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和谋取天下有什么关系。
耶律迟最懂得放长线钓大鱼,他愿意履行当时给顾怀玉的承诺。
为了能和顾怀玉多见几次面,多说几句话——
他才有机会解开那种被天道眷顾的气运。
顾怀玉的马车停在相府侧门。
他刚踏进门槛,柳二郎快步迎上来,忧心忡忡地说:“相爷昨日一夜未归,可吓死我了。”
顾怀玉遇刺的消息摁得死死的,相府的人都不知晓,他淡淡“嗯”一声,继续往前走。
柳二郎跟随在他身后,连忙道:“相爷慢些走!沈大人在书房里等着您呢!”
顾怀玉一进庭院,便知为何要他慢些走了,因为一只鸡扑棱着翅膀从他眼前掠过,后头追着个气喘吁吁的小丫鬟。
小厮抱着活蹦乱跳的大鲤鱼,扑棱了一脸水,鲤鱼快要将人给干翻了。
两个婆子抬着筐青菜慌慌张张地往后厨跑,活像身后有追兵似的。
顾怀玉抬眼望去,庭院里鸡鸭乱窜,廊下堆着各色时令菜蔬,还有个捆着四蹄的小羊羔正“咩咩”直叫。
“都是百姓从后门塞进来的……”
柳二郎压低声音,“说了不收,他们扔下就跑,相爷莫见怪,我叫人马上收拾干净。”
顾怀玉颔首垂眼,忽然唇角一勾,步履轻松地向着内庭走去,“既然都收了,吩咐厨房这几日加餐,一口都不准浪费。”
沈浚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炭盆烧得极旺,屋内闷热如蒸笼,他额上沁出一层细汗,却仍端坐如松。
官袍穿得一丝不苟,领口的盘扣都紧扣至喉结下方,官帽端端正正地压在额前,连一丝歪斜也无。
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时,沈浚立刻起身,双手交叠举至额前,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下官见过相爷。”
拖地的貂绒从他眼前擦过,幽幽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顾怀玉在椅子上坐定了才道,“起来罢。”
沈浚站起身来,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在下颌处悬而未坠。
他却连抬手擦拭都不曾,只垂着眼帘道:“下官已调禁军搜寻凶手,尽量不扰民,另遣人前往鸿胪寺安抚使团,暂稳其情绪。”
不论心里怎么想,表面功夫都得做到位,这些事儿交给沈浚,顾怀玉很放心,他从袖中取出帕子抛过去,“擦擦汗,瞧你这样。”
沈浚一把接住他的帕子,掌心微微握紧,却不用,他从袖中取出自己的帕子,仔细地擦干净额头的汗,“下官失态了。”
顾怀玉正想找他问些事,他瞧不上户部尚书太久了,老匹夫样样事都指望他出来背责任。
以前是顾党无人,他没得选择,但现在顾党有许多新人投诚。
“这几日,可有没沾党争的,或是清流那边的人来投?”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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浚略一沉吟,答道:“共有六人。”
顾怀玉来了几分兴致,坐起身来,“里头可有能担户部大任的?”
沈浚不动声色将帕子收入胸前的暗袋,他懂顾怀玉的意图,但要办事他要问得更清楚,“相爷所说的大任是——”
顾怀玉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若不是国库里没银子,倒也不至于现在就跟东辽撕破脸。
他不假思索道:“我要个能搞钱、会搞钱的人。”
沈浚稍一思索,眸光波动,“这六人里并无相爷想要的人才,但下官却认识这么一个人。”
顾怀玉眉梢微挑,“谁?”
“魏青涯。”
沈浚说罢一迟疑,念出一个更响亮的诨名,“魏十钱。”
顾怀玉似乎听到过这个诨名,眼波一抬,示意他继续说。
“魏青涯曾任商税司主簿,专管商贾往来、关卡收银一事,此人行事极有章法……”
沈浚稍顿,忽然轻笑一声,“收贿必干事,干事必办好,便是乞丐求他办事,也得凑够十个铜板,因此得了个‘魏十钱’的名头。”
顾怀玉指节抵着下巴,眼底浮起兴趣,“生财有道。”
沈浚赞同地点点头,“而且不论事大小、银多少,办事质量都相当,效率极高,童叟无欺。”
顾怀玉唇角微勾,那就是天生爱财,倒是个能管钱的钱篓子,“不错,如今人在何处?”
沈浚敛去笑意,清俊的脸颇为认真,“他被罢黜了。”
大宸以士大夫治天下,若不是犯下人神共愤的错误,官帽一旦戴上,这辈子都很难被摘下。
顾怀玉更有兴致了。
沈浚声音低几分,“魏青涯入仕前,故意饿死生父,那年东窗事发,董太师闻亲自上奏,请陛下以‘悖逆伦理’之罪将其罢黜,永不录用。”
顾怀玉唇畔笑意消散几分,“哦?那你还推荐给我?”
沈浚向案前走几步,俯身凑近他脸侧,嗅到那熟透的沉香气息,他闭了闭眼睛,才继续道:“魏青涯罢官之后,去了京南坊,开了一家赌馆。”
顾怀玉抬眸盯着他。
“赌馆专接高门权贵,签子一落,金银翻涌,他靠赌馆铺面起家,如今已经是京城最大钱庄的幕后东家,传闻账下流银如海,富可敌国。”
沈浚身为中书令,对京城里官员流向一清二楚。
顾怀玉的口袋里着实地缺钱,他抬手轻轻拍拍沈浚温热的脸颊,“明日带他来都堂见我。”
沈浚身子往前凑近几分,“相爷若想用此人,最难的便是这一点。”
“嗯?”
“魏青涯对朝廷失望至极,被剥去官服时,在宫门口大喊——”
“这朝堂上下,尽是些蠢材!老子忍了三年,今日总算能痛快骂一句,你们也配跟老子共处庙堂?”
顾怀玉失笑,听得出这是一个硬茬,他虽然对能捞钱的人才求贤若渴,但也忍不了对方指着鼻子骂他。
“罢了,你且去请他,就说本相请的。”
沈浚轻轻点头,“下官明白。”
他起身欲退,却听顾怀玉迟疑着唤了一声:“沈浚。”
沈浚脚步一顿,转身行礼,“相爷还有吩咐?”
“你抬头看看本相。”
沈浚缓缓抬起头来,坐在案后的人雪肌玉骨,唇红齿白,貂绒锦袍托着那艳色逼人的脸,多看一眼都叫人喉咙发干。
可此刻那美人侧过脸,眯着眼睛,似是不经意地问:“你对着本相可曾起过欲念?”
沈浚瞳孔剧震,猛地跪地一叩首,“相爷天威如日月,下官岂敢……”
顾怀玉要把问题问个明白,咄咄逼人地道:“是不敢,还是不曾?”
沈浚额头严丝合缝地贴在地毯,暗影里眼眸光亮闪动,闭上眼睛才说得出:“下官不敢妄想相爷,天威在上,下官不敢生非分之想。”
顾怀玉心头的疑虑少几分,除了裴靖逸荤素不忌的,其余人应当不会对他有欲念。
沈浚迟疑片刻,忽然抬起头问道:“不知相爷此言,是因陛下还是裴将军有所冒犯?”
陛下?
跟元琢有什么关系?
顾怀玉微微一眯眼,一手漫不经心扯开交织的衣领,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你可想与本相共度良宵?”
“且说实话,本相不怪罪你。”
第54章 你究竟好什么色呢?……
沈浚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纤细秀白的锁骨, 那皮肤细得像一层雾气浮在肌骨之上,泛着几近透明的光泽,青蓝血脉隐隐在皮下游走。
仿若只需轻轻一掐, 便能留下难以消散的红痕。
伴着顾怀玉这句诱人至极的话,他瞳孔微微缩紧, 喉结不由滑动几下。
但当视线一触及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顾怀玉眼尾的弧度讥诮, 眸底含着极浅的笑意, 似老练的猎人在诱捕野兽时的自信。
这是一道写着“生死自选”的送命题。
沈浚毫不犹豫地一叩首,额头再次抵着地毯, 袖袍的阴影遮住他发燥的眼神,“相爷知遇之恩, 下官铭心刻骨,岂能肖想相爷?”
他话音一落, 头顶传来极轻的一声笑,似满意他的回答, 又似看穿了他的强装镇定。
沈浚低垂的视线里,那双锦靴踏着暗纹地毯而来, 金丝银线,在日光里灿灿生辉。
那靴尖最终停在他面前,鞋尖鸽血红宝石正对着他, 如同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在逼视着他。
顾怀玉站得很近,宽大袖袍垂下, 袖角轻轻落在他面前, 幽幽香味扑面而来。
沈浚呼吸一滞,闭一下眼睛,便听到顾怀玉不急不缓地道:“堂堂中书令已至弱冠之年, 未娶妻又无妾,这是为何?”
“下官志不在内宅,平日多以政务为重,实难分心旁顾。”
沈浚看到眼前的靴子动起来,像猫围着好玩的猎物一般绕着他转圈圈,好似端详要怎么把他吃掉。
顾怀玉轻轻“嗯”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倒是个忠心爱国的好官,本相还以为你这般模样,是好男色的。”
沈浚摁在地毯的手指缓缓地握紧,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论内心如何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表现出来都是镇定自若,“下官清心寡欲,除了公务,别无他想。”
顾怀玉的声音还是那般不经意,问出的问题却越来越危险,“是么?本相闻京中贵人以养男宠为乐,你可曾见过?”
沈浚眉目未动,如实地答道:“下官曾见过一些。”
顾怀玉淡淡地一点头,似是满意他的诚实,“想来也是,前些时日谢少陵向陛下求娶梅公子,你曾在本相面前称‘情之所钟,贵在两情相悦,岂论男女?’”
沈浚眼底似有暗流涌动,却仍持着恭谨的声气:“下官素来以为,情之所至,不分阴阳,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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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系绳,何曾辨过男女?”
顾怀玉突然站定在他面前,软绵绵的貂绒抚过他的耳尖,令沈浚跪的笔直端正的身子一僵。
“如此说来,你不好女色,也不好男色——”
顾怀玉说着忽然弯腰俯低身子,将沈浚整个人都笼在一方温凉气息里,“那你究竟好什么色呢?”
沈浚品味唇齿间流淌的香泽气味,答得依旧体面无懈可击,“下官惟愿一心向随相爷,已是足矣。”
顾怀玉眉尖微挑,这种奉承话他听多了,他并非毫无欲/望,只是这具身子孱弱,曾经又被断定活不了几年,娶妻生子不过是害人害己。
但沈浚不一样,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半点欲望都没有?
他伸出一只白玉雕琢的手指,拨弄着沈浚官帽的金翅,那金翅在他指尖晃晃悠悠地摇摆。
那略微压低的声音悦耳,吐字仿佛在念诗一般,“你自渎么?”
沈浚紧绷的眉心蓦然一跳。
“下官……”他顿了顿,似在斟酌最得体的词句,“偶有血气难抑的时刻,便会。”
顾怀玉盯着他耳后的一块皮肤,那块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发凉的指尖从金翅挪过去,重重摁在那块皮肤,感受沈浚激烈的心跳,“自渎的时候在想谁?”
这句问话没有任何情绪,一字一字冷得结冰。
沈浚袖袍下的双手攥成拳头,骨节泛白地攥紧拳头,却依旧伏得笔直如松,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喘息,“下官想的是天上月。”
他耳后剧烈勃动的青筋,一下一下碰在顾怀玉的指腹,让顾怀玉很满意他的“恐惧”。
那只手顺着耳后轻轻触碰他的耳垂,一下触到他滚烫汗湿的皮肤,当即收回手去。
顾怀玉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手指,站直身子,扑哧一笑说道:“天上月有什么意思?你倒是品味独特。”
沈浚闭了闭眼睛,口舌发干到像极度渴水的人,“不算独特,像下官这般的人不算少有,只是相爷从未留意。”
顾怀玉已经没兴致再问话了,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圈,除去裴靖逸敢对着他见色起意,旁人并无这个想法。
他坐回桌案的后面,拿起一本折子,垂下专心致志看起来,“退下吧。”
“下官告退。”
沈浚俯身叩首,声音哑得几乎不像话。
官袍下摆垂落,恰好掩住地毯上,一小片几不可察的湿渍。
他退步时靴底碾过方才跪伏之处,将那片洇湿的痕迹揉进更深的阴影里。
顾怀玉的视线始终未从奏折上抬起,以至于未曾瞧见那一片不寻常的湿渍。
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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