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令他在某时某刻忽然了悟,这就是她一遍一遍地,执著地想让她俯下身来要看见的,谛毫末,察小音,见众生。
她,还有她身后的他们,每一个小而美的生命,都是如此可贵。都是立于天地之中的,不可被摧折、不能被忽视的人。
才于漫长又乏味的迟倦里,赵有良才听见皇帝的声音。
“朕偏要看她,一步一步,并非因为朕的恩荫,走到天下人面前去。”
去顺遂心愿,去做她一直想要去做的,去当面问一问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所做、所言,是否当真如高悬的“公正廉明”,是否对得住一句“天地良心”。
从慈宁宫出来,淳贝勒与和亲王走过长街。
两旁俯身的宫人都留着长长的辫子,乌黑浓密,尾端系着红头绳。清一色的茶褐色衣袍,是宫中遵循节令的规矩。春夏用老绿,秋冬用茶褐,不可服用明丽的颜色,袖口与衣身,亦不得辅以繁复的刺绣。若不是重要年节,宫女不得浓妆艳抹,讲究清淡得体。可是十多岁的年纪,哪怕不施脂粉,都唇红齿白,有一股清水出芙蓉似的美。
他们一路走着,彼此都没有说话。这条长街笔直,一路延伸。在晴光浮荡之间,灰尘细细地升腾,倒像是一条河流,承载着不知多少人的悸动、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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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离别。
和亲王忽然说,“主子要送她到朝堂上去,你平日爱护她,顾及她是个女子,竟也不劝一劝?”
淳贝勒凝神一晌,笑着说,“圣意已决,没什么好劝的。”
和亲王扯了扯嘴角,“是啊。圣意已决,咱们谁也不敢劝,谁也劝不住。”
太阳西偏,把一排屋脊兽的影子拉得很长。
长街被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缎带。
淳贝勒的靴尖在青砖上顿了一顿,忽而轻笑:“御门听政……你见过太和殿屋脊上的獬豸吗?”
和亲王依旧是那一幅笑模样,“我眼睛可没你好,胆子也没你大。寻常不往那地界儿跑,就算路过了,哪儿敢抬头啊?”
淳贝勒也笑,“我告诉你吧,依次是龙与凤,狮子、海马、天马、押鱼……狻猊、獬豸、斗牛,最后是行什。那獬豸双目圆睁,独角直指苍穹,正是帝王明辨忠奸的象征。”
他顿了顿,“獬豸能触不直者,刚正不阿。可这朝堂上……”
和亲王不置可否,“到底是魑魅魍魉多了一些。是该有只獬豸来治一治。先帝养他们到死,主子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养了他们三年,已经仁至义尽了。如今丧期将过,还不动手,再任由他们负着先帝的余荫翻云覆雨,咱们老罗家就收拾收拾回松花江吧!”
淳贝勒看他一眼,“也只有你敢说这样的话。”
和亲王耸耸肩,“我渐渐地明白了,人世间的不痛快都是自找的。无拘无束,自然百无禁忌。这几年不知怎么,我把以前忌讳的生啊、死啊,都看透了。因就是果,果就是了。千了万了,一了百了,多少钱权也好,人总归是要死的,大家好赖都得走上这条路,到阎
王殿前,轮回六道,不分高低贵贱,是吧?”
淳贝勒没有回答他的话。
和亲王见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费尽心思在脑海里搜刮一圈,委婉地说,“不过我前几日听我额涅说古,倒是听见一件应景的事。好像是仁宗爷时候,也有个宫女,家里父兄蒙冤,后来……”
他故意收住话尾,看着淳贝勒腰间挂着的缉珠香囊随着他的迟滞,轻轻一晃。
和亲王便学着说书人的腔调,“后来平反冤屈,放出宫去,作配人家,听说丈夫宦途平顺,一生倒也算圆满。”
与岑站在原地,直到巡更太监的灯笼远远地晃过来,才挪步。和亲王已经走了好一程,见他没跟上来,便负手站在原地,回过身来等他。
朱灰金一般的暮色里,与岑蓦然想起那日皇帝望着养心殿楹联出神的模样——“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朱砂底子金漆字,映得人眼底发烫。
两个捧着膳盒的宫女低头匆匆而过,食盒里飘出参汤的苦香。上用参片气息浓郁,盈充在肺腑里,反而辨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滋味。
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神武门的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来,映得宫墙泛出橘红的光。
他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和亲王打量他的脸色,“那姑娘若真上了御门,真有本事翻了案……”
与岑抬眼,“翻案那日,便是她离紫禁城最近又最远的时候。”
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毕竟,朝堂上的口舌比咱们万岁爷更注重好名声。不说搬出什么前汉的外戚,单说抬举一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女子,你瞧御史台的那帮老学究,怕是都要接二连三地排着队,一头撞死在养心殿里。”
和亲王撇撇嘴,“你说我胆大,你也不仔细听听,自己这又是说的什么话。”
与岑很快地说,“我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他毫不避讳地看向他,“这件事情的始末,这几日你是亲眼见证的。从三年前,御前发话要留人在宫里,再到从慈宁花园提拔到养心殿,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步不艰险。要是换了别人,兴许早就被埋没在宫中,病死在牢狱。这样聚众伸冤,你我都知道不是儿戏,律法也好、衙门也罢,看似大道为公,一旦关涉到切身利益,都成了当主子的用来维护自己的工具,一令既下,谁敢不听?还谈什么仁义礼智信?虽说有京控、有越诉甚至叩阍的法子,这么多年——从我朝开国以来,再往上数,什么前朝,再往前一代百代,最终能以此平反的,究竟又有几人?”
“——屈指可数。世道也好律法也好,于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而言,就是条死路。”
和亲王只能说,“连我都看得出,主子对她的心思,何况是你。”
“就是因为知道,我今天才没有谏一句。”
淳贝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因为抬举,就可以让她去蹈踏这样的绝境?今日得至尊垂青,哪怕以身涉险也可保无虞,可是以后呢?凡夫俗子的心意都多变,那富有四海的万岁,又如何?”
和亲王正色,这才往边上看了一眼,皱起眉头低斥他,“你当真是糊涂坏了!”
与岑苦笑,“我一向循规蹈矩,谨小慎微,从不敢糊涂一回。你一向糊涂,此时此刻竟劝我不要糊涂吗?”
和亲王不欲再与他说下去,“凡事思而后定,你知道这是在哪里。”
他压低声音,“正因有情,才要断情。你自诩了解她,想要爱她护她,就该知道,她做的这些事,要的是公道,不是什么抬举,什么尊位。主子送她到朝堂上去,便是自绝心思。你再困顿其中,无非自寻烦恼。你到底执迷的是谁?究竟是她,还是你自己?”
淳贝勒轻轻颤了颤。和亲王的手已经搭上他的肩头,微微使力,往下按。
让他稳定心神,难得正色劝诫,“别害了她,也别害了你自己。”
第73章 午初日中氛霭尽,空水共澄鲜。……
随后示意跟着他的四喜,笑道,“上午我与你主子乘兴吃了些酒,只怕是还没醒过来呢。按理这样上御前可是极大地失礼,好在主子宽厚,我们也要遥叩天恩了。”
四喜上前来,呵腰道,“王爷说得极是。”
和亲王和颜悦色,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时候不早了,快请你主子回家吧。改日再进宫,可得管住嘴了。”
与岑忽然开口,“等一等。”
他恢复了往常一般的神色,匆匆从袖中掏出个青瓷药瓶,递给和亲王,“我知道你因为这桩官司,少不得来往顺天府频繁些。我为了避嫌,现在纵有一百一千个心,也是有心无力了。劳烦把这个捎进去,若还能见着人,就代我问声好。岁晚苦寒,请她千万珍重。”
和亲王的目光落在他掌心的青瓷瓶上,顿时觉得这个中缘由,颇有意思。
戏台上的戏固然精彩,尘世中的好戏却都是真情实感地投入,从未断绝。
他哼笑一声,到底收下了,“欠我一顿饭,记在账上了。”
淳贝勒到底也笑了,“十顿也使得。”
和亲王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捧雪》,雪艳娘在法场上的唱词犹在耳畔,不觉轻轻地唱,“莫道女儿无肝胆,敢将碧血染丹墀……”
“我并不希望她有多么了不起,”淳贝勒自嘲地笑,低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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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归是,离这里越远,这辈子,到底会少受些罪。”
和亲王挑眉,“这是她的愿望,还是你的?”
淳贝勒说,“我和她所想,自然是一样的。”
和亲王不置可否,“是吗?但愿如此。”
等马车堪堪停在贝勒府门前,已经完全看不见太阳的影子了。
他从里间换了身家常的宝蓝缎出锋的便服袍出来,府内已经渐次点起灯,昏朦的地方一处处亮起来,不大的府院,严格按照贝勒府的规制,他的手掖在袖子里,仍觉得有些空旷。
五福前来回禀,“主子,下午老家来人请了两回,问主子在不在家。奴才们回说主子进宫去了。主子要遣人去问问么?”
五福口中的“老家”,便是在盘儿胡同不远的老王府。仁宗朝荣亲王一脉的旁支降等袭爵,他阿玛行六,降一等袭为恭郡王,过世后加谥“勤”字,郡王府由他的兄长继承。他们兄弟几个各自降为贝勒,从老王府里搬了出来,因此几家都管原先的老王府称作“老家”。
他心中不知怎么,隐约觉得有些不安。虽说是兄弟,到底各自有各自的家事,除了大日子,不常往那边走动。这个时辰派人来,想必一定是有要紧的事。
淳贝勒立在廊下,檐角铜铃被北风刮得叮咚作响。
他望着西边最后一抹蟹壳青的亮光,竟然也看不见了。
暮色四合,天地茫茫,他鲜少有这种感觉,不知道应
该往哪里走,还是四面八方都无路可走,只能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半晌,他才说,“备轿。”
五福应声要退,又被他叫住:“换青呢小轿,从后门走。”
郡王府的庭院依旧。
以至于他被执事的人提着灯笼亲自引进去,绕过一道道门,一扇扇墙时,他仍然可以凭藉稳定的事物,为自己的过往找到一个参照。
譬如那时很小的他曾因为要回家晚,要赶去向玛玛请安时,疾步走过的甬道。譬如因为踌躇着不敢出门,借以蹉跎时光而一遍遍数过数目的屋檐衰草。灯笼晃啊晃,照亮袍摆好像有水波在荡漾,忽闪而过的到底是晚风,还是那再也回不来的往昔时光。
家里也许已经用过饭,也过了小辈儿一齐向长辈问安的时辰,所以屋子里静得很。女眷们都回关防院里去了——他以前也能出入,给他的玛玛、额捏们问安,常常要绕过很长一段路,边走边想些应答考校的话。
如果长辈垂问,昨夜睡得好不好,进得香不香?一定是要先回问长辈,昨夜是否睡得好、进得香,再答话的。如若长辈起居平稳,自己自然也须答睡得好、进得香。如若长辈提到昨夜发了个怎样的梦,或是心中哪里不安,则要好言宽慰开解,待长辈面色稍豫,再行退出。
还有早晨说话是有忌讳的,见着人,无论大小,都得道声“有福”,问一句吉祥。老话说一日之际在于晨,早晨所有人都希望是顺顺利利的,这一天才过得太平,凡此以往,这一年才能过得平顺。
这些规矩言犹在耳,只怕在心里还是滚瓜烂熟。只是这里早已是别人家。一代主人有一代主人的精神场,此时他为客,为客又有为客的规矩。
他的长兄在东次间见他。他进去时,顺郡王正坐在炕上吃茶。正厅前有两颗硕大的海棠树,因为入冬,都只剩下霜灰的枝条,将天空分成冰裂纹一般的碎片。
与岑垂下手,向顺郡王问安问好,里间点起灯。他才注意到原来屋子里还有人。
顺郡王搁下茶盏,说,“你也好。”递给下人一个眼色,屋里伺候的使女们便纷纷地退出去了。一旁的妇人早已站起来,目光几乎是定在他身上,双手交叠,朝他福身,“淳贝勒安。”
与岑忙起身去扶她,“不敢生受夫人的礼。”
顺郡王也说,“我先前请夫人炕上坐,夫人再三地不肯。你扶她炕上来坐吧,没有旁人在跟前,不讲那些虚礼。”
诺夫人再四推辞,这才半坐在炕沿上。
顺郡王说,“今儿你嫂子到外头吃酒去了,不在家。家里没人张罗,早早地就吃过饭了。本来想请你来吃个饭,不想你是个大忙人,没空便,你不要见怪。”
淳贝勒笑道,“哥子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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