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是在替好姐妹试探邹某么。”
乾玟笑意依旧,眼底却冷了。
“好姐妹,谁啊?”
她一步步逼近他,茉莉香由远及近,缓慢又霸道地侵占着他的鼻腔,叫他不得不后退:“王小姐,你逾越了。”
话一出口,邹以汀便觉有些滑稽。
他从没想过,还有能对一个人说这句话的一天。
乾玟忽然加快脚步,一步跨过尸体,直朝他而来,叫邹以汀心上狠狠一跳。
她的光彩与气息都蛮横地逼近他,排开他周身的松香气,占领他感官的高地。
邹以汀忽而感受到一抹凌冽的杀气,如迅风一般,叫他浑身都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但下一瞬,她忽然矮身捡起那块象征“河东军”身份的令牌,啪地一个翻转,递到他面前:“将军,令牌掉了。”
邹以汀这才惊觉手里的令牌不知何时不见了。
“……多谢王小姐。”
乾玟笑眯眯地走了:“走吧,去皇城司报案。”
邹以汀后知后觉感到背后出了一层薄汗,且他的另一只手已经下意识紧紧握住了剑柄。
邹以汀不懂。
方才那一刻,她是生气了吗。
二人快马加鞭回到京城。
皇城司的人起初没注意到戴帷帽的邹以汀,一看见乾玟便大喊:“银宝,富婆又又又来找你。”
陈银宝狐獴似的探出头来:“阿文,你又来了!”
乾玟:“我今儿可不是来找你喝酒的,我们有案子。”
陈银宝登时严肃脸:“什么案子。”
陈家铺子着火的事儿因为处理及时,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没能烧到旁边的酒铺,不过皇城司还是第一时间抵达了现场,陈银宝也略知一二。
乾玟和邹以汀被留下来问话,二人被陈银宝单独问讯。
邹以汀在陈银宝面前摘下帷帽的时候,陈银宝整个人都不会呼吸了。
“呃……这……嗯……见过将军。”
邹以汀:“邹某已经不是将军,陈小姐在外叫我周公子即可……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大家不适。”
他直接进入正题:“对方是有备而来,心怀仇恨,这不是简单的纵火案。”
乾玟结束审讯后,一直在皇城司外等邹以汀。
彼时已经午时二刻,太阳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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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台阶边,细细思量之后的安排,听到脚步声,忙起身,笑着冲皇城司内招手:“将军,忙了一上午都饿了,要不要去吃个午膳,我请客!”
邹以汀见她在等他,又是一怔。
“……不用了,多谢王小姐。”
“也是,今儿太累了,而且你我十分狼狈,得去换身衣裳,只是错过了玄阴阁的庆典,也不知今年谁能被选为圣子。”
邹以汀不接她的话:“今日多谢王小姐,某告辞。”
“将军,”乾玟追上去,“她们皇城司办事很快的,我猜下午就能有消息,我酉时一刻在琅玉阁的水苍阁等你。”
大有一副你不来我不走的架势。
“……烦请王小姐在外叫我周公子。”
“好的,邹将军。”
邹以汀:……
乾玟冲他展出一个笑,笑里有和他一样的倔强。
“邹将军要来哦,我会一直等将军。”
她转身翻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邹以汀木然站在原地。
跑了没多远,她又打马回头溜了一圈:“将军,我知道你要管商税了,但我话可说在前头,我可不是为了套你近乎,让你帮我打掩护,少收点咱们商户的税。
我自认为与将军是朋友,一路走来,我也见证了将军不少事儿。我这人讲义气,看不得朋友受伤,身心都不行。
我只是想,若我不喊将军,还有多少人记得,将军是将军呢。”
微风拂面,吹得她头上翠玉清脆作响。
邹以汀拽着马鞍的手发紧,连呼吸都滞涩了,只凝望着她。
乾玟眼含笑意,打马驰骋离开。
在这京城春日,迎着日光而去。
邹以汀站在皇城司屋檐的阴影下,迟迟未能离去。
好像目光再也不能从她身上偏开。
还有多少人记得他是将军?
他不知道,可能五年……不,要不了那么长时间,最多一年,大家就都忘了,只记得他是扫把星,是邪种,是当今不受待见的世女君。
但现在他知道了。
她会记得。
第23章 (一更) 我们结婚的日子……
乾玟哼着曲儿打马回到王宅,浑身上下重新梳洗了一番。
其实她衣服一点也没被汗湿,只是裤脚沾了些泥罢了,本来用点轻功也不至于沾上,但谁叫她柔弱呢。
黄鹂眼睁睁看着她从衣柜里,把今年最受追捧的款式都扒拉出来一一试过,好奇问:“小姐,您已经看出来这陈家纵火案背后的真凶,为何不直接告诉陈小姐。”
“真凶?谁在乎。”乾玟轻飘飘道。
除了邹以汀。
但她不能直接告诉邹以汀,会被主系统发现。
乾玟最后果断选了一件石榴色的长裙。
不一会儿,就有丫鬟送来一封信,说陈家二小姐找她,有新消息要告诉她。
乾玟只拆开兜了两眼,对内容一点也不意外。
她把信丢进了一旁的小火盆:“告诉陈二小姐,就说我不在家,没收到信,让她今晚来水苍阁找我。”
黄鹂:“是。”
火苗愈烧愈旺,乾玟的面容愈发沉冷。
黄鹂小心翼翼唤她:“小姐?”
乾玟:“黄鹂,你说我今天穿红色,邹将军会不会以为我把我们结婚的日子,和小孩的名字都想好了?”
黄鹂:?
黄鹂:啊???
小丫鬟仿佛大脑过载,被海啸般的信息量淹没。
为了消灭渤国最强武力,这牺牲是不是太大了点?
她知道了,小姐这是攻心战,也许不仅仅是为了将邹将军的心城攻陷,还要把整个渤国人的心都攻陷,邹将军只是第一步!
不愧是小姐!
黄鹂自诩是个训练有素的贴身婢女,她决定将其抛诸脑后,并用另一件事覆盖她的记忆,她压低声音:“小姐,今日上午,还有一封来自夏国东都的密函。”
一卷纸条被黄鹂从某个装香的盒子里抽出来,不仔细看还以为就是一根细香。
乾玟展开来细阅,指腹轻轻掸了掸纸上的香尘,神情平淡:“斩首示众,一个不留。”
酉时二刻,乾玟乘了一辆翠珠顶马车,晃晃悠悠来到琅玉阁。
一个叫云雀的小倌笑着迎上,恭敬行礼,往常穿得严丝合缝的衣襟,不知何时松快了,不经意露出雪白的脖颈与带粉的锁骨:“王小姐,好久没见到您了。”
乾玟笑问:“云雀今日打算弹什么曲?”
云雀脸红道:“备了好几首新曲,就等小姐回来听。”
乾玟:“好,今天挑最好的弹。”
“是,定不让小姐失望。”
乾玟被一群人簇拥着,由掌柜的宛娘引路登楼。
琅玉阁共五层,越往上装修越繁复,第五层只有南北两间包房,一间名为水苍阁,通体苍翠装饰,进门便有两人横趟宽的水池,手掌浅的水,顶上吊着明灯,照得水波漾漾。
池子不深,来水苍阁的小倌都得将玉凳放进池子里坐着,水津津地弹唱,一身涟漪水光。
到水苍阁的纨绔们,无人不叹一声:会玩。
这一阁的高档物什,全是乾玟“赞助”,所以水苍阁也是她的私人隔间,只有乾玟本人或经得她本人首肯的人,方能进此阁。
水苍阁的窗户均为镂空雕花窗,坐在隔间里,透过窗户能看到走廊与楼梯口。
乾玟寻靠窗上座坐下,端起一杯酒,笑道:“就说我要清净,不管是哪家小姐要见我,都拒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其他人上五楼来。”
掌柜的忙点头称是。
用现代的话说,乾玟就是琅玉阁的股东,当然,这点资产,“对外人不足道也”,所以外人只道她是钟爱琅玉阁的小倌,于是包下了水苍阁。
说水苍阁是乾玟在琅玉阁的专属包间。
云雀把琴架好,白皙的脚甫一浸入水池,就被冷得一颤。他轻声倒吸一口气,脚背青筋凸显。他缓了缓才坐下,偷偷瞄一眼乾玟。
上首乾玟自顾自倒酒,恍若未闻,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那张昳丽的面容上,一双眼笑意盈盈,细看那眼底,却冷若三九的寒天。
小倌们开始唱曲,咿咿呀呀。
乾玟托着杯子,坐在靠窗户口的位置,时不时朝楼下瞥一眼,食指不耐烦地沿着杯壁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
“怎么还没来。”
他会来的。
两炷香后,东柳街街口终于有了动静。
那青年如松,一身菉竹翠袍,打马而来,恍若一袭山涧清风,当的是凌冽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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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好颜色,只可惜,又戴着帷帽,见不到他的脸。
乾玟端着酒,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自东柳街门口一路过来。
然而他一出现,整个琅玉阁霎时寂静。
仿若来了一头吃人的青面兽,威压如山。
掌柜的宛娘忙出去迎:“恭迎贵客。”
他的声音不过分低沉,也不过分清越,恍若一阵清风去:“我来见王小姐。”
啊?
宛娘偷偷抬眼瞟向楼上。
乾玟举杯:“宛娘,还不快把本小姐的贵客请上来。”
还真是啊。
宛娘用了十几年的功力才生生压下面上的震惊,笑道:“贵客请上座。”
宛娘迎邹以汀上来后,水苍阁内众小倌均默契地朝楼梯口看去。
尤其是云雀。
他能感觉到王小姐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眼底流光溢彩……
那人绝不是个女客。
宛娘堆着营业假笑,领人上楼来。
“王小姐就等您呢。”
身后人面不改色,只回了一个“嗯”。
气氛一时冷下来。
唯有二人上楼的脚步声,还有楼梯发出的细微“咯咯”声。
宛娘擦擦汗:“您是一个人吗,一会儿还有友人来吗?”
“无。”
“……不知您可有忌口?喜欢听什么小曲?我们这儿的曲子可有名了……”
“无。”
“啊……嗬嗬嗬,也好,也好。”
沉默,无尽的沉默。
宛娘:“……”
宛娘只觉这路越领越冷,冻得她龇牙咧嘴,脚趾头扣地。
这楼梯怎这样长!
乾玟噗嗤笑了,无奈地摇摇头。
她倒好两杯酒。
走廊里飘来熟悉的松香气。
乾玟背紧贴着背靠,举起琉璃盏,仿佛在欣赏琉璃的好颜色。
粉嫩的杯身映出她笑盈盈的脸,她的目光却并不在酒盏上。
细碎的镂空窗纹间,青袍的青年走过,挺拔如松柏。
走动间,白纱隐隐约约勾勒出他俊朗非凡脸,星目凌厉。
真奇怪。
才一个下午不见。
再见就觉得他愈发好看了。
乾玟笑道:“将军怎么进了阁,还戴帷帽。”
整个水苍阁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邹以汀环视一周:“王小姐好雅兴。”
乾玟眼皮一跳:她好像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她咂摸着个中含义,端酒起身:“当然,来喝酒就要有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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