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
堤坝下,民夫们面黄肌瘦,穿着破烂的单衣,喊着低沉号子,用简陋的工具艰难地挖掘着硬梆梆的土层,将秫秸、草席和土石层层叠压。
监工的小吏缩在避风的土坡后,搓着手,呵斥着进度缓慢的民夫。
新任“督河御史”刘藻,穿着满是泥点的青袍,几乎快看不出底色,早已没了翰林清流的半点风雅。
他蹲在堤岸边,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看着被河水反复冲刷、已经开始松动下陷的一段草埽(草席裹土压实捆扎成的防护体),河水像是窥探到了猎物的破绽,正集中力量撕咬着这里。
“刘大人!刘大人!”一个工头模样的人连滚带爬跑来,帽子都歪了,“不行啊!苇网!工部发来的苇网根本不够密实!稍微用点劲就扯坏了!放下去没半天就叫水冲散了!这怎么捆粽子?!”
刘藻的心猛地一沉,苇网!关键的材料!他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
这些日子,他白天在工地上连轴转,查看每个险点,组织抢修;晚上在四面透风的临时值房里核对物料清单、核算人力需求。
他亲自去上游勘察水情,险些掉进黄河,缺衣少食的民夫暴动过一次,也是他豁出命去弹压安抚,人已瘦脱了形,全靠一股韧劲撑着。
“哪里采购的?!”刘藻声音嘶哑。
“说是……是山东布政使司拨出来的库底子……”工头不敢看他眼睛。
“混蛋!”刘藻狠狠一拳砸在旁边土上,冰冷的刺痛感丝毫压不住怒火。层层盘剥,连保命的材料都敢以次充好!“立即停工!这些烂货统统堆到堤下空地!去找管河同知(河道总督府辖下的官员)来见我!”
刘藻强压怒火处理着眼前的烂摊子,他亲自带着几个亲兵翻检那些劣质苇网,一边记录劣品特征数量,一边在心头飞速盘算:等工部从开封那边调?来不及!本地采购?他想起初来时那个被他查出贪墨工料、已丢官查办的前管河同知,当时他搜剿出的几处隐藏仓库里,似乎有堆放过类似麻绳芦席的痕迹……
“快!拿我手令!”刘藻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对亲兵下令,“带一队人马,去查抄那个孙国栋在曹县西郊的粮店后仓!动作要快!再查他在本地的所有宅邸别院!给我翻!凡是捆扎之物,无论是麻绳、麻袋、还是库存席子!一律就地查封征用!若有反抗、阻拦,以延误河工论处,格杀勿论!”他知道这会引起地方震动,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先弄到应急材料补窟窿才是关键!
亲兵领命如风般去了,刘藻看向下游一处水流更急的回湾处,那里几个老河工正聚在一起激烈争论着什么。
“怎么?”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去。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脸上褶子深得像刀刻的老河工,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刘大人,不成!按您交代的,想在这水流最凶的地方先下大埽……可这破苇网不顶用,草席捆下去,底下那层土吃不住劲,根脚软烂了!水一冲就散!根本扎不稳根啊!”老河工脸上尽是忧急。
堤坝就像房子,根基不稳,上面再捆也白搭!而草席埽最关键的,就是打牢底部根脚桩。可这里的土层常年被水冲刷,稀软如泥!
就在刘藻心急如焚,思考着是不是冒险让民夫下水打深木桩加固底部时,一骑快马奔来,是他的一个亲随,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大人!贝子爷到了!”
巡河钦使贝子硕塞,终于带着他的一营标营兵马(约五百人)赶到。
马蹄踏起烟尘,盔甲鲜明。硕塞翻身下马,年轻英武的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目光扫过混乱泥泞的工地、疲惫不堪的民夫和面色憔悴的刘藻,眉头也锁紧了。
“贝子爷!”刘藻顾不上客气,立刻将劣质苇网和根脚不稳的问题简要说了一遍。
硕塞听着,眼神越来越冷。他走到河边那处险湾,蹲下身看了看河水冲刷的情况,又抓了一把岸边的泥土,感受那稀烂的质感。他站起身,看向正因底脚不稳而被迫停下工作的河工们,年轻气盛的脸庞上露出一股剽悍之气。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
“标营听令!”硕塞的声音洪亮有力,带着沙场征伐的杀气,“立刻去附近,伐那些碗口粗以上的小柳树!粗枝作桩,细枝编筐!给老子砍!敢阻挠砍树者,一律抓起来!”他指着刘藻,“刘大人,你带人教他们捆筐!先把装了碎石的柳条筐沉下去当底座!试试稳不稳根基!人手不够,老子还有兵!都给我搬石头去!”
硕塞这简单粗暴的命令一下子打开了思路,柳树坚韧,就地取材快!柳筐盛石做底座,沉下去既能护住软泥不被冲刷,又能给上面的草席埽提供更坚固的支撑点!这虽然可能效率低一些,但胜在材料好找,方法可行!
刘藻眼中迸出希望:“贝子爷此法可行!下官这就带人示范柳筐编织!”他立刻与那老河工商议细节。一群兵卒在硕塞的催促下,冲向堤岸远处的河滩柳树丛,一时人声鼎沸,铁器叮当作响。
一场关于如何打好堤坝“地基”的紧张博弈刚开个头,千里之外,紫禁城养心殿东暖阁里,一个小脑袋正埋在一张巨大的、标记繁复的地图卷宗里。
顺崽最近格外关注他的“防洪大业”,刘藻、硕塞抵达曹县后每隔三天就用八百里加急递回的折子(有时字迹潦草甚至带着泥水印),都由苏茉儿或木苔亲自念给他听。
他大概能听懂进展缓慢、材料不行、有人捣乱、河水很凶这些关键信息。每次听到“险情尚在”“民夫冻伤者众”“苇网不足”之类的字眼,小皇帝的眉毛就皱得紧紧的,连最喜欢吃的蜂蜜奶糕都放慢了速度。
这天,刘藻的急报再次送达,木苔特意拿来给顺崽看,上面赫然写着劣质苇网问题已局部解决(靠硕塞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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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树和临时柳筐),但根脚不稳的问题依旧严峻,尤其在一处回湾处,水流冲击点集中,打桩极其困难,试了几次柳筐沉下去依然有漂移风险。
顺崽急了。他攥着小拳头,在地图上来回找那个“回湾处”。木苔指着上面一个用醒目的朱砂圈出的险点标记。
“就是这里!水太凶了!”
顺崽盯着那个标记点,小脸绷得严肃。他想起了和皇额娘在暖阁里“百度”时看到的画面。他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巨大的信息流在他脑海中翻涌:水流冲击力、堤坝加固、基础稳定……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小手指着地图上那处回湾点下游不远处一个标记着废弃水闸的位置,脆生生地喊出来:“这里!皇额娘!这里可以试试!”
木苔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这里是……一个前朝废弃引水渠的旧闸门?”
“对!”顺崽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试图把看到的图像信息转化为语言,“我看……我看到过!那种很急的水,冲到墙边,要是……要是在冲过来的方向上……嗯,造一个……一个……”他努力想词,“一个斜斜的鼻子!水撞到鼻子会朝两边……嗯……滑开!就不那么凶了!而且鼻子后面还会……还会凹下去一点,水在里面打转转,力气就小了!”他形容得颠三倒四,小脸憋得通红。
木苔的瞳孔却骤然收缩!分水尖?导流墙?!以及水流在“鼻子”后方的涡漩减速区?!
顺崽看到的是水工建筑物中的鱼嘴分水坝(类似都江堰原理的一个简化分支)或者导流墩、丁坝的示意图!
“顺崽!你是说……在这里,对着水流来的方向,造一个类似尖角的东西,把水流挑开?像鱼嘴那样分开?”木苔激动地确认。
“嗯嗯!对对对!分水!”顺崽用力点头,又指着图纸,“然后造这个的时候,正好可以用大石头填在下面,就像贝子爷用柳条筐那样稳!这样回湾那里的水不就变小了吗?水小了,根基不就好打了吗?”他逻辑清晰地提出了解决方案。
木苔震惊地看着他。这孩子不只是“百度”信息,他已经在尝试理解、转化,并用稚嫩的方式提出解决问题的关键思路!丁坝或导流墩的设置,确实可以改变水流方向,削减主水流的冲击力量保护特定岸线!这思路放在古代水利工程中,也是极其关键的!
“好!太好了!顺崽真是最聪明的小皇帝!”木苔毫不吝啬地给了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立刻拿起朱笔,在刘藻那份急报的空白处,用小皇帝的口吻(稍加润色)写道:
“刘藻、硕塞览奏。回湾水急,根脚难固,朕心甚忧。兹思得一法:于上游入湾水急之处(附图点),择地筑一三角‘束水挑坝’(丁坝)(用条石、柳筐大石加固基脚),前锐后丰,横入水中,束逼水流转向离岸、或分其势。水势锐减,则堤脚可固。可询当地老河工,度其可行否。此法若成,功莫大焉!钦此!”
她飞快地画了一个极其简略的草图:一个突出的尖角,后面一个相对稳固的基座。
这份带着小皇帝“灵光一闪”和简笔图的“谕示”,立刻被封入密匣,以最快的速度发往曹县前线。顺崽看着那封承载着他“妙计”的信被送走,小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笑容,仿佛一个重大的发明成功即将诞生。
就在此时,静怡斋方向传来一声愤怒的尖叫!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孟古青!
木苔和顺崽都吓了一跳,苏茉儿立刻快步过去查看。
片刻后,苏麻表情古怪地回来禀报:“禀太后、皇上,是孟古青格格……她……她似乎想把那霉变的豆腐干……当作调料,给……给炖了?”苏麻自己都差点说不下去。
原来,王太医今日讲到古人尝试用各种“发酵”“霉变”之物入药的模糊记载,其中提到了点腐乳(并未详说制作过程)。
孟古青本就烦躁,想起太后偏殿里那几盒用木盒装着的、散发着怪味的“霉豆腐”,潜意识里觉得这或许就是太医说的“贵重奇药”?或许做好了能得到夸赞,摆脱这无聊的差事?她趁人不备偷溜进偏殿,把最大一块发霉最重的豆腐干拿出来,想模仿草原上炖肉加料,结果那冲鼻的霉味和滑腻的触感彻底突破了她娇生惯养的承受极限!
孟古青站在桌子旁,手里捏着那块令人作呕的霉豆腐,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恶心、羞愤和巨大的挫败感,气得浑身发抖。
旁边的食盒里,还有被她打翻的炉子和半熟却染上怪味的炖肉……
木苔赶到时,又好气又好笑。
但当她看到孟古青那双被气出的泪水冲得闪闪发亮却依然倔强不服输的眼睛时,心念微动。这丫头,虽然方式错了,但她竟敢动手去尝试接触这些“奇怪”的东西?这份行动力,这份哪怕带着赌气色彩的探索欲,反而是……好苗头?
木苔走到吓傻又气得快哭出来的孟古青面前,并没有斥责,反而拿起那块让孟古青避之不及的霉豆腐,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平静地问:“孟古青,你知不知道,这看起来像烂掉的东西里,可能藏着能救下成千上万条人命的药?”
孟古青愣住了,挂着泪珠的眼睛愕然地看着眼前平静异常的太后姑母。一股更大的惊诧和迷茫,彻底冲垮了她刚刚的羞愤。
第57章
静怡斋那场由霉豆腐引发的混乱,最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平息了。
木苔没有责罚孟古青偷溜进“实验室”和弄坏实验品的过错,那块珍贵的原始青霉素培养物算是彻底报废了。
相反,她将那场混乱变成了一个“震撼教育”的现场,她严肃地告知孟古青,那些看似不起眼甚至“恶心”的霉变、发酵产物,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可能蕴含对抗恶性热症,如败血症的巨大潜能——这是多少代郎中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神药”雏形!
孟古青当时被震得完全忘记了生气和委屈,只剩下一脸懵懂和难以置信的愕然。能救成千上万人的……药?就藏在……这烂豆腐里?她看着那块被自己嫌弃地丢开的“垃圾”,第一次对自己被迫学习的东西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敬畏又抵触的情绪。
然而,这件事似乎微妙地触动了她内心某个开关。
王太医第二天上课时,敏锐地发现这位娇蛮格格虽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至少不再摔书摔笔,偶尔他讲到某个药方或某种草药的特性时,那双带着倨傲的眸子里会飞快地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专注,尤其是在提到“退热”“消炎”“止血”这类效果时。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搞破坏的笨蛋,也许是木苔那句“能救成千上万人”太过沉重,总之,孟古青虽没表态,但她的身体语言开始不那么抗拒靠近药柜和书案了。
与静怡斋这股别扭又沉闷的学习氛围,截然相反的是澄瑞亭日益升温的欢乐气息。
顺崽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琪琪格待在一起。
她就像蒙古草原上吹来的风,没有紫禁城的规矩束缚,带着纯粹的阳光和活力。
更让顺崽开心的是,琪琪格从不觉得他是个“深不可测”的小皇帝——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有点害羞、有点贪吃、对什么都好奇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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