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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80(第4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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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他怕警察顺藤摸到他的勒索罪,所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更不关心那女人的结局,直到上个月,他忽然感觉身边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并在睡梦里切切逼问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死毫无作为,他知道一定是那个女人变成鬼来索命了,这便开始隐姓埋名疯狂逃命。

    王实揉着被斧头砸扁的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哼哼:“我有罪!我认罪!我害死了一楼那家小姑娘,但我顶多算个知情不报,法院不会因为知情不报就判我死刑吧?可那个疯子居然想为了这点小事杀了我!”

    接洽人猛拍桌子:“小事?”

    王实被她吓了个哆嗦,嚅嗫道:“那……那我会判几年啊?”

    路潇踹了下他的椅子:“你怎么知道他绑架的是一楼的小姑娘?”

    “刘大刚跳河半年后吧,我和老婆吵完架去路边的车里抽烟,结果遇见一楼那家人偷偷烧纸,火堆就在我车边儿上,两口子嘀嘀咕咕叫女儿的名字,说什么早死早投胎,要报仇就去找刘大刚,我当时没敢出声,但我猜刘大刚绑架的应该就是她家的孩子。”

    “那你们还都挺会想的!”

    这时候接洽人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后对路潇说:“技术部的电话,应该是刘大刚家的物证检测结果出来了。”

    当她听到检测结果后,脸色突然变了。

    这件事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烟城中心商业区,最繁华的写字楼楼顶,安装着一面偌大的广告板。

    广告板上,靓丽的男女模特拥抱在一起,共同眺望着眼前的万家灯火,笑容纯真得如同未曾经过人间疾苦,突然之间,一只血手凭空撕开广告布,血淋淋的闫鑫钻出了俊男的身体,从三米高的悬空钢架上摔下来,顺着斜坡翻滚到天台边缘,幸而被防护网拦住,才没有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如此一摔,就不只他中枪的右侧身体无知无觉了,左侧身体也因为骨折变得疼痛难忍。

    闫鑫瘫软地卡在防护上,很长一段时间里,眼前都只有一片朦胧的白色,渐渐地,他开始看见楼下的火光了,那是他撞到电线杆后烧起来的汽车,也能听见围观人群的喧嚣声了,那是他们拖出保安尸体后的惨叫。

    高空之上大风呼啸,吹醒了他迷离的意识,他努力爬回天台中央,跪在地上,用最后一点力气挤出枪口的血,画出了熟悉的召唤符,水泥地面在他面前一点点变得透明,先长出了血管和筋膜,然后又生出了蠕动的内脏,此刻他终于力竭倒了下来,把耳朵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闭上眼睛,专注聆听着地下鲜活澎湃的心跳声。

    如果有人能从高空俯瞰,便会发现整座天台已经变成一张密布血管的筋膜,而闫鑫正如婴儿般蜷卧于鲜活的血肉中,好像是怪物体内孕育着的怪胎。

    “我可能要死了。”他喃喃地说。

    “可你还没有救活我。”筋膜下传出了少女的声音。

    “我已经尽力了,只是我失败了,我想替你杀了那些有罪的人,那些害死你的人,那些对你的死视而不见的人,他们都该死。”

    少女问道:“也包括你吗?”

    闫鑫笑了笑:“当然,也包括我。”

    “是这样啊!”少女感叹,但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怜悯的意味,甚至不包含多少感情,好像是在聊天气和宠物之类的闲话。

    闫鑫抚摸着身下的血肉,可是指尖只能碰触到冷硬的水泥,他接着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是的,也是在楼顶的天台上。”少女回答。

    他回忆道:“如果不是你的话,我那天应该已经跳下去了。”

    闫鑫一向是个不自信的人,他从未谈过恋爱,也从未和异性建立过亲密关系,虽然还未主动和异性沟通过,但他就是知道女人们一定都瞧不起他,于是他决定先瞧不起女人们,他在心底幻想飞黄腾达后要如何报复他每一个认识的女人,他在幻想里大杀四方,在幻想里战无不胜,在幻想里左拥右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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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实里的他拿着过期啤酒去退货时,老板娘问一句有没有小票,他就吓得灰溜溜跑走了,幻想和现实的残酷反差让他更加怯懦,到最后几乎不敢与陌生异□□流。

    好在还有绘画支撑着他的生活,可惜这份支撑并不牢固,他的画作一销路直不好,过去他总开解自己世人不懂欣赏,可当他极力争取的一家专业画廊以水平不高为由拒绝了他的作品后,他终于失掉了最后一份勇气。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这世界的一个填充物,是路人甲,是背景板,甚至是有待清理的杂质。

    那天他喝完一打过期啤酒,摇摇晃晃登上楼顶,翻过栅栏,站到了天台边缘,醉沉沉的酒气给了他足够的胆量,他下一秒就要跳下去了。

    “去死吧!老子不陪你们玩了!”他对着天空大喊。

    “为什么?”楼下居然传来了一声女孩的疑问。

    闫鑫吓了一跳,差点失足,但他如此怯懦,甚至没有勇气问问对方是谁,便仓皇翻过栅栏跑回了家。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那句轻柔的“为什么”像是一根羽毛,细细扫刷着他的耳朵,让他全身上下止不住地发痒,于是第二了天晚上,他再次来到天台,可是这一次,他居然听到了楼下少女凄厉的惨叫。

    连续偷听几天之后,他渐渐理清了思路,联想到六楼业主曾被警察找上门,大概不是一个好人,他觉得此刻那房间里正在发生一场犯罪,但受害人是谁呢?他首先就想到了曾被刘大刚跟踪过的易阳,于是尝试和易阳的弟弟套话,男孩告诉他“那女的离家出走了,死外面了吧!”,至此,他越发确信和自己说话的女孩子就是易阳。

    几天之后,他再次来到天台,听见女孩子在房间里唱歌,就呼唤她,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她是谁了,问她是不是被刘大刚绑架了?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他刘大刚现在不在家。

    他没有急着报警,而是坐在天台边缘,开始向女孩倾诉自己的不幸,此刻女孩是一个比他更加卑微的囚徒,而他则是她从天而降的希望和救世主,他居高临下地掌握着这段关系的主动权,女孩只能小心翼翼地听着、安慰他,接纳他的一切情绪。

    闫鑫很享受这种相处,女孩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两个人聊了一整夜,聊了很多,以至于他觉得两个人应该已经成为朋友了。

    “我会救你的,那你是不是要做我女朋友报答我啊?”他以为自己在开玩笑。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女孩怯怯地问:“如果我拒绝,你是不是就不救我啦?”

    闫鑫根本想不到她会拒绝,这种情况下,明明他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他手握着她的生死,带给她救赎,他替她支付了自由的代价——虽然只是打个报警电话,但她难道不应该主动以身相许吗?

    “你是不是不懂你现在的处境?”闫鑫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嘶吼之后,赶快压低声音补充说,“我不是因为你拒绝我而生气,我只是觉得你太不尊重自己的生命了,如果你自己都不尊重自己,那我也没必要救你了!”

    “可我不想做你的女朋友,我们只做朋友,行吗?”

    闫鑫沉沉地叹息,似在为女孩的命运而悲伤:“唉,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所以你真的不救我了吗?”

    闫鑫沉默。

    “那算了,可惜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呢!”女孩并不为他的冷漠而气愤,反而遗憾于两个人不能相见,但她随即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你之前不是想跳下来吗?我被关在客厅的笼子里,离阳台很近很近,如果你现在跳下来,我们就能见到了。”

    闫鑫听见她的话,低头看了看被黑夜抹去恐惧感的楼高,忽然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非常可笑,于是转身下了楼。

    今时今日,一阵警笛声迫近写字楼,但闫鑫的伤情已经不允许他再逃跑了,他眯着眼睛盯着天台门,随后看见一男一女两手空空地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只有一男一女。

    闫鑫喃喃地对走近的路潇说:“他们都知道她就在那里,都知道她要死了,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我也一样,我们罪有应得……”

    路潇蹲下来观察着他的伤势,摇了摇头。

    闫鑫独自筹谋这么久,很想有人听听自己的告白,不论是谁。

    故事从他离开天台的那个夜晚继续。

    “……半个月后,我听说刘大刚死了,就觉得易阳应该已经被他杀掉了,但我偶尔会猜测,她可能还在笼子里等着人去救她,我当时很想去救她,但又怕她再次拒绝我,我真的很纠结,我想了一天又一天,想了一周又一周,拖延了一个月之后,我觉得去与不去她应该都已经死了。

    从那以后,我时常梦到笼子里面她干枯的尸体。

    我很后悔,当时至少应该试一试找到她,她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耐心,那么听话,我再坚持一下她就会同意的,如果再坚持一下,这几年我就不必独自面对被亲戚嘲笑、被朋友看不起、被画廊恶意贬低、被电信诈骗骗光积蓄,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会安慰我说没事的,她会陪我对抗全世界,那样活下去就没那么难了吧?

    可惜我错过了,或许我当初应该听她的话,从楼顶跳下去。”

    路潇对他的自白无动于衷,冷淡地问:“哦,那你跳了吗?”

    闫鑫看了她一眼,神态很是不满,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四个月前,警察通知我转给骗子的钱已经离境,很难追回,那天我心灰意冷,觉得还是应该跳下去找她,结果突然有人叫住了我,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天台上。我当时觉得自己反正要死了,什么也不怕了,就给他讲了我心中的痛苦,他告诉我没有必要,他有办法让女孩活过来,之后他送给我一张符,他说只要把这张符贴到女孩去世地点附近,我心中思念的人就会活过来。”闫鑫流露出幸福的表情,“他没有骗我,我的女孩回来了,这一次她说她爱我,她明白了我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她要我给她找一副身体,然后她会给我按摩,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给我生孩子……”

    路潇打断他虚妄的幻想:“那个人长着一头白毛吗?”

    从闫鑫惊愕的眼神就能看出路潇问对了,他磕磕绊绊地反问:“啊,啊你怎么知道?”

    路潇站起身,双手插兜俯视着闫鑫,也俯视着足下遍布天台的血肉。

    “其实刘大刚从没绑架过什么女孩。”她说,“只是变声器而已。”

    闫鑫愣住了。

    路潇娓娓道出了整件事的真相。

    “刘大刚跟踪易阳不是出于你们想的那种欲望,而是出于羡慕和模仿,他就是……唉,很想做女孩子。刘大刚的父母接受不了他的想法,不允许他做变性手术,亲友也不支持他,甚至和他断了往来,他只能从网络上寻找理解自己的人,但一个没有任何感情支撑的人表现得太渴望爱,往往只会得到伤害,所以他遇上了不好的人。他被所谓爱人带入色|情直播行业,之后为了留住爱人,又一步步被诱导至突破心理底线的地步,每次他不想继续下去了,那个骗子都会用分手威胁他,而他也一次次妥协了,当他最终发现自己只是骗子赚钱的工具,甚至不是唯一一个工具的时候,他就决定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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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潇让他缓了一会儿,继续说:“我们查到了直播记录,也查过了六楼的生物痕迹,里面只有刘大刚自己的DNA,他的父母听说儿子可能成为杀人犯后,终于承认儿子一直想做女孩子了。”

    闫鑫听完路潇的陈述,茫然看向身下的血肉:“我不信,她明明就在这里,你看……”

    “那个人给你的那张符,能够具现化某个地点的庞大执念,正是由于你们真心实意地相信有人死了,所以才塑造出了一个无中生有的怨灵,又因为你们都相信死者就是易阳,所以它才具备了易阳的声音,长出了她的身体,背负了她的死亡,当然也继承了她的仇恨,仅此而已。”

    闫鑫缓缓摇头,抗拒着真相:“你骗人……”

    路潇拿出手机,找出一段易阳最近练习街舞的视频,展示给他看:“喏!易阳还活得好好的,你应该能认出她来吧?”

    闫鑫一面喃喃着不可能,一面转眼看向地面,可刚才还遍布天台的筋膜和血肉,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路潇解答道:“它是因你们虚无的杀意而诞生的,当你们意识到这桩凶案不存在后,杀意就消失了,它当然也消失了,虽然被你残害的易阳家人和吴强、还有活下来的王实,都真心实意地以为他们参与了杀人事件,但其实从法律层面来说,他们没有犯罪。”

    闫鑫受不了打击,濒死的身体开始剧烈震颤,枪伤崩裂,血涌而出,重新染红了天台。

    路潇看着他的魂魄离壳,便发消息让接洽人上来带走尸体。

    然后她转头看向冼云泽:“事情结束,我们也该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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