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之后带她前往杭州请仇怀溪休妻,让她亲自做个了断,二人重获新生,一起重新开始。
原以为就要和梁韫重修旧好,谁知陆蓝茵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毁了所有谋划。
第56章 第56章一日不死,就对我多一日……
回到客舍,梁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东西。
她要回杭州去,到杭州弄清楚那日荷珠偶然见到的,究竟是不是窈蜓和曲嬷嬷。这两人不会无故凑到一起,或许正如陆蓝茵说的那样,怀溪没死,曲嬷嬷和窈蜓先后离开望园,就是为了悄无声息到他身边侍奉左右。
他病得那么重,身边不可能没人,这么说起来…难道他就在杭州?原来自己曾与他那么近,他没有留在清河,而是躲到了她娘家……
仇彦青赶到客舍时,梁韫早已带着细软离开,一摸茶壶,水还是温的,他顾不得其他,叫东霖赶车,朝杭州追赶,她一定是往杭州去了,因为仇怀溪在杭州,她能如此决绝离开,定然知道仇怀溪在何处藏身。
其实梁韫并不知道仇怀溪在何处藏身,但既然荷珠能在采买时和窈蜓偶遇,便说明他就在附近,只需在那沿街药铺稍一打听,便能得到他的消息。
正如梁韫所想,赶到杭州后,她随荷珠前往那日偶遇的街巷,沿街询
问商户,果真得到有用线索。
“窈蜓?我知道此人,是个尖脸盘有些伶牙俐齿的妇人,在我这定了一套衣裳,过些时日还要给她送去。”
虽说窈蜓梳着发髻,但穿着打扮总是花红柳绿,因而外头见了她都叫“姑娘”,而不是“夫人”,这老板以妇人来形容她,可见她离了望园的岁月也很是蹉跎,早已轻浮不再。
梁韫道:“劳烦您告诉我她留下的住址,您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叫您为难的。”
柏姑姑会意拿出一块碎银递给那商户,那老头子见了指甲盖大的银子,哪还有半点为难,连声答应,告诉她们窈蜓的所在。
得来全不费工夫,梁韫即刻动身前往,不过隔了两条街的距离,步行一刻也就到了。
半扇朱漆的门,隔开了一对夫妻经年的缘分。梁韫站在门外,瞧着门里晒着一匾一匾的干草药,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传出的气味熟悉,勾起许多回忆,这就是他时常服用的那几味药的气味,梁韫的脚步反而慢下来,明知他在里面,可她却寸步难行。
她大可以进去质问他,因为是他有错在先,她就是进去大闹一场,将他给气得一命呜呼都情有可原,可她问心有愧,在质问之前,会先想到在数不清的夜晚里,她的愤怒已被另一个男人抚平,她对仇怀溪已经没多少恨了……
“谁在外头?”里边忽然有人问话,将梁韫思绪带回。
出来的是窈蜓,见到梁韫的一瞬,她人都呆愣在原地,手扶门框,一段白花花的胳膊露在外头,长发挽在巾子里,全然是妇人打扮。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你…你怎么来了?”
“许久不见。窈蜓,你清减许多。”
窈蜓愕然看向身后,那是间不大的院落,总共不过三间房,下一刻曲嬷嬷便端着额药碗从正房走出来,在看到梁韫的时候险些打碎手中的碗。她们未曾得到太太的消息,因而梁韫一定是自作主张来的。
“我要见他,他在里面,对吗?”
梁韫迈入大门,径直朝正屋走去,窈蜓想要拦她,反被柏姑姑拦住。屋里传出熟悉的咳嗽声,她推门而入,屋里熏过艾,有些刺鼻,她被呛到,咳嗽了几声。
谁知下一刻碎瓷便在脚边炸开,男人用极虚弱极愤慨的声音叫她滚出去。
“滚…!我不喝药!不是叫你们别进来烦我?”
梁韫蓦地鼻头发酸,转而轻巧地问:“为何连药都不喝了?”
“……”那厢床上的人影一怔,想看清她,却只能侧过脸,根本动弹不得,用粗嘎的声音唤她,“…韫儿?是你吗?”
“是我。”梁韫走过去,脚步并不轻松,她看清床上躺着的人,瘦得只剩一副架子,依稀可以辨认相貌,“不吃药,几时才能站起来?”
“…我快死了,还吃什么药?”
“别盼自己死。”
“我这样的废人…还活着做什么……”
“你一日不死,就对我多一日愧疚。你就该活下去,比我活得都长久才是。”
“韫儿…”男人剧烈地咳嗽起来,竟拼尽全力支起身体,门口曲嬷嬷赶过来搀扶,可是没什么作用,最后只是将男人重新放平。
梁韫见他直喘气,退到一边不看,正色对他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休书,你几时好些了,就将休书写与我吧。”
“韫儿!”男人竟还能高声说话,“别走…求你别走……”
梁韫越过曲嬷嬷的胳膊,望进男人空洞的眼睛,他喘着气道:“我快死了,我知道我见到你…就快死了……”
男人说得断断续续,初听有歧义,转过弯就知道他等已她很久,吊着一口气,就为见这最后一面,见完这一面,没了牵挂,自然不再垂死挣扎。
梁韫走到外头,四下看了看,柏姑姑和荷珠跟上来,荷珠这会儿还是懵的,一无所知跟着回到杭州,只说要找窈蜓,哪想得到屋里还有一个?
屋里那个瞧着早已不像个人了,可荷珠再单纯的人,也瞧得出端倪,那床上躺的分明也是大少爷啊!世上有两个大少爷?
柏姑姑问:“少奶奶,我们眼下去哪?要回梁宅吗?”
“不回,我们就在这儿待着,拿不到休书我不会走。”梁韫拿过柏姑姑手上的包袱,径直转入一侧偏屋,那屋子空置,只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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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物。
屋里霉味很重,柏姑姑请梁韫先在外头稍候,自己跟荷珠在里头收拾。
荷珠不知该不该问柏姑姑,纠结得脸都绿了,还是柏姑姑先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往屋里那个是大少爷,望园那个,应该称之为二少爷,他们是孪生兄弟,打从清河回来起,彼大少爷就不是此大少爷了。”
“什么…?那…那少奶奶她和二少爷!”荷珠慌乱捂住嘴,吓得不敢说话。
屋外梁韫都听到了,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冒犯之处,这无非是正常人的反应罢了。
“大少奶奶。”窈蜓从正屋出来,朝她走来,“大少爷说,休书他会写的,只是眼下没有力气,或许明日就能握笔了。”
梁韫却道:“其实不必书写,我写了请他画押,你们作见证也是一样的。”
窈蜓蹙眉,“他不过是想让你为他送终,走完这最后一程。”
尘归尘土归土,人都快死了,梁韫还如何和他计较,从苏州一路奔波至此,为的是休书,但不也是还想见他最后一面吗?
“你放心,夫妻一场,走完这一程,也便再无瓜葛。”梁韫看向面容憔悴的窈蜓,“辛苦你和曲嬷嬷了,原本好好在望园做着小夫人,却将你一杆子支到了这儿来。我见他脾气比之先前更古怪了,不知你们是如何到杭州来的?”
“到杭州,是大少爷的主意。”果然。
窈蜓继续说道:“按太太意思,本该留在清河减少奔波,但大少爷一意孤行,一定要到杭州来养病。我知道,他是为了等你。”一抬眼,却是女人看女人的眼神,“他到杭州梁宅附近租赁了府宅,无非就是盼着你能一气之下离开望园,回到娘家,与他在机缘下重聚。
“你想说什么?”
窈蜓总算说出心里话,“说句不好听的,大少爷本来也活不长了,撑到现在拖着一口气就是为了你,就不能让他平静地走吗?休不休的不过一张纸,等他走后谁留得住你?”
梁韫听后淡淡道:“到底是夫妻一场,我要是不能体谅他,要的就不会是一纸休书了。我体谅他,也该有人来体谅我,他不像是不肯的样子,可见也早就预料到了,你不必替他说这些。”
柏姑姑将屋子打扫得差不多了,梁韫住进去,就像以往在望园那样,一个院子里分房睡,还是他睡主屋,她睡偏屋。
当夜外头传来急促敲门声,梁韫彼时根本不曾入睡,后半夜仇怀溪咳嗽得厉害,整个院子都灯都亮着,梁韫睡不着,也就帮着曲嬷嬷和窈蜓照顾病人,不过她能做的也只是坐在床边瞧着他,怕他呛死过去。
因此敲门声响起时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下一刻外头的人便推门而入,半点不和屋主见外,也的确不许见外,因为来人是赶到杭州的仇彦青。
他知道仇怀溪藏身此地,直奔而来,敲门两声门里还来不及回应,便推门而入,半点没有客气。
梁韫心知他会追来,因而并不感到惊讶。看向床上病人,道了声,“你弟弟来了,便叫他模仿你的字迹来写,你只需签字画押,好不好?”
她语调轻缓,像在哄孩子,彼时的仇怀溪一阵迷糊一阵清醒,也和孩童无甚分别了。
下一刻房门便打开,仇彦青风尘仆仆闯进来,只瞧见梁韫在床边坐着,手里还端着一只药碗。床上的兄长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如果说两年前他还是那个有翩翩风度的仇怀溪,此时他全身上下都只透出一股被死亡逼近的恐惧。
门一开涌进夜晚凉风,曲嬷嬷连忙将房门关上,以为仇彦青是带着陆蓝茵口信来的,期冀看向他,却见他一身寒气,大喘粗气蹙眉望着梁韫,眼圈逐渐泛红,喑哑想要唤她,余光看到床上的将死之人,口型分明要唤“韫儿”。
又改口,隐忍地道了声,“嫂嫂。”
梁韫转向他,有的只是意料之内的镇静,“来得正好,我正和你大哥说休书的事,趁他这会儿醒着,你取纸笔和印泥来,替他将那些书面的话写好,他只需画押便成了。”
第57章 第57章怀溪真的没了
“…好。”
仇彦青气都没喘匀,先去拿纸笔,他一刻钟前还在马上,双脚刚落地,就为她写上了休书。这是自己早就应允过的,因而并未犹豫,挽袖子提笔替仇怀溪写下休妻文书。
屋里光线昏暗,她执油灯走过来,瞧着纸张上未干的墨迹,为他掌灯。
仇彦青手顿了顿,轻声道:“韫儿,我不是故意瞒你,我原打算在事情了结后就告诉你,陆蓝茵说的话和我无关,她是她我是我……”
“她没说什么。”梁韫轻淡道,“她只是告诉我你大哥还活着,没有说你故意隐瞒我,你不必杯弓蛇影。”
杯弓蛇影,听她这样说,仇彦青才发觉自己在她面前如同一个时常犯错的孩子,做了太多错事,从而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她不肯饶恕自己。
可他和陆蓝茵携同起来隐瞒了仇怀溪还活着的事实。从初到望园那天起,他就隐藏着这个秘密。
让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再度出现在她眼前,让她从一个寡妇,变回了有丈夫的女人,何其滑稽,叫她如何自处?
梁韫不愿多说,只将休书从曾经的情人手中接过,拿至丈夫床畔,念与他听:“自与君成婚以来,岁月匆匆,因性格不合、琐事纷争,未能和谐共处,难以再维持。经深思熟虑,怀溪决定书此休书,恳请梁君知悉。虽无奈,但此决定已下,望君勿再为此困扰。愿君安好,余生无忧。”
床上男人听着,苍白面庞浮现淡淡笑意,性格不合、琐事纷争……
可他们分明是最性格相投,相敬如宾的,若非这副残躯,他们应当仍是相爱的一对。
“扶我…扶我起来……”仇怀溪伸出手,曲嬷嬷一人便可轻易将他扶起,梁韫将印泥递过去,却被他摆手推开。
他竟坐直了身体,“拿…纸笔……”
仇彦青看向梁韫,她根本没看向自己,思虑后仇彦青将纸笔放在茶盘上递给仇怀溪,仇怀溪抖着手握笔,在纸上划出许多道墨迹。
他没有放弃,停停写写,时而咳嗽几声,极缓慢在纸上写下支离破碎的休离书:
自与君成婚以来,曾共度美好时光,然而近日怀溪犯下大错,深知伤害君心。此事不可饶恕,知君心已决,不会再给予宽容。自知无力挽回,特此写休书,请君知悉。
怀溪谨上
梁韫眼中有泪,偏脸一瞬泪珠划过面颊,仅一瞬,叫仇彦青捕捉到了那滴泪。
她在这儿待了有三日,因为写下休书后的第二天,仇怀溪惊人地自己从床上坐起,一上午与梁韫坐在室内,说了许多话,多得像要回忆完这一生。
梁韫感觉得到他这是在道别,“你躺下吧,别坐着了,太费力气。”
仇怀溪惨淡一笑,“不碍事…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我也就不说了。”
梁韫想狠狠心起身离开,可是作为一个正常人,实在于心不忍,抬眼看见仇彦青在屋外廊下远远站着,似乎在等她出来,便说自己还不累,又陪着坐了小半晌。
仇怀溪却感到有些累了,缓缓睡下去,轻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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