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问上次跟您说的差事有着落吗?”
严珩一叹了口气,顾焱心紧了一下。
“你去当府衙典狱长屈才了,不若去京郊大营历练一番。”他想不通顾焱怎么会想去又臭又脏的大牢里,一点前程都没有。
“不了不了。”顾焱婉拒:“我想每天都能回家,和我娘子一起做饭。”
一入京郊大营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才能回来一次,他可不要留念念一个人在家。
他只想找个每日按时点卯下值的活计,至于钱财,这趟已经赚够,即便不是大富大贵也可以保证后半生衣食无忧。
他和念念都不是那等浮夸之人,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远离纷争。
再说,牢头的油水可不少,还安全。
严珩一也不强求,“行,我去打听下哪里缺人。知道知道,最好离家近一点,你真是……”没出息。
最后那三个字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声中。
銮與近在眼前。
顾焱只能看见金顶红帐,看不见里面的人。
但他不知道为何忽然心狠狠跳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侧边的窗牖,似乎要戳个洞出来。
然而直到车队最后一人消失在街尾,他也没能看见里面一丝光影。
心却忽然有一处塌陷,空落落的。
“有点饿了。”顾焱捂住自己的胸口,压下这股奇怪的不适,对严珩一道:“今日请你吃饭。”
江念棠一路上都在假寐,眉眼间的倦怠连厚重的脂粉都遮不住,一副软弱无力随时会倒下的模样。
右想暗自诧异赵明斐的不知节制。
她在东宫伺候多年,从没见有女人能近陛下的身,因为从小被江皇后虐待的原因,导致他生性多疑,就寝时不允许有任何人在侧。
江念棠入东宫第一日就与陛下同眠,令右想震惊了许久。
仪仗队绕城主干道一圈,在皇城宗庙与赵明斐会合,两人入殿告祭先祖,宣读制书,随后共回长明宫完成最后的合卺礼。
江念棠再次坐在大红织金龙凤呈祥卧单上,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间新房与西巷口的不可同日而语,满屋龙凤成对的红烛如白昼般敞亮,红底金边囍字无处不在,到处都是吉祥的花样,鸳鸯戏水枕,百子千孙麒麟帐,鸾凤和鸣锦被,就连合卺酒也是青花比翼鸟的图案。
温热的酒还未入喉,江念棠已经有些醉了。
礼成后,两人分别由宫人换上喜庆的寝衣。
江念棠除掉头上累赘繁琐的珠钗时总算有活过来的松快,她婉拒右想选的珍珠宝石钗,自个儿用乌黑的木簪挽上青丝。
余光瞥见自己寝衣上的火纹时,她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待她走出内间,赵明斐已经换好同样颜色样式的寝衣,端坐在床榻等她,正经肃穆。
好像等了很久,很久的样子。
江念棠站在原地,遥遥相看,害怕走过去发现是大梦一场。
右想知情识趣地领着宫人们悄声退下。
刹那间,内殿只剩下一对相互凝视的新人。
赵明斐站在大红床帐前方,朝她伸手:“念念过来。”
她离了一日,他念了一日。
江念棠听见这个称呼,瞳孔微微放大,身体先是一僵,而后不由自主开始颤抖起来。
她的心跳猛然加速,整个人像是被某种力量注入,飞速向对面人奔去。
眼前的火焰纹浮动金光,像是真的燃烧起来。
烧着了他,也烧着了她。
赵明斐双手接住撞进胸膛的人儿,顺势搂住她倒在大红锦被上。
即便他们已经做过无数遍最亲密的事情,在这一刻,赵明斐也不由激动起来。
江念棠看上去比他更激动,杏眼里蓄满了泪,泛着莹莹的光。
赵明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迫不及待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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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她嫣红艳丽的唇瓣。
摘下发簪青丝落,褪去衣带玉肌香。
红帐昏黄,一室糜香。
江念棠红着脸,眸子的泪倾泻而出,湿了脸颊,湿了被衾。
赵明斐小心翼翼以指腹拂去她脸上的泪,温声哄道:“今日你累了,只一次,忍忍。”
喑哑的嗓音模糊得不成样子,令人无法分辨主人的原声。
她抬起素手,不要命地勾住他欲离开的身躯,借力贴上去。
“等了这么久,确定么?”
娇柔细微的气音如世上最烈的药。
赵明斐呼吸一重,以行动回应她的邀请。
本是心疼她劳累一日,方才一来一回间极尽克制,生怕控制不好力道伤到人,可她偏偏不知羞。
既如此,他乐得成全。
红烛上印的烫金喜字已经融成一团,纱帐床榻处的动静才渐渐消停。
在江念棠极尽配合主动下,赵明斐只觉酣畅淋漓,抬手怜爱地替她撇去额头濡湿的碎发,心底一片柔软。
他总算体会到人生四喜为何洞房花烛夜名列其中,实在是令人胸口激荡,唇角不由带出抹畅快的笑容。
指尖拂过她湿润嫣红的唇瓣,引起一阵颤栗。
累极的怀中人费力地睁开的眼皮,嫣然一笑,有气无力地张嘴嗫嚅了几下,听不清在说什么。
赵明斐此时的耐心极其充足,俯身将耳朵贴在柔软的唇上。
她说:“子期,我终于嫁给你了。”
赵明斐沸腾的血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第23章 第23章她真大胆,真该死。
右想抬头看看天色,听屋内还未停歇动静,内心叹息一声,美人乡英雄冢。
想着今日皇后强撑着身体完成繁重琐碎的仪式,已是强弩之末,再这么被折腾,那孱弱的身体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说来也怪,陛下从前身边不缺燕瘦环肥的美人,江皇后想要用美色令陛下堕落沉溺,从他十四岁起便安排各色貌美宫婢近身伺候,无一例外都没有成功。
右想自己也曾是其中之一,她以前叫绿竹。
赵明斐笑着跟她说,如果成为侍妾,以她的家世这辈子不出意外,无法成为一宫之主,说不准还没熬到他上位,自个儿先把命折进去。
江太后的手段后宫之人无一不晓,端看赵明斐未抱养在她跟前稳固地位时,阖宫没有一个孩子出生,便能窥见其中端倪。
右想不想死,她想活着。
赵明斐给了她活命的机会,为他所用。
不仅是右想,还有跟她同样被送进东宫的宫婢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做出选择。
选错的,悄无声息消失在东宫。
右想庆幸自己没有一步登天攀高枝的想法,她甚至对赵明斐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不想,也是不敢。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右想对位阖宫都赞温文尔雅,宽厚良仁的储君心生畏惧,他明明在笑,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悚然感。
随着她愈发得赵明斐信任,知道和参与的事越来越多,无比感谢当年清醒的自己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赵明斐的手段实在是令人胆寒。
正因如此,右想看见他在江念棠面前温柔体贴,收敛戾气的模样有种不真实感,赵明斐眼里的笑意比三月春风更暖,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也不知道在西巷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能让陛下这样防备心重到匕首从不离身的人,在面对皇后时能放下所有戒备,坦诚相待。
她再次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时,内殿的殢云尤雨终于停歇,她忙让宫人准备热水,然而还未等叫水,里头陡然传来刀尖出鞘的锐利声。
紧接着,咚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宛如一块冰落入沸腾的油锅,骇得候在外面的宫人齐齐打了个觳觫。
右想也不例外抖了抖,隔着厚重的门窗,她都能感受到里面人此时的愤怒。
发出这声音的,总不会是腰肢不堪一折的皇后。
右想的眼皮突突地跳,还未来得及反应,紧闭的屋门被用力一把拉开。
赵明斐披头散发,外衫半敞地走出来,他脸上毫无大婚的喜意,也无餍足后的惬意。
反倒是脸色黑沉如渊,眼里的怒意与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右想下意识低头,看见他两手空空后屏住的呼吸方才缓慢地松了口气。
“传朕命令。”赵明斐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目光漆黑瘆人:“即刻派人追上芸夫人,请回京城。”
说的是请字,可言语间全然是嗜血的怒。
赵明斐立在贴了烫金喜字的门前,背后是熠熠生辉的烛光,却愈发衬得他此刻脸色森冷彻骨。
她真该死啊,在大婚之夜,云雨之后,躺在他怀里,叫着别人的名字。
别的男人。
赵明斐引以为傲的理智在那一瞬灰飞烟灭,恨不得当场拧断她的脖子。
五指擒住她还未褪去红潮的脖颈时,他清晰地听见她吃痛地叫了一声。
痛么?
痛就对了。
他逼问她子期是谁,她只呜咽着摇头,双唇咬出血也不肯多说半个字,只一个劲儿看着他的眼睛流泪。
刹那间,他脑海里迅速闪过那几幅奇怪的画。
为什么画中人从来没有完整的脸,因为她怕啊,怕他看出来她早已心有所属。
赵明斐智多近妖,仅从一个眼神中便猜出江念棠不仅心有所属,那个奸/夫还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
想通了这点,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在西巷口见到他第一眼不知所措的举动,不是害怕,是震惊。
赵明斐遽然记起,她的那个眼神与昔年恭王妃看见他时如出一撤。
江念棠总是痴迷盯着他看,不抗拒他的亲近,在床榻上万般讨好,原本以为是极致的爱恋痴缠,实为她填补内心龌/龊的荒芜。
难怪她不在意自己的位份,也不在乎宫人们的闲言碎语。
枉费他误以为她因生母的出身而感到自艾自卑,于是三令五申告诫宫内上下,任何人敢对皇后不敬必严惩不贷,又为她改变计划,暂且压下对江家的打击,改为怀柔瓦解。
赵明斐指骨攥得发抖,嘴却咧开狞笑了起来。
她真大胆,真该死。
竟然明目张胆将他当做情郎的替身,把他当傻子似的耍得团团转,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日日睹物思人。
他便是那个物件。
赵明斐胸口剧烈起伏着,额角青筋暴出,眼眸中闪动着择人欲噬的寒光。
这一刻,他脑中只有一件事。
将人找出来,凌迟处死,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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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江念棠,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届时,他要让她亲眼看着那个叫“子期”的人被处死。
不,他要她亲自动手,用刀砍下他的头,方解今日心头之恨,奇耻大辱。
穿堂而过的风携着丝丝醉人的熏香而过,落在赵明斐面无表情的脸上,他抬手慢条斯理地理平胸前的衣襟,掸了掸袖口,淡淡下了大婚之夜的第二道旨意。
“让严珩一带人包围江府,一个人也不准放跑,做完之后即刻进宫复命,朕另有要事交代他去办。”
江家在送她入宫之前究竟知不知情。
若是知情,正好给他一个绝佳的理由重新挥刀相向。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心软。
今夜朗月当空,高悬圆月完美无缺,是个极好的团圆喜庆之夜,将大婚之日定在今天也是讨个好彩头。
赵明斐离开长明宫时途经抄手游廊,幽幽月光淋在他身上,泛起一层寒冷的光,愣是给满园灯红喜庆添上重重的阴霾。
“即日起,封闭长明宫,没有朕的命令,连一只鸟雀也不准出入。”
赵明斐刻意压着嗓音,却仍旧压不住惊天的怒。
“看好她,别让人死了。”
厚重的宫门被关上的瞬间,皎月被不知从哪儿飘来的乌云挡住大半,院内刹那间黯淡下来。
夜风乍起,檐廊下无数盏灯笼颤颤巍巍摇晃着,忽明忽灭,诡异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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