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谢衡玉,他……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吗?他,不也是你吗?”
谢衡玉脸上似闪过一丝不堪,在她逼视的目光里几乎有些躲闪:“我们现在这样……已经很好。那个人格也好,心魔也罢,它们都会被压制,不会出来……”
池倾眨了眨眼,心底似有某种情绪在瞬间抽离。奇异的是……谢衡玉如此回避的模样,竟然也在她的预想之中。
她忽然笑了一声,又沉默了几息,才终于开口,那冷静陈述的字字句句近乎残忍:“谢衡玉,你想带着你的心魔与我成亲,你想我们成婚之后,日日夜夜,都靠那一段心经抑制着你的心魔而活?”
池倾捧住他的脸,凑近他,近到他视线难以躲避的地步,她盯着他的眼睛,她花了很大的心思,重新养回来的那双眼睛,心里抽痛,语气却冷静:“你的心魔……有没有被化解的可能?”
谢衡玉怔怔盯着她,那双明亮的星眸倒映出甚至令他自己惭怍而不齿的面容。相识多年,她知道如何用自己刺痛他的软肋,更何况在那双眼睛里,他从来无处遁形。
他摇了头。
池倾沉了一口气,心中最坏的揣测被证实,她松开他,靠着床榻将自己团成小小一团。
万千思绪在脑海中划过,她心中无数的疑问,最后却只化为一句:“谢衡玉,人活百年而死,修道者修长生。”
“你修行至今……还能活多久?”
第155章 第155章配得上一场轰轰烈烈的生或……
屋内一片寂静,空气中仿佛落了场无声的夜雪。
谢衡玉望着窝在榻上蜷成一团的池倾,她抱膝而坐,将脸颊轻轻挨在膝上,侧着头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
谢衡玉失明了太久,双目恢复之后,对细节的观察便更加仔细,他盯着她微颤的睫毛,从那簌簌的遮挡下瞧见她深藏的不安。
他凑身靠近她,带
着几分惴惴的犹疑:“倾倾,我想……再陪你百年。”
他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发上,很温柔的动作,却让她生出莫名的无力感。她闻言顿住,许久方直起身,扬起的视线在转瞬间截住了谢衡玉柔软的目光。
片刻后,池倾攥着拳,突然忍无可忍般抬起手,朝谢衡玉肩头闷闷地捶过去:“你这样,很让人生气。”
谢衡玉低下头,缓缓眨了眨眼睛,声音低下来,垂落的目光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倾倾……若百年太短,我再想办法……”
池倾深吸了一口气,扯着男人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眼前,两人此刻挨得太近,她甚至能清晰地瞧见自己映在谢衡玉眼里的影。池倾觉得心里痛得厉害,牙关紧咬着,连带着脸颊的肌肉也泛起隐约的酸。
“谢衡玉,你到底在想什么?”她蹙着眉,一字一顿地诘问他,试图将他的识海翻搅开来,看清其中的每一分思绪,“我在乎的,不是你陪我几年……而是你怎样活那几年。”
池倾深吸一口气,视线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你我成婚后,千年也好,十年也罢……哪怕只有一天,我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过。而不是……为了陪我久一点,生生压制着心魔,装作若无其事地熬着。”
她瞪着谢衡玉,眼神颤抖着,忽有泪水如碎晶般坠下:“藏瑾曾说,与其那样不人不鬼地活,我宁愿他在妖族那口悬棺里长眠——他说的不错。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曾经,哪怕是现在,我确实这样想过。而此刻于我而言……你也是如此。”
温热的触感划过脸庞,池倾抬手挡开谢衡玉,兀自抹去眼下的泪痕,笑了笑:“谢衡玉,曾经我没来修仙界的那些年,你可有想过,如何处置你的心魔?”
“想过。”沉稳的声线良久后才响起,谢衡玉静静看着池倾脸颊的泪痕一点点风干,仿佛在看那早已消逝的无形的岁月,“我想过很多方法,但现在,它们都不可行了。”
“那些曾经可行的方法,是你想玉石俱焚。”池倾盯着谢衡玉的眼睛,或许因为那双眼睛本身就因她的妖力重生,她发觉自己似乎能从中更轻易地读出他不为人知的心思。
她的揣测笃定到不像是一句疑问,可巧的是,在她将这句话问出口的瞬间,她发现谢衡玉也早已猜到她会有此问。
他笑起来,漂亮的眼尾勾着苦涩而歉然的余韵。池倾盯着他的脸,忽然凑上前,像是蓄意报复的小兽,不太客气地咬住男人的唇瓣磋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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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齿尖在他唇上留下一道泛白的痕,她低眸瞧着它,良久轻声道:“想与你的心魔玉石俱焚,哪怕毁了谢家,哪怕天都动荡……你曾经这样想过,现在也还会这样想……是吗?”
——可若是如此,为何要娶她?
池倾失笑,眸中狡黠的光几乎可以被称为恶意,她抬手按住谢衡玉的唇瓣,轻声道:“想娶我,是真的爱我,还是为了压制你的心魔?”
“倾倾?!”那双浅灰色的眸子瞳孔骤缩,似在一瞬间被她这句诘问重伤,她感到他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又失力,颓然到仿佛被卸去了全身的骨骼。
池倾眼中的泪意已经散去,嘴角不知何时勾起了雄心勃勃的弧度,她紧紧逼视他最脆弱的样子,给了他漫长的时间作答。
“我……不知道。”五个字尘埃落定。
谢衡玉眼底淌出惭怍而绝望的影,多少年的世事无常,他哪时哪刻不曾爱她。可他当真没想过用一张婚契将她与他相连么?当真没有把她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的绳索,竭尽全力地苦求她拉他一把么?
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侧重何种心念,向她提及嫁娶。
池倾扬起嘴角,不知何时蓄起的眼泪和笑容一同绽开,她此刻紧紧握着他的手,像是握住了猎猎的战旗,那双明亮黑眸中仿佛又有火焰重新燃起,也像是某种邪恶的蛇类吐出的红信。
她好像生来对黑暗的情绪敏锐,接受得也分外坦荡。谢衡玉是她此生见过的,最是霁月光风之人。她明确了自己对他的爱意,可是那并不代表,她接受不了谢衡玉早已破碎不堪的废墟之上,盛开出黑色而残破的花。
她是种花的人,她从不抑制任何一朵花的生长。
她祝福它们的盛开。
“谢衡玉,我不拉你上岸。”
她做不来谁的绳索,更不晓得如何拽人上岸。
“我不会以任何名义胁迫你的陪伴,更不会强求你为我抑制心魔,苦撑百年。”
若下方是悬崖,她不寄希望于任何摇摇欲坠的绳。她或许会绝望,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会选择割断那条绳——粉身碎骨,或绝处逢生,轰轰烈烈的终结,也好过慌然失措的蹉跎。
她软弱的那些时刻,幼时在三连城中也好,方才刚刚得知心魔真相之时也罢,哪怕只有须臾的软弱痛苦,也显得太过漫长。
冷静下来,池倾更明白自己和谢衡玉,都不该将这个时刻拖延到遥遥百年之久。
“谢衡玉,如果你对我的爱,真的可以让我胁迫你做什么……我希望能和你一起直面你的心魔,我希望你能做出你最无憾的选择。”
她紧握着她的手,指甲在他的掌心刻出带着刺痛的红痕。
“倾倾,面对心魔,哪怕是玉石俱焚的胜算也极其微弱。若我死……”
“还有一朵长命花,若还是不够,我便再种一朵。”池倾打断他的话,脸上扬着胸有成竹的笑意,仿佛那是抬手间便能实现的事。
谢衡玉听出她试图安慰自己的意思,轻笑了一声,却仍没绕开这个不祥的话题,只问:“若我死了,你……不要难过。”
池倾脸上的笑意微敛,盯着眼前人温润清俊的眉目,有种想将他一口口咬碎,生吞活剥,拆骨入腹的冲动。
她瞧着他许久,像条锁定了兔子的毒蛇,许久之后,她轻嗤了一声,移开目光:“妖族的命可长着。若你死了,我可能会难过一会儿。然后回到我的花别塔,流连花丛,逍遥自在……千年万年之后,当下须臾只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她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冰冷的字句说得顺口,握着他的手却分毫未松。
他望着她眼底涌动的火焰,也笑起来,千年万年只是镜花水月的假设,当下的须臾,她掌心的热意,鲜活的神情,才是唯一真切的存在。
“好。”他应下,如她所料的那样。将原本预想里那夜长梦多的未来,瞬间拉进到触手可及的眼前。
池倾感到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躁动。如果要比喻的话,眼前的这个时刻,仿佛只有花月楼被她亲手点燃的瞬间才能与之媲美。
她这样的人,哪怕与他成亲,也不该平淡百年。
她与他,都配得上一场轰轰烈烈的生或死。
池倾蹙起眉,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极强的冲动,那种冲动毫无理智可言,几乎出自于本能,像是一种不可言说的预知。她以极敏锐的感知将它捕捉,下一瞬,她直起身,仰头贴上了谢衡玉的前额:“闭眼。”
两人的识海同时在虚无中打开,池倾无意识地攥起拳,自身妖力在电光石火之间,与千万里之外的本体建立了连结。
这样的预感……
池倾顿了顿,轻声道:“谢衡玉,你那微弱的胜算,我或许有办法再加一分。”
话音落定,谢衡玉只觉眼球剧痛,仿佛有种恐怖的力量拉扯着他的神识穿越广袤的疆域,拓开一方无人可知的天地。
十方海深处,蓝发的少女自冰冷的寒流中捕捉到微弱的异样。
她猛地睁开眼,迅速游向海底那棵巨大到令人震撼的树下。那树上缀满了漂亮的银叶子,在海底亮着柔和而悠长的光芒,每一片都随着波澜安静地摇摆,仿佛风拂山间的模样。
“池……池倾?”天耀化出半身龙尾,小心翼翼地绕着那银叶子树往上。
龙族对于灵力的需求太大了,她本以为池倾的本体在十方海底撑不过太久。可上次这树木若饕餮般一股脑儿吞了太多了力量,巨大的灵力暴动,
连带着龙族也恢复了一半的力量。
天耀虽不知道这是外头长命花的作用,却也因此揣测了许久妖族的意思。
他们任由池倾这般壮大龙族,是对十方海结界太过自信,还是对龙族理由安排?
天耀盯着眼前那银叶子树瞧了又瞧,正是狐疑之际,却听一熟悉的声音自灵树而出,顺着波澜一圈圈荡开:“是我,别怕。”
池倾引着谢衡玉的神识寄于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上,从树木的角度望向眼前的龙族少女,若无其事地道:“是这样,我成亲了,带夫君来这儿瞧瞧。”
天耀闻言,神情出现了一霎地空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没能理解池倾的意思。
——被困十方海的龙族,本该是妖族最大的秘密。可如今……这里已是能带人随便串门的地方了?
她伸手扶着树干,麻木了一会儿,语气带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感觉:“恭喜您啊。是哪位妖族得您青眼?”
池倾笑了:“是位人族修士。”
她下意识偏头望向谢衡玉的所在,若二人不是以神识形态来此,她此刻应该正深深望着他的眼睛。
“说起来,我的夫君……也算是龙族的恩人啊。”
第156章 第156章“真正能击溃你们的,不是……
银叶子轻轻飘荡,天耀摆了摆龙尾,眼中的困惑转瞬便转为了然,她扬起眉,向池倾确认:“你是说那次灵力暴动?”
池倾将视线重新落回天耀身上,作为天赋最高,又正值盛年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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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眼前的少女比起十方海的其他人,显然需要更多灵力滋养。可即便如此,此刻天耀的状态,也比之前那灵力枯竭到连人形都难以维持的样子好上太多。
池倾应了声,平静地解释道:“那力量的来源,是我费心为他炼的一朵花。”
天耀闻言不答,只沉思了片刻,忽地轻笑出来:“原来如此,难怪那次十方海灵力暴动,于龙族竟有如此助益……想必,你当年来十方海取走龙鳞贝,就是为了那朵花?”
池倾微讶,纵然早就知道天耀心细如发,却也未曾料到她这么快便察觉到了龙鳞贝与长命花的关联。
天耀脸上的笑意敛去几分,仰头望向那如定海神针般的巨树,喃喃自语般思忖:“那么……你此番带他来此,究竟有何目的?如今你本体扎根十方海,与龙族休戚相关。我等承你恩情,自然也受你掣肘,有什么话……还需要藏着掖着?”
池倾沉了口气,在回答天耀的同时,却也是解释给一旁沉默良久的谢衡玉听:“十方海的结界固若金汤,是当年妖族以全族之力封印,这世上,再没有第二处更安全的所在。如今你我识海共开,神识寄于这棵与龙族命运相连的树上……”
她顿了顿,轻声道:“谢衡玉,你有多久没有正视过你的心魔了?”
“心魔?”天耀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众生皆苦,谁没点心障?怎用得着你费尽心思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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