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料上已渗出血迹。楚世安目光死死钉在任久言的后背上,喉结滚动,终是沉默伫立。
十杖过后,任久言的呼吸已变得粗重,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砸在石板上。他的唇色发白,却仍咬着牙,不肯泄出一丝痛呼。
楚世安下颌紧绷,终究没能出声。
最后五杖,任久言的背已是一片血色,可他始终挺直脊梁,直到刑毕。刑吏退下后,楚世安大步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力道不由得大了些。
任久言抬眸,扯动嘴角:“……楚大人监刑辛苦了。”
楚世安看着任久言,眼底翻涌着压抑着的复杂情绪,最终低声道:“……小心…”
任久言低笑一声,眼前一黑,彻底昏厥。
没降职、没牵连任何一个皇子、没闹到御前,连刘禹章都只是罚俸,这样的结果,已是多方博弈后最好的结局了。
当夜,任久言在剧痛中恢复了意识。后背仿佛被烙铁烫过,每一寸皮肉都在灼烧。他试着动了动腰,立刻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下半身像是被钉在了榻上,稍一用力就牵扯出钻心的疼。
月光透过窗纱,照见案前熟睡的乔烟辰。任久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却强忍着没有出声,他宁肯渴着。
汗水浸透了里衣,黏在伤口上,又痒又痛。他咬着牙,一点点挪动手臂想撑起身子,却在动作间扯到伤处,眼前顿时一黑。指尖死死抠住床沿,骨节泛白,才没让那声痛哼溢出口来。
夜风拂过,带起一阵细密的刺痛,梆子声遥遥传来,任久言松开咬出牙印的下唇,在心中数着更漏。
这夜还长,但天总会亮的。
挨打的第二天清晨,乔烟辰前脚刚走,趴在榻上的任久言就听见了院里轻微的翻墙落地声音,脚步声挪到门外便停住了,没有敲门,也没有推门。
门外的人没有出声,任久言也没有讲话。
两人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人终于决定推门,听见进来的脚步声,任久言不知道要与那人说什么,干脆一闭眼直接装睡。
萧凌恒走到榻边,见人“睡着”,便放轻了动作,就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他小心翼翼的掀开任久言的中衣,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手指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那些渗血的伤口交错在苍白的皮肤上,萧凌恒眉头紧锁,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骂:
“混蛋…”
紧接着,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瓶,极轻的给任久言的伤口上药,生怕弄醒了人,更怕弄疼了人。
指尖蘸了药膏,在伤口上方悬停片刻,才极轻极缓地落下。
药膏触及伤处的瞬间,萧凌恒分明感觉到榻上人绷紧了肌肉,但这人却仍装作未醒。
萧凌恒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俯下身,在任久言耳边轻声道:“别装了。”
任久言睫毛微颤,却仍固执地闭着眼。
萧凌恒见状,默不作声的继续着上药的动作。这一次,他的指尖带着些许力道,故意在伤处多停留了一瞬。
“唔”任久言终于忍不住轻哼出声,睁开眼对上了萧凌恒近在咫尺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窗外晨光熹微,照见萧凌恒眼中未消的怒意、讨伐、质问,和更深处的心疼。
二人目光相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萧凌恒率先移开视线,语气生硬:“想吃点什么?”
任久言被打的哪还有胃口?他声音微弱的:“我不——”
“吃包子吧。”萧凌恒直接打断他,起身理了理衣袖,“你府后巷那家包子铺,我瞧着不错。”
说完不等回应,转身就往外走。
任久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叹一声。他试着撑起身子,却牵动背上的伤,疼得眼前发黑。
约莫一刻钟后,萧凌恒提着食盒回来,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寒气。他将食盒放在床边小几上,掀开盖子,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趁热吃。”萧凌恒取出一个包子递过去,
见任久言动作艰难,眉头又皱了起来,“别动,”
他突然坐到床边,直接把包子递到任久言嘴边:“张嘴。”
任久言一怔,抬眼看他,萧凌恒却只把包子又往前送了送:“看什么,快吃。”
包子皮薄馅大,咬开是鲜美的肉汁,任久言小口吃着,忽然觉得心口有一万只野马奔腾而过,突然慌了一阵。
他担心自己沉溺在这人的温柔乡里。
他垂下眼睫,
他不敢看这人。
萧凌恒动作一顿:“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只是又拿起一个包子,“再吃一个。”
任久言就这样一个包子一个包子的被喂进嘴里,他吃了整整七个包子外加半份粥,给他撑的都烧心……
男人整整在榻上趴了七天,这人就连着翻了七天的墙,他任久言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规律丰富的三餐,晨起是热腾腾的粥点,午间是精心搭配的膳食,傍晚总有一盅滋补的汤水。
任久言这辈子也从未被人这般细致照料过,而萧凌恒同样也不曾这样放下身段伺候过人。
两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份默契,都没有开口过不该提及的事、不愿面对的事、不敢讨论的事。
萧凌恒敛去了所有锋芒,连惯常的冷嘲热讽都收得干净;任久言也乖顺地配合着,不再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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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推拒。
只是每当药膏触及伤口时,萧凌恒拧紧的眉头和任久言攥紧被角的指节,都泄露着这份平静下的暗涌。
第七日傍晚,萧凌恒照例来换药。月光透过窗纱,映出任久言背上渐愈的伤痕,萧凌恒忽然低声道:“结痂了。”
任久言微微侧首,看见他垂落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两人之间只隔着一肘的距离,却谁都没有再靠近一寸。
对弈之人的克制只能如此,明明心潮翻涌,却只能隐忍压制,最终化作一句“多谢”和“不必”。
盛夏酷暑,工部都水司的运冰车队日夜兼程从北境赶往帝都。然而随冰而来的,还有镇北侯封翊派来的急使。那将士风尘仆仆,策马直入皇城。
当密函呈至御前,帝王之怒震软了殿内所有宫人的膝盖,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不到一炷香时间,工部侍郎潘广生、虞衡司郎中于南平和员外郎裴文泽就被“请”到了宸阳殿。
沈明堂将密函重重拍在案上:“三位爱卿可知朕为何召见?”
三人跪伏在地,冷汗浸透了官服,潘广生战战兢兢道:“臣臣等愚钝”
“北疆战败,镇北军损兵折将,朕派去的精锐,竟因军械短缺而溃败!工部是如何做事的?”
于南平瑟瑟发抖颤颤巍巍地磕着头说道:“陛下明鉴!臣等冤枉啊!陛下——”
“冤枉?”沈明堂冷笑一声,“朕刚收到封卿的加急文书!镇北军今岁下半岁的絜矢数量竟未达应该给的八成!剩下两成多你们吃了?!”
他猛地起身,“军械你们也敢贪墨?!”
于南平闻言直接瘫软在地,裴文泽更是面如土色,额头死死抵着地面不敢抬起。
潘广生抖如筛糠:“陛下明鉴!臣等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克扣军需啊!这这其中必有误会”
“误会?”沈明堂抓起案上账册摔在三人面前,“那这些对不上的数目,你们作何解释?!”
殿内死一般寂静,只听得见三人急促的喘息声。
当日,皇帝便立刻下令,立即下旨将三人押送天督府严审。为确保此案万无一失,特命昨日刚自阜州回到帝都的天督府督主左延朝亲自督办。
军械贪墨案非同小可,更何况涉及的是镇北侯封翊。这位老将从西境到北疆,为朝廷征战数十载,当年更是率军为花太空报仇血洗岘族。如今他吃了败仗,竟是因为军械短缺,此事绝不可能轻描淡写揭过。
当日案卷刚送至天督府,宫中太监又接连捧出两道圣旨:
第一道,擢升监门卫直长任顷舟为“军械稽查特使”,协理此案;
第二道,任命金吾卫司阶萧羽杉为“案狱协理官”,协助审理。
这两位自从入了十六卫没怎么干别的,大半时间都在查案。
任久言赶到天督府时,左延朝正与尹万秋低声交谈,萧凌恒则手持一支絜矢仔细端详。见任久言进来,萧凌恒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任大人。”
这突如其来的礼节让任久言一怔,随即回礼:“左大人,萧大人。”
左延朝直入主题:“此次镇北军短缺的絜矢,数量高达两万余支。”
萧凌恒接过话头:“絜矢列属于八矢之一,其形制独特,箭头处装有火种,整体前重后轻,射出后飞行速度极快。临敌实战多为火攻,常用于守城战、埋伏战、车战和突袭作战等,在火攻敌军阵地,焚烧敌方粮草辎重或军械装备等战斗中能发挥重要作用。”
“火攻…”任久言微微皱眉,感觉有问题但却没有继续顺着说下去,他话锋一转:“此次军械短缺,问题要么出在工部出库时,要么出在运往北境的路上,要么……”
左延朝:“要么出在北边。”
任久言点头:“正是,但如今工部的大人们一口咬定出库时的数量没有问题,所以除了运输司,我们还需要同时调查北境那边是否存在问题。”
话音刚落,几人互相看了眼对方。封翊,如今九关镇将之首,那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查的?
左延朝:“由头呢?”
任久言:“没有人奇怪吗?军械短缺,送到北境的时候无人上报,仗打败了才上报,这…不太合理。”
“但这只是疑点,算不得证据。”左延朝挑眉。
任久言:“所以我们得先知道,这场仗,究竟是怎么败的。”
北境天高皇帝远,想要查清楚岩呷关这场伏击战到底是因何落败谈何容易?况且两人都知道,无论是否真的是北边的问题,皇帝都是不能下令清算镇北军的,所以这就需要两人无诏行事,成了无功,败了有过,这是一场临渊赌局。
萧凌恒眼珠一转,率先开口:“听说镇北军不叫镇北军,叫封家军。北境将士只知有封侯,不知有朝廷。”
左延朝淡淡地说:“封侯爷为大褚征战数十载,战功赫赫。”
萧凌恒看了一眼左延朝,故意斩钉截铁地说道:“再怎么战功赫赫也是臣子,臣子若是依仗战功无视法度,岂非谋逆?”*
任久言:“但陛下的意图…还未可知。”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沈明堂究竟是真的要挖出蛀虫还是想借机敲打将侯,甚至削弱将侯收回兵权,都不清楚呢,到底要怎么查、查到什么程度,这才是第一步。
左延朝看向任久言:“你们真敢查?”
任久言拿起案卷,淡淡道:“查,不过……”
他看向萧凌恒,“得换个查法。”
萧凌恒会意:“明查账目,暗访军情?”
“正是。”任久言点头,“先从工部历年军械调拨的底档查起,再以犒军之名前往北境,封侯爷那边”
他顿了顿,“得亲自去一趟了。”
第36章 沦陷你好好坐着,求你了
次日,任久言、萧凌恒随同几名自家府卫“秘密”踏上了前往北境的官道上。
毕竟此事不是帝王允准的,所以天督府黑甲卫与十六卫的卫军不可一同参与,此行寥寥十几人,前路坎坷,生死未知。
任久言并不会骑马,萧凌恒为他准备了一辆马车,马车较慢,但没人开口提大部队先往前赶,只是一起慢悠悠往北“赶”去。
马车里,任久言捧着地图仔细研究,这段迢迢路共有两处需要谨慎行进的地方,一处是沧州边境的鹰峡隘,这是一处葫芦形的狭隘,两侧山峰高耸如天堑,峡谷最逼仄处仅容两马并辔,马车是定然过不去的。
第二处则是赤川边境的鬼见愁,这里不是地势艰险,而是由于赤川多年气候寒冷风暴,因此赤川内部不太平,有许多山匪与暴动,甚至坊间还流传着鬼见愁那里存在人吃人的情况。
总之,很危险。
日上三竿末,一行人已疾驰两个时辰。
萧凌恒抬手示意停驻,带着众人在官道旁的小镇寻了家酒馆歇脚。
十余人分坐三桌,萧凌恒与任久言独坐一桌。跑堂的殷勤递上菜单,萧凌恒扫了一眼:“来几道招牌菜,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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