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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郑】EP14 来生路,咱们就别走这么长喽!
弄混了?谁说他弄混了?
那两只死死绕着戚檐脖颈的手,在某一刻忽而松开了,就好若是磨出人血的带锈铁手铐铿地裂开砸上了石地。
文侪站起来,迟缓地、犹豫地走在这小小的四方戏台上。他看见台下的人脸,老照片般,覆满了不均匀的黑白噪点。
“呲——”
他惊回头,起先仅猜到有东西烧着了,而后看见了被大火吞没的薛家人。
火,又着火了!
浓烟滚滚,那厚烟之中却霍地钻出个敲着锣的打更人,他一面笑一面朝台上文侪递去张纸条:“唉,爷!这路太长,累!您在这儿留个名吧,歇一歇!来生路,咱们就别走这么长喽!”
文侪把纸接过一看,是委托纸。
他这会儿神志不清,唯能遵从原始的身体本能与最浅层的感受。——他好累,累得想闭上眼挥别这厌烦的一切
可是笔尖即将落于纸上时,理智却蓦地归来。
他将笔摔去地上,身子半跌向那打更人搬来的一张小桌上。
“啊啊!!!”
不知何人尖叫了数声。
文侪遽然一睁眼,这才发觉自个儿已躺进了自己屋里,旁边媒婆打扮的苗嫂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问:“醒了?醒了就快收拾收拾,你给人二少掐个半死,自己倒先昏过去了!告诉你,老爷和夫人已在厅堂等着了!”
文侪的双唇不受控地发起颤来,就在他将脚伸进鞋里的那一瞬,厅堂的大挂钟敲出十二声清响。
***
戚檐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四头彩绘的怪物,他没费劲去琢磨那些骇状殊形的玩意儿,单将目光从画屏上移到近处。
他很清楚自己正睡在薛二少自个儿的房间,也就是当初那间因为俩毛孩乱往屋内扔虫而没法住的屋子。
此刻,正有什么东西硌着他的腰,将他的腹外斜肌往上顶起几分,隐隐的疼痛让他很清楚那块地一定淤青了。戚檐无可奈何伸手摸了摸,指尖摸到一个硬实的直角,再往下摸摸,便成了个长方形。
“哪来的册子?怎么藏这么底下……上回来好似没瞅见这玩意啊……”戚檐懒懒散散地将东西从腰下拽出来,原是公子哥似的舒舒服服躺着的,哪曾想翻了几页竟登时睁大眼,坐起身来。
他彻底清醒了。
满满一整册的文侪画像,前几张倒还没什么合适的地方,关键在于后几张命名作《美梦》的画像。
画中人是文侪没错,但皆是衣不蔽体。戚檐的目光自文侪筋脉分明的颈子,缓缓滑至他腹部薄而紧实的肌肉,单从美学角度来看,均极具美感,两条修长匀称的腿亦然。
那几张画确乎是露骨的,却也没有超出那个年代对于艺术追求的分明界限。不知是阴梦有分寸,还是那薛二少自知羞耻,文侪的躯身并非完全暴露在外,一眼瞧去也并不带有强烈的意|□□彩。
戚檐确信那是真正的艺术。
那几张画完美地契合他对于美的追求,更准确而言,是文侪这个人极其符合他对美的标准。
画中文侪神情淡漠,以至于有些拒人千里的疏离。高中时,戚檐回回遇见文侪,他总带着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后来他俩双双入了薛无平的套后,他偶尔还能看见安静下来的文侪露出这般模样。
只是他从不觉得文侪冷淡,倒是觉得有些不容亵渎。
他其实并不确信这般人物来日是否会答应他的告白,但如果文侪终有一日要同某人坠入情网,他必须竭力保证那人是他,而非一旁的阿猫阿狗。
戚檐轻抚过画像,笑了笑。
他没看见裸|露的肉|体,只看见了文侪,也只能看见文侪。
欣赏了好一会儿,戚檐才合上画册。
他猜想大概是文侪当初觉得害臊,不想叫他瞧见,因而藏得这般严实。
想到这,他乐呵呵地将画册放回原位,两腿一使劲便下了床。
他刚将门拉开条缝,恰碰上一端着饭菜往内进的下人,于是笑眯眯地问:“文少爷哪儿呢?”
“文公子?啊……您是要找他算账么?”那下人将饭菜在桌上搁下,毕恭毕敬地弯着腰,“听是被老爷和夫人审了一早上,自打中午起就跪在厅堂前哩!”
下人没瞅见自家二少阴沉沉的面色,替主子大骂:“那小子忒不要脸,不要命了么,竟敢掐您!”
“那小子?我还以为他是大哥未过门的妻呢!原来是个谁都能骂的!”戚檐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拍了那下人的肩,“要骂就悄悄骂,可别再叫人听了去。”
“噢……”戚檐后知后觉地又问一嘴,“我花表哥他还好吗?”
***
戚檐出门后先瞧了眼天边残霞确定时间,这才往厅堂去。
厅堂外原站着几个监视文侪的下人,眼见二少来了,便也都摆出关切的神情,可戚檐只一把将文侪拽起,笑说了句找他有事,不必跟来。
“疼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戚檐扶着文侪的腰,小心翼翼瞧着文侪有些发白的脸色,“都怨我昏过去了。”
“甭扶我,我没事。”文侪要扒开戚檐的手,“没那么疼。”
“撒谎。”戚檐瞧着他额前的虚汗,二话没说便抬袖替他抹了,“虽说咱们大哥嘴硬的样子瞧着也很可爱,但别再假装不疼了。”
“本来就不疼……在阴梦里都死过几回了,还会觉得跪这么一会儿忍不了啊?”文侪将他推开,“甭贴着我走,叫旁人瞧了去算啥样!薛有山碰见准得再发疯!”
“所以——是郑槐推开了薛二少,不是文侪推开了戚檐,对吧?”戚檐笑着歪头蹭了蹭文侪的发,“别轻易推开我,反正推开我也会贴回去的。”
“靠……你怎么又扯这些有的没的?”文侪缓过劲来,更不要他扶,将步子迈得比戚檐更快更大,一来二去自然将戚檐落在了身后,“我们先去花弘的房里瞅瞅,他和凤梅位列实验人员名单很难不让人多想。但如今花弘八成死了,他屋大概会比凤梅屋更保险,先去他那儿吧?”
“嗯哼。”戚檐瞧着文侪在前边赶路的模样,伸手过去要将他逮回来,可手还没离开自己多远,瞧着他那极富生命力的模样,又默默收回手去,“转个弯——”
“什么?”文侪慢下步子。
“我刚刚问过了,花弘死了,人多在他那屋候着呢!显然是凤梅那屋更安全。”戚檐笑着将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不早说……”文侪朝右一拐,走上了一条窄路。
***
文侪将门推开个小角,见里头没人,忙不叠将戚檐给扯进来。
扑面而来的是脂粉香,而非地下室里头刺鼻的福尔马林味,叫文侪总算能放心喘上两口气。
他将戚檐指去了堆满胭脂盒的梳妆台和衣橱,自个儿则对着近门的一个多层抽屉琢磨起来。
六层,无锁,但皆放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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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
第一层堆放了好些课本,最底下压着本大约指甲盖宽度那么厚的日记簿。
文侪无暇抬头检查窗子亦或门外是否有双窥探的眼,单一鼓作气地读下去。
日记簿上书写的页面并不多,第一页画了颗心,心的左右是“凤梅”与“薛有山”。
文侪摇摇头,翻至下一页——左上角画了带着裂痕的一颗心;正中,凤梅画了条盘踞两页的多足黑虫,右上角写了“海蜈蚣”三字。
再下一页,是一颗裂开的心与一张女孩惊恐的脸,是一个男孩微笑着,心口却钻出一条半人高的海蜈蚣。
文侪深吸一口气,将那日记本合了,魂却好似被那怪异的海蜈蚣带了去。
恰这时,一支童谣猝不及防在他脑内唱响——海蜈蚣,海蜈蚣,千万足;海蜈蚣,海蜈蚣,XXX。
文侪正愣着,左肩倏然一沉,冷汗霎时寒了脊背,他猛然转过身,却对上戚檐尤为关切的目光:“怎么这样的表情?”
“啊……你有什么事吗?”文侪抬指将太阳穴摁了摁,“你先说吧。”
戚檐将一个大相册拿到他面前,弯指敲了一敲:“这是薛家于1924年初拍的薛家全家福,就是今年。几乎所有与薛家相关联的人都在里边了,就连凤梅和方美也在里边,可是你知道这里头少了谁吗?——薛有山不在。”
“不在?”文侪凑近仔细看了一遭,果然不见薛有山。
戚檐点头:“我原先怀疑他是不是当时恰好在外地,这才错过了那次拍摄,可事实并非如此。”
戚檐将那张相片从相框中取出来,自其后抠出一张与它背面相粘连的照片:“这张被粘起来的照片也是同一时间拍下的,这上边就有薛有山,可是没有凤梅、方大爷、方美与薛无平。——凤梅和方家那几位退出拍摄,我还能把这张照片视作薛家人的合影,可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何薛无平不肯同或者不能同薛有山照一张照片。”
“凤梅看起来和薛有山过节还真不小……”文侪皱着眉,“适才我翻到她的日记本,上边记录了她与薛有山的感情,全篇只字未提郑槐。起先是凤薛他俩与一颗完好的心,接着就是裂痕心加一只海蜈蚣,最后则是破碎的心和自薛有山心口钻出的海蜈蚣。”
“海蜈蚣?”戚檐说,“那不就是沙蚕么……那玩意有个特性曾经可引了不少研究。”
“你说。”文侪将一对困惑不已的琥珀瞳子转向他。
“雄食雌。”戚檐说,“雌性海蜈蚣在繁殖后死亡,而雄性海蜈蚣则会把它的遗体一点不落地吞食干净。”
文侪的身子再次发起抖来,他抬手捂住耳,却如何也拦不住脑内不断循环的童谣声。
海蜈蚣,海蜈蚣,千万足;
海蜈蚣,海蜈蚣,雄食雌;
海蜈蚣,海蜈蚣,父吃母,夫吞妻。
第192章 【郑】EP15 他二人乃偷鸡摸狗的奸夫淫|妇!
“夫吞妻……”文侪将那日记本搁下,“如若凤梅是因此事而不得不解除与薛有山订下的娃娃亲,那‘我’呢?郑槐呢?”
文侪倚住身后木柜,这才像是借得力气般继续说:“夫吞妻一事不管在当下还是1924年都太过残忍,假使我们不将这‘吞’一字,视作真实的‘吃’,那么这句话指的大概是——薛有山会给与他成亲的人造成身体或者心理上的伤害……怎样的人会给结婚对象带来如此明显的消极影响?躁郁症、暴力狂?还是酗酒、嗑|药?”
“难说。”戚檐耸耸肩,“至少眼下薛有山从未表露过他存在这些恶癖。”
文侪一面转身拉开第二层,一面说:“你和他住了那么多天,若是半分没瞧见,估摸着这‘夫吞妻’三字所指就不是咱们猜想的那些了,再找找吧,总能……”
文侪将话咬断一截,含着,将那从第二层抽屉取出的一条红衣抖开——
喜服。
“这……当初薛有山和凤梅已至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戚檐瞧来也是一愣,便伸手去开了第三层,翻到一张写有“龙凤呈祥”四字的婚书。
文侪扫了眼,说:“这是对月定帖,通常是成亲吉日前一月由男方送往女方家的……日期标的是1924年初。刚来的时候,苗嫂提过几嘴郑槐进门的日子,恰好插在这良辰吉日前。这一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薛家竟会中途变卦,对外称是阴盛阳衰,长子薛有山只能娶男人?”
“海蜈蚣。”戚檐说 ,“关键在那儿了。”
文侪点着头,伸手去拉第四层抽屉,从里头取出一张病历单;戚檐开了第五层,同样是病历单,便摆去一块儿看。
由于单上病情那栏皆受到大团墨水遮挡,可看的东西仅剩下患者的信息和病名。
患者一个是薛有山,另一个则写了个“凤大少”,病名皆是“黑雾虫病”。
“这是什么病?”文侪扭头看向戚檐。
这会儿,戚檐正在文侪身后“忙活”,一会儿闻闻嗅嗅,一会儿摸摸揉揉,这会儿正欲亲亲文侪后脑勺的蓬发,不曾想那人竟会倏地转过身来,直叫他差些没刹住亲去文侪面上。
戚檐后退一步,强装无事发生,只笑道:“如果他没给老病取新名,那么这就是没受过广泛研究的病。不过嘛,咱俩在渭止生活二十多年了,若渭止当真有什么地方病,咱们早该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我个人倾向,这病是凤梅他哥和薛有山身上共同特质的扭曲化。”
文侪把头又一点,去开第六层,也就是最后一层抽屉,他不曾想会在里边看到一张讣告,而逝者单字一“白”。
“白?”文侪不假思索,“苗凤花方薛,近来可遇着什么人名或姓中带了‘白’字?”
戚檐正要答,文侪自己又给答上了:“啊、前几日那凤家大少娶的不就是白家小姐么?”
屋外寒风飕飕,戚檐方要应上一句,哪知那屋门轻飘飘地开了。二人原以为是风太大,把门吹了开,不曾想伸手去拉时,恰对上屋外凤梅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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