侪怒极反笑:“这是真不想我拿灯。”
话音方落,又闻那尸体旁边的谷堆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文侪经了适才那么一遭,眼下只觉得万物可爱,毫不犹豫便蹲去那足够埋人的谷堆旁边,抬手刨了起来。
他边忙活手上的,边想:刚才那玩意儿不会是薛有山吧?
由于见了太多怪东西,刨到一只鞋的时候他没在意,刨到一颗脑袋时他也没理,可当那脑袋忽而睁眼冲他尖叫起来的时候,他给惊得蓦然向后倒。
——给个打着灯笼的人扶住了。
“我们亲爱的又遇到什么坏东西了?”
文侪轻轻拍了拍戚檐搭在他肩头的手,意思是谢谢,随即站起身来说:“刚刚太暗了,一时间没认出来人——那凤梅怎么在这儿?”
戚檐闻言也看过去,只见那凤梅抖掉身上的谷子,站起身来。她衣着打扮同早晨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会儿手上握了一把刀。那人两只漂亮的大眼这会儿皱得起了褶子,放大的瞳孔之中尽是惊恐。
文侪扭头瞥了瞥那嘴里含烛的尸体,说:“那人胸前有刀伤。”
“你杀的?”戚檐冲那凤梅行去一步,开门见山。
凤梅牙齿打颤,先是含着泪疯子一般摇头,继而又愣了一阵。第一颗泪珠自她眼里掉落之际,她点了头,语无伦次:“哥,杀、杀了,我亲哥死了。”
“那儿躺着的是你亲哥?”
她又是一点头,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新婚夜给妹妹杀了……这哥也真是……”文侪感慨罢,考虑到在阴梦里讨好活人有一定必要,便轻声细语地问她,“凤小姐,你别哭,我们不同别人说,你就告诉我们,你为何杀你哥,好不好?”
凤梅环臂抱紧自个儿,说:“我、我不知!我不知!他就是死了!!!”
“那你们家那门亲事可不是作废了?新娘子可真是可怜……”戚檐说。
凤梅听及此处,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之后问她话,她也再不答。
***
这粮仓紧挨薛家老宅大门,厚重的大门开合时,粮仓的地面也会跟着震动。粮仓墙修得薄,在里头待着,宅外过路人赶驴的吆喝声也听得格外清楚。
照常来说,这深更半夜时候的乡村应是静得叫人寂寞的,昨夜这宅子便如给人抽了魂的老头似的,恹恹无力,不曾想今天会反常的热闹。
起先单能听见几个仆从嘈嘈低语,没过一会儿脚步声雨点似的闹起来,薛母的嗓子开始发力,门前登时就显得喧嚷了。十余盏煤油灯一照,不光宅门前明晃晃的,连粮仓里都亮了起来。
文侪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外头动静,零星听着几个散词,譬如“外头”,又譬如“关死”。
“听不太清吧?”戚檐一只手挽住文侪的肩,也不顾那凤梅的目光,颇为亲昵地贴着文侪的耳朵说。
“听不清。”文侪压根没心思管戚檐在做什么,“不知薛家人这大半夜的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这样啊……”戚檐点点头,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结霜的窗户,还不等文侪反应,唰啦一声便将那窗子给拉开了。
文侪给他那动作吓得一激灵,噌地便蹲下身去,只怕叫薛家人瞅见他这个“鬼上身”的待嫁新媳妇正和他们家二少厮混。
眼见那薛母往这头来了,戚檐一只手扶窗,一只手却摸在那稍屏呼吸的文侪发顶,低声笑说:“好乖好乖。”
卷发被戚檐揉得乱了,文侪也没敢吱声,单瞧着戚檐在薛母停在窗前的那一刹歪了身子,将文侪藏身那一侧堵了个严实。那凤梅大概也瞧出来了,于是也慢腾腾走到窗边,冲薛母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
“嗳,阿檐,这么晚了,怎么带着小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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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仓里呢?”
“我刚忙着和小宝玩呢,没吃晚饭,饿了来找点干粮吃。”戚檐一面说,一面将刚刚顺手从门边那小锅里拿出的红薯在薛母面前晃了晃,拨了皮便无所谓地吃起来,“好甜。”
薛母见状也没再盯着戚檐瞧,自然没看见戚檐将红薯掰作两半,另一半递进了文侪手里。
“妈,这大晚上的咋这么热闹?这个点了,都不去拜神啦?”戚檐瞧见文侪小口咀嚼的模样,觉得可爱,又照着脑袋搓了一把,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大家忙什么呢?”
“嗐!咱家要关门喽!日后不轻易放人进来了。”薛母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
“哦?小梅她这段日子就住在咱们家啊?”戚檐将脑袋伸出窗去,“咱家是为了什么要关门?”
薛母好似很难启齿似的,嘟嘟囔囔好一会才终于叹着气说:“近来世道不太平,你是不知道最近村里人都在说些啥呀!土匪!都说是有土匪劫财呢!除此之外……”
“此外?”
“唉……”薛母压低声,凑在戚檐和凤梅边上说,“那文小子今个儿不是被方大爷给打了么?大爷说他那体质是天生的,就是容易招鬼……妈也是怕他跑出去晃悠,又给沾上什么脏东西……”
蹲着的文侪先笑起来,而后戚檐和凤梅也跟着笑起来。
大概都觉得荒唐。
“好主意。”戚檐耸了耸肩,冲那大敞的门努了努嘴,“不是要关上么?怎么大半夜的还敞着?请土匪入宅么?”
“哎呦,阿檐!甭乱说!”薛母嗔怪一声,忽然又笑起来,“不是早和你说了么?你大哥他呀——”
“今晚就回来啦!”
寒风吹得枯叶簌簌响,戚檐瞅见门前仆从皆屏息瞧着门外,一道瘦长影很快稳稳地打在了薛家老宅的石头地上,被寒凉月色映得发青。
第183章 【郑】EP6 捉奸!!!
那瘦影在门前停了停,才往里边迈步,步声极轻——正是薛家大少薛有山。
那人含着点笑进来,鼻梁上挂着副镜框被磨得很细的眼镜,身披一袭象牙白长衫,式样极素净,被宅前灯笼光打了半晌,才显现出几道暗纹。
他进门后先冲薛母问了声好,眼神在戚檐身上停了会儿,便迅速转往他地。他将围过来的人仔细扫了几轮,这才问:“妈,阿侪在哪儿呢?”
薛母还以为文侪现如今仍在屋里养伤,怕方大爷打人一事要惹那儿子不快,忙挤了点眼泪,说:“他能在哪儿?自然是和亲家母住着!你这小没良心的,你二弟就在这儿呢,你也不知问个好。”
薛有山摇着头,只把手上有些沉的礼物递给下人,随即搀住了他妈。他扶那薛母回屋时,恰从粮仓前行过,他淡淡瞥了戚檐一眼,纵见他妈已哭出眼泪来也仍旧没唤戚檐一声,仅仅冲凤梅点了个头。
“哎呦,这大少的脾气真不是盖的。”戚檐笑起来。
凤梅嘟囔说:“这时候了,还有谁管他的脾气呐?”
说罢看向文侪:“脾气再坏,他不还是得嫁?”
文侪不能理解凤梅眼里浓重的同情意味,稍稍一动身要起来,这才发觉双腿已蹲麻了,便皱着眉敲腿,随口问道:“他长啥样?”
戚檐忽而煞有介事地往仓库外头瞥了好些眼,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屈腰抓住文侪的肩说:“没有我好看。”
文侪:“……”
戚檐又说:“真的。要我说连方美都比不上。”
文侪深吸一口气,说:“问你他长啥样,我路上见着也好打个招呼!”
戚檐想了一想,答道:“脸蛋记不清了,你也别管,总之穿了白色长衫,在夜里应该顶好认。”
那凤梅还在这儿,文侪也不好过分挑刺,以免给她留个坏印象,因此只能皮笑肉不笑。几秒过后,便听外头薛母一声高呼:“阿檐,小梅,小宝,阿美!用饭咯!快快过来!”
凤梅愣一愣,问戚檐:“他怎么不一块儿去?”
戚檐耸耸肩:“我家的规矩就是这样。”
***
那顿家宴戚檐吃得极不痛快。
薛有山是个少言寡语的,一场饭吃下来,任是薛母费尽心思要找共同话题,那长子也像是把嘴巴缝上似的,问到最后才挑拣几个敷衍答了。
薛母伤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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