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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风起时(三) 帝心已动,然群臣未附。……
曹吉祥恨透于谦, 连同温缜也恨乌及乌,要不是于谦力荐他,温缜怎么可能步步高升,就他那死德性, 这朝堂哪有他的位置?不过是于谦王文当政罢了。
这主要是他升上司礼监掌印, 但由于皇帝要干活, 于谦又上书宦官不宜干政,导致曹吉祥的权力比往届的掌印小太多了。陆轲一个东厂提督都敢对他阴阳怪气, 这升不升职有什么区别?
看当年王振的权力,谁不眼馋?如今他这算什么?
曹吉祥是一条毒蛇,可不是什么忠臣,他并不觉得朱祁钰不追究他王振同党的消息是有恩于他,他想要的, 是朱祁镇那种放权的皇帝, 而不是他这样让文官牵着鼻子走的皇帝。
其实朱祁钰为此也纠结, 他实在无人可用, 只能依靠于谦。他对人心把握不准, 只是谁向他卖惨卖乖, 他的注意力就多给谁一些,曹吉祥就是这般上位的。
他提拔,也不薄待其他人,越是想一碗水端平, 越是端不平, 人心隔肚皮, 到头来就是谁对他都有意见。
官员都是年纪大了不得不退才空出位子,将领是断层空缺的,全是于谦在管理, 不管不行,军中让皇帝也这么来,就完了,事哪能这么办?
反而六十多的老大臣们都觉得挺好的,不折腾,安心等退休。
不是他想要文官内阁一手遮天,是他只能这么办,别人当皇帝,玩帝王心术,他这还在看帝王新人速成手册呢。
很明显,当皇帝这事实在太为难他了,他年纪轻轻就明显身体被掏空,温缜看着朱祁钰苍白的脸,想起他的寿命,历史上就是今年去世的。
但温缜看他,感觉没有朱祁镇,他还是能多坚持一段时间,至少没人趁他病要他命,没有选择了。
温缜觉得,朱祁钰,有一种老好人在权欲里扑腾却上不了岸的感觉。他有了亲子,孩子两岁了,当然想自己的儿子当太子,他盯上了朱见深的太子位。
可孙太后找上于谦,当年立朱祁钰是权益之策,如今连孙子的太子位都保不住了吗?况且太子乃国之根本,怎么能废长立幼,他孩子才两岁,还体弱。
于谦是个实诚人,这一次站了张太后,他也觉得立两岁小孩为太子不妥,多少盛世,断在太子人选上。
朱见深并无过错,于是君臣两人有了隔阂,但朱祁钰并没有自己人,小人他又看不上,这也是他拉拢温缜的关键。
温缜觉得站他也不是不行,但是这导致与曹吉祥在一队,想想就很恶心,陆轲都做不到,他更不想。
当夜,温府书房灯亮至三更。温缜在《孙子兵法》的夹页里写下一行小字:“帝心已动,然群臣未附。太子无辜,稚子何辜?”
墨迹未干,窗外突然滚过一道闷雷。今年京城的春雨,来得比往年都早。
温缜站在文华殿外的长廊下,这是他近来第四次除早朝外被传入宫中。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传膳声,惊飞了檐下一对麻雀。
“温大人好雅兴。”曹吉祥不知何时出现在廊柱旁,脸上堆着笑,“皇上今儿还夸您家姑娘有将才呢。”
温缜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曹公过奖了,小女不过是沾了运气。”
曹吉祥眯着眼凑近:“听说于少保前儿个去了仁寿宫?张太后近来身子骨倒硬朗。”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要咱家说啊,这东宫之事”
站在曹吉祥的立场,皇帝当然越小越好,越小才好把控。
“曹公慎言。”温缜打断他,目光如刀,“太子乃国本,岂是臣下可妄议的?”
曹吉祥脸色一僵,正要发作,忽见沈宴捧着奏折从月华门转出来。温缜趁机拱手:“下官还要去兵部核对往年军费开支——”
曹吉祥眯着眼打断他:“皇上说了,这事不急。”他压低声音,“倒是太子温大人是个明白人,皇上如今最缺的,就是像您这样的肱骨之臣。”
温缜心头一凛。这话已经挑明了——朱祁钰要他对付东宫。
“臣只管户部钱粮,储君之事,非臣所能置喙。”温缜垂下眼睫,声音不卑不亢。
曹吉祥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正要说话,忽见于谦带着几个御史从文渊阁方向走来。他立刻换上恭敬的表情,躬身退开:"那咱家就先告退了。"
暮色昏沉,温缜想起方才朱祁钰在暖阁里的试探——“温卿觉得,稚子可能承江山之重?”
于谦走到近前,看了眼曹吉祥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温侍郎,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太液池边的柳树下,于谦开门见山:“皇上近日频频召见你,可是为了东宫之事?”
温缜苦笑:“于少保明鉴。”
“糊涂!”于谦提高声音,又强自压下,“你可知当年土木之变后,为何满朝文武坚持要立郕王?就是为了江山社稷不乱!如今又要废长立幼,这是取祸之道!”
柳枝拂过水面,搅碎一池倒影。温缜望着涟漪,“下官明白。但陛下似乎铁了心。”
人都有私心,皇帝也是人,他为江山呕心沥血,却要交还给别人的儿子,他自然不肯,谁甘心当工具人?
“你别犯傻,天下又不是天子的玩物,江山社稷,万万百姓,哪是能因私心就犯险的?”于谦目光如电,“别忘了,你家女儿如今统领的亲兵营,就在东宫附近驻防。”
这话已是明晃晃的警告。温缜猛地抬头,却见于谦眼中并无威胁之意,只有深深的忧虑。
“下官”温缜喉头发紧,“下官岂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只是担心若断然拒绝,反而会让皇上启用更不堪之人。”
这事是很扎手,于谦长叹一声,“三日前,张太后命人从南京接回了汪氏。”
温缜瞳孔骤缩,汪氏是朱祁钰废黜的原配皇后,当年因反对易储被废。如今太后接她回京,就是为了刺皇帝的眼,告诉他,他这皇帝是怎么当上的。
“多谢于少保提点。”温缜抬眼看他,见这位历经风雨的老臣,此刻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温缜啊。”于谦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咱们做臣子的,虽领着君王俸禄,可一切都是民脂民膏,为父母官,终究要对得起这身官服。”
他将朱祁钰扶上去,如今这情况,张太后怪他,内阁不肯帮他,司礼监恨他,皇帝也怪他多事。
这一切压在于谦身上,使他早早生了白发,温缜看他鬓发微霜,也很难受,“老师要保证身体,大明江山,还是您一肩在扛呢。”
此时的大明,还真就扛在于谦身上,其他的人老得老,奸得奸,要么有心无力,要么有力无心。
于谦被他一声老师喊得微微一愣,随后想起他赠的那枚玉带,“当年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个治世能臣。”
“学生多仰仗老师提携。”
出宫后,暮鼓声从紫禁城四角响起,惊起一群白鹭,温缜望着飞鸟掠过琉璃瓦的身影,他到了风暴中心,却不知前路。
按发展,去年朱祁钰的儿子就病没了,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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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有了变数,今年人还活着。依于谦来看,让小孩上位,权力不过是变回到太监手中,曹吉祥要是下一个王振,大明百姓是遭了天谴要被这么祸祸吗?
他这些天心事重重的模样,看得狄越也皱眉头,“你怎么了?一天天的,刚升上来不是挺开心的?这才几天啊?”
温缜把书罩脸上,“你是不知道如今局势有多抽象,我真想连夜跑回广东,这京城谁爱待谁待。”
狄越莫名其妙看他,“当初不是你心心念念要入京,说再不回来,怕京城出事,回来了又烦心,你这不是自找苦吃?”
那不是也没料到这立储风波这么白热化了,朱见深那更是入口的东西都要试毒,万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其实他理解朱祁钰,辛辛苦苦治理的天下,凭什么还给那昏君的儿子?朱见深有那么个爹,政审都过不了关,还好好待在太子位上,被众人保着。
但问题是朱祁钰明显身体不行,幼子也体弱多病,时时太医看着。江山又不是私有财产,皇帝只是统治者,这统治者姓朱就行,为什么大臣不能挑个年轻力壮的?起码不会出乱子啊。
于谦拒绝不稳定因素,如今天子要废太子,就是不稳定因素,为此君臣都快要反目,曹吉祥都当了掌印。
温缜刚回京就面临这样修罗场的局面,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他在地方上怕于谦倒台,连着他也被清算。回京怕皇帝想不开,非要与于谦撕破脸,君臣来个兰因絮果。
他正想着,管家来报陆厂公来了,温缜想了想,出去办差的老朋友回来了。
温缜出门相迎,陆轲依旧是那死样子,“督公真是一点没变啊。”
这话就扎心了,他温缜都三连跳了,陆轲连职位都没挪一下,反而眼睁睁看曹吉祥升上去了,真的过于冤种。
陆轲皮笑肉不笑,“温大人也一样,说话还是这么欠。”
都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运道。
温缜但笑不语,懒得与人在门口吵,将人迎了进去。
一进书房,陆轲便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斜倚在太师椅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温缜:“温大人如今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怎么?连杯好茶都舍不得招待?”
温缜也不恼,从柜中取出一罐明前龙井,亲自为他斟上:“督公说笑了,这茶是江南刚送来的,就等着你来品。”
陆轲轻哼一声,接过茶盏浅啜一口,眉梢微挑:“倒是好茶。”他放下茶盏,忽然话锋一转,“听说皇上让你女儿领了三百精兵亲卫?”
温缜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督公消息还是这么灵通。”
“灵通?”陆轲冷笑,“曹吉祥都快骑到我头上了,我再不灵通点,怕是连东厂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
第132章 波云诡谲(一) 于谦那老匹夫终于栽了……
当皇帝开始行贿, 有些事情就难以改变了,朱祁钰给了温缜明晃晃的好处,他女儿的将职摆着呢。
所以陆轲问的时候,他也只能叹一声, 反正他不掺和, 他刚回来, 他不知道,他搞不清状况。他不拒绝也不回应, 温缜现在就开始徘徊在外。
朱祁钰看他不愿意出头,也不坏事,就不强求。直接贿赂孙太后,孙太后在利益面前,亲孙子也就那样了, 朱见深简直绝望。
朱祁钰为了扶持亲子, 又贿赂陈循, 高谷, 司礼监东厂都是默认站皇帝的, 当他有了绝对支持时, 于谦独木难支,看皇帝一意孤行,他也难再劝。
朱见深就这样被废了,囚于南宫。于谦只得一再退守, 只希望能留住他性命。可如今的朱见深, 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谦死守最后底线不退, 与皇帝僵持了,君臣二人有了裂痕,这一切落在曹吉祥的眼里, 污告就开始了。
紫禁城的夜色如墨,曹吉祥踏着月光穿过长长的宫道,脚步轻得像只捕食前的猫。他手中捏着一份密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司礼监的灯火还亮着,他知道皇帝今夜又失眠了。
“陛下,老奴有要事禀报。”曹吉祥在殿外唤道。
里面传来朱祁钰疲惫的声音:“进来吧。”
曹吉祥推门而入,只见皇帝半倚在龙椅上,眼下挂着两片青黑。案几上堆满了奏折,最上面一份正是于谦请求善待废太子的折子。
“陛下龙体要紧,该歇息了。”曹吉祥躬身道,眼角余光却扫过那份奏折。
朱祁钰揉了揉太阳穴:“朕如何能安睡?朝中大臣各怀心思,连于谦都”他话未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曹吉祥心中一喜,脸上却做出忧心忡忡的表情:“陛下,老奴近日听闻一些风言风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于大人近日频繁出入南宫,与那位见面。”曹吉祥故意压低声音,“而且,老奴手下的小太监看见于大人府上常有不明身份的人出入,深夜才离去。”
朱祁钰猛地坐直身体:“此话当真?”
朱祁钰再好说话也是皇帝,皇帝对于权力是敏感的,尤其是身体不好时,更是疑神疑鬼。
曹吉祥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近日出入于府的记录,请陛下过目。”
皇帝接过名单,手指微微发抖。曹吉祥知道,种子已经种下,只待它生根发芽。
与此同时,南宫内一片凄清。朱见深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自从被废黜太子之位,他被囚禁在这座荒废的宫殿里,身边只有万氏与两个年迈的太监伺候。
“殿下,喝口热汤吧。”老太监张敏端着一碗清汤,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朱见深摇摇头,十岁的少年眼中已有了超乎年龄的沧桑:“张伴伴,外面可有于大人的消息?”
张敏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昨日于大人托人送来一包点心,里面夹了字条,说让殿下保重,他一定会想办法。”
朱见深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皇叔不会放过我的他连祖母都能收买”
祖母都放弃他了,这世界又是谁是可信的?
张敏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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