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和事佬不在,虞蘅头疼得厉害,寻了个借口躲去厨房看看。
下二楼,见苏静云站在柜台后面,静静不语,写写画画很是认真,怎么瞧都与这喧腾酒肆格格不入。 。
打烊后,兰娘看她晚上没怎么吃饭,便煮了宵夜叫阿盼送来。
春夏交际,白天暖得能出汗,夜里仍有些凉。这时候再吃羊汤未免厚重膻腻,又还不能吃冷,拿炒鳝丝做浇头的米粉无疑很合适。深口大碗里头盘旋着几小股粉,清清的汤面浮着青白葱末,一枚嫩嫩荷包蛋。汤底是拿黄豆芽吊的,出锅撒点虾干粉,差点鲜掉虞蘅的舌头。
这素高汤,比起荤也不差了,又便宜,关键是在暑天喝完也不会舌根发腻。
从前去庙里吃素斋,那米粉就是拿黄豆芽吊的汤煮出来的,又香又鲜,又滑又软,里头搁些豆芽与木耳,嚼着有股脆劲儿,或许是那天爬山着实累了,又或许那时小味蕾敏感,总之也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偏就觉得惊为天人般的好。
另外还有几个和了卖剩的荠菜包的豕肉生煎,底脆得一咬就掉。
再怎么心情不好,吃上这么一顿,也尽好了。
虞蘅拿筷子挑一挑,将炒鳝浓稠的汁在汤底里匀开,便就着碗边嗦起粉来。不是细而透明的绿豆粉,也不是韧滑的红薯粉,是用稻米磨浆,上模子筛出来蒸干晒干的的米粉,洁白软滑,吃完胃里不顶得慌。
慢慢地吃完,又喝了几口汤,觉得这个汤底其实配虾仁浇头也能好吃,清淡有味,脆嫩好嚼,等会儿告诉兰娘明早还吃这个。
兰娘煮宵夜分量不怎么大,阿盼端着碗呼哧呼哧三两口就解决了,剩下的时间巴巴地盯着她面前的生煎。
“吃吧,吃吧。”虞蘅笑着推过去给她。
阿盼摇摇头:“蘅娘子今晚都没吃饭哩。”眼睛仍不错地盯着。
虞蘅又好笑又有些感动:“我与五娘她们在一起略吃了几筷子。”
阿盼“果真?”虞蘅点点头,这才开动筷子,一口一个,解决了剩下两个生煎。
别说,这鲜嫩春荠配上三肥七瘦豕肉做馅,真的很不错!
吃饱阿盼看她案边那一堆,方才进来便注意到花花绿绿的,好奇得很,不由得拿起来瞅。
“还没干呢,一会摸脏了手。”虞蘅急忙提醒,这颜料染在手上可不好洗。
“这是什么,怪好看哩。”阿盼不大认得上头的字,觉得与书上的不大相同,但偶尔夹着几个能看懂的,断断续续,“天地……行……万。”
虞蘅并没解释太多,只道:“这是清明用的纸马冥钱,自己做,显得诚心些。”
阿盼长长的“哦”了一声:“咱们还去那小道庙里么?叫阿柳备些糕点。”
虞蘅摇摇头,“还去咱们从前去的那里。”这说的是清明那处。
阿盼点头,自然而然:“我跟着蘅娘子。”
虞蘅却道:“我一人去就行。”
阿盼不高兴,虞蘅拿好话哄她:“乖,你不在店里,谁看着那些小丫头?”
“不是有阿柳跟阿玲。”
“她们哪有你果敢。”
阿盼压下忍不住翘起的嘴角,总算答应:“那蘅娘子可要早去早回。”
本朝人寒食清明连着一起过,不动火,寻常街上的酒肆食店也关门,便是开着的,也只卖些青团熟藕。
虞记关门后,几人提早做了足够吃两日的青团子,馅儿有豆沙的枣泥的,还有咸的笋丁肉末跟咸鸭子黄。
前段时间新腌来端午吃的鸭子这会儿还不大有味,微微咸,不过做馅儿已经够了。吸取去年开不了口说话的教训,虞蘅这回没往青团里加粘米粉,皮子软塌塌,一咬就陷进去,内里粉绵,一抿簌簌落。
屋里一股子艾叶的清苦香气。
说到艾,难免想到端午,说到端午,就不得不提屈子。
同样是为救世俗,同样不被世俗理解。
虞蘅挎上篮子,篮子里头,除了香烛纸马,还有后世常见的冥币、黄纸、纸扎的屋舍车马衣裳首饰,没有印钞的,便自己动手画,熬了两三个晚上,聊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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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
虽不知具体方位,一路分花拂柳沿着去岁谢诏的脚步向前走便是了。
穿过柳林,经过一片桃杏,沿小溪流盘旋向下,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开阔地,果然孤零零一处碑。
竟然是无字碑。
虞蘅肃然。
背对着林子,掏出火折,也不知对方能收到哪一种,便干脆一股脑全烧了去。只是着实有点多,来时满满两大篮,烧了得有小两刻钟。烟熏得她眼睛通红,时不时咳嗽,但仍有许多话想说。
等到日头完全升起,阳光拨开云层开始刺眼,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收拾好一地狼藉灰烬,确保看不出异样,虞蘅起身,却突然听到身后道:“既来了,何必偷偷摸摸?”
第55章 芙蓉鲜蔬汤今天过生日!
虞蘅讶然回头,一道柳色襕衫翩然立在那儿,。
“郎君怎在这?”不声不响的,吓人一大跳。
“此为家祖母坟茔,似乎该是我问虞娘子才对。”谢诏眉间已经没了昨日郁气,嘴边噙着微微的笑,有些戏弄意味,瞧见她被抓包后讷讷模样,又“好心”地解释,
“我来了许久,并未遮掩声音。是虞娘子太过专注,未曾发现。”
虞蘅脸色有些不好。来了许久,那适才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模样还有那些不着调话岂不是……也不知被听去多少。
谢诏眼角带些笑意,却并不解释,他非是那等好听墙角之徒,来是来了,瞧见她在这儿,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念什么,便去周围林子里略转了转。
不过她仗着四下无人,声音并不收敛,多少还是被他听去一二。
虞蘅颇尴尬,干笑道,“啊呀原来是谢老夫人,倒是巧,我来祭亲长,恰见这儿一处无字碑,不知谁人立,又为祭谁人,瞧着怪伶仃的,便略表了心意。”
“是巧。”对方看她做戏,意有所指地笑一下,“毕竟去岁也是这般的巧。”
……怎么说的她早有预谋似的。
虞蘅不禁挑眉:“郎君来祭祀,怎什么也没带?”
谢诏不答,而是掀袍子在她先前铺的蒲团上跪好,就似早料到般,自然而然用她带来的香烛焚香祭拜。
虞蘅:“……”好不要脸。
谢诏便在河边净了手,重新目视她,“诏有一事不解。”
“什么”
“依虞娘子所言,家祖母是‘夤夜中星火’、‘雾霭天辰星’。诏以为,爱屋及乌,可娘子待‘辰星’后人,防备甚于世人。”
虞蘅默认地垂下眼,防备,这小子倒是聪明。
谢诏犹觉不够,再添一剂,“便是待家母,也比某亲近得多。”
虞蘅能理解他的意思,可这话说出来,落在人耳中,怎就一股子幽怨委屈味儿呢……虞蘅有种自己渣了这人的感觉。
对方是真委屈,“某自认坦荡,待人从无欺瞒、侵害之心,实在不解,虞娘子这防备从何而来。”
“我并非以恶意揣测,谢二郎诗书很通,想来听过‘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这话。”
虞蘅半开玩笑,“谁十七八岁时不是个愣头青,莽得很。然死过一次,便知生命可贵,惜命得很,不敢再莽。”
气氛静默。
“不是……还可以回去么?”
“回哪去”虞蘅起先没能理解,想了想,反应过来,“……骨肉都烧成灰了,自然是不能再”她顿住了,因为瞧见对方红红眼角。这怎么还……说哭了呢。
虞蘅抿抿嘴,替前辈找补:“其实也不一定,得看情况。若只是晕过去,‘魂魄’暂离,还是有机会回的。我方才说的是我这般情况……”
对方转过身去,盯着无波的水面静静不语。
这怎么还哄不好呢,虞蘅有些无奈:“能捡回一条小命,比常人多活一辈子,已是很幸运、很知足了。”
这安慰似起了效果,过了会儿,谢诏看看无字碑,目光语气皆恢复了宁和:“家祖母早年行事带些江湖意气,后来豁达、乐天知命。素未谋面时,诏便对虞娘子渐生熟悉,心生亲近,自察觉娘子与常人之异处,虽喜不自胜,却从未对旁人言说,毕竟,”
“家祖母,并非虞娘子一人之明灯。”
既然说开了,虞蘅也多的是好奇,忍不住问:“前程被牵连,你就不怨?”
谢诏不解:“为何要怨?”
“……呃”这理所当然的疑惑,许久没见过这么正常的人,叫她不由想起后世“生命可以重来但高考只有一次”标语。
似乎也是,人的性格受成长环境影响多多,在爱中长大的人,会对身边人跟事怀更多善意。
虞蘅破罐子破摔地释然一笑:“知道了,日后不防着郎君便是。
自清明那日后,今年的雨水便暂时歇了气。城中草木眼看眼地葱茏起来,远山滴黛,层峦起伏,好似女子精心描摹的翠眉,又似一副水墨晕染、意境深远的国画。
野菜都老了,只有蕨菜还勉强能入口。虞记菜单上,园种菜蔬的种类丰富起来,吃笋,有“煿金煮玉”,还有酸辣笋尖、油焖笋、笋肉火腿汤,另还有徽州运来的油菜花,拍些蒜末下去同炒,这是“蒜蓉菜蕻”、清脆脆的麻油莴笋,起名“脆琅轩”。
近来这些菜蔬里头,应季的菠菜非常之好,嫩嫩叶子,甘爽得很。
有些档次的厨房里都常备老鸡吊的上汤,炖笋子味浓,浇黄芽白鲜甜,拿来煮菠菜也是不酸不涩,鲜香得很。
虞记米粉铺里,免费例汤里的蕈子菠菜蛋花汤非常好喝,乃至于没点拌粉的客人强烈要求在菜单上添一道这个,愿意掏点钱也要尝尝鲜味儿。
梁娘子捧着纸笔到虞蘅面前,让她给起个好听点的雅名。
这却是有现成的,想也不用想,大笔一挥,填上“芙蓉鲜蔬汤”五字。
“哎呀哎呀,真是个好名儿!”
吃着梁娘子送来的花甲粉丝,虞蘅颇不好意思地冒领了功劳。
这花甲粉丝,虽不是后世那样拿锡纸包着用炭火煮,却也很够味儿,放了多多的辣子蒜末,呛香爆辣。花甲也嫩,前日买回来,吐了一夜的沙,干净得很,基本不会硌着,只有嫩肉。汤底什么都不用放,光是花甲就鲜得人挑眉,配菜放些豆芽豆皮跟爱吃的绿叶菜蔬,虞蘅这一碗烫的是豌豆尖,梗脆叶嫩,吃得肚里暖和。
梁娘子送吃食难得没瞧见阿盼围过来,稀奇道:“几个小娘子怎不在?”
说得虞蘅也觉得奇怪,除了忙活的时候,这几天总不见她们人影。
偶然撞见她们围在一处悄声讨论什么,静静走过去,阿柳警惕,先瞧见了她,喊一声“蘅娘子”,众人立刻噤了声,作鸟兽散。
到底自己也是青春期过来的,虞蘅一想想日子,便明了了,哼笑一下,小姑娘。怕不是忙“惊喜”呢,遂装作无知无觉,只等着生辰那日,看看这群“熊孩”张罗出来的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生辰前两三日,院子里又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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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一声,兰娘淡定地放下碗筷,去厨房拿只鸡腿出来。
“鸡皮、鸡油都去净了吧。”虞蘅抱起猫,状似嫌弃去蹭它湿乎乎鼻头,“太胖了阿橘。”
好一通吸,又拿起拿小篦子给它一下下梳毛。
这猫身上干净得一看就是家养,时不时偷跑来她们这儿打牙祭。
橘猫看得见、闻得见,就是吃不着兰娘手里的腿肉,急得喵喵叫。
虞蘅却不急喂,因为知道这没良心的一旦吃饱喝足,便摇摇猫尾走了,此时不亲近更待何时。
梳完浮毛,又抱猫好一通贴揉,表情满足得几近狰狞。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阿盼掉筷子感慨,“蘅娘子每回见猫,都好似恶鬼上了身。”
“要不要我提醒你抱猫是什么样子?”阿柳嘻嘻笑着凑过来撩架。
阿盼利索地怼回去:“哼,那也是猫亲我,不亲你。羡慕不来。”
阿柳脸垮下来。
只有阿玲伸头看了看月洞门外边,觉得好似有什么动静。
一树的海棠开得正好,虞蘅抱猫在树下,替它将鸡腿一点一点绞成小块,好叼咬,神情专注温柔与方才不似同一人。
前几日,另一棵桃树被雨打得稀落,海棠还未开,等雨停了,倒是灿烂得很,眼看着花期还有很久呢,虞蘅已经开始琢磨着拿海棠腌酒,或者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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