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是的强。”
声音里没有多少厌恶,反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无奈和……纵容。
他转过头,对一旁等待的警察说,语气恢复了惯常公事公办。
“这个人,我并不认识,希望你们继续为他寻找家人。”
“霍刚的伤,让他自己去走司法程序验伤起诉。该赔多少医药费、误工费,法院判多少,我替这孩子出了,我一分不会少,但也一分不会多给。至于他对我本人的污蔑诽谤,”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担架上的霍刚,“我会让律师另行处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迈开长腿就朝门外走去。
一个来历不明、行为古怪的私生子,他没有义务也没有兴趣接手。
一刻的静谧,才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阿言!”
突然身后传来少年一声带着焦急、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的呼唤。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细细的丝线,猛地缠住了霍彦的脚步。
他顿住,没有回头。
“阿言……阿言……”
霍去病的声音固执地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一丝委屈,眼神紧紧追随着霍彦挺直的背影,那眼神里有茫然,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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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追,只是站在原地,然后偏过头看那个霍刚,“你似乎跟我弟弟有关系,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
“不必,我会找到。而你,臭虫,不能留。”
他又是一脚,仿佛刚才面对霍彦的柔软都是假的,他气场很吓人带着点戾气。
霍刚吓得一声都不敢出,只能捂着肚子大喊。
警察在少年目光逼视,只大喊着拿电棒。
霍去病又要一脚,突然耳朵动了一下,然后抬起了脚,回去坐好了。
就在即将上车时,霍彦停下了!动作突兀得让空气都为之一滞。
少年委屈的声音还在耳畔,衣服皱皱巴巴的,脸上还有灰。头发也是好久没梳了。
他,受了不少苦。
一想到这个小孩吃苦,他心中就难受,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压不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尖锐的刺痛。
真是……欠了他的!
或许真是前世的情人!
霍彦霍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调解室。
“那个孩子没人要,他还太小,我先把他带回去。”
霍去病听见脚步声,早就停了踹霍刚的动作,坐回了原处。
听见霍彦的话他微微仰头,看着少年那泛红的眼眶和倔强的表情,霍彦心头那点别扭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覆盖。
他很心疼。
他真的很心疼!
还有一点别人不珍惜他的宝贝的酸楚。
霍去病扭头,不看他,却用余光瞥他。
你不是不要我了吗?笨阿言!你都不要我了!
霍彦弯下腰,拂开他额前乱糟糟的长发,用湿巾给他擦脸。
霍去病偏过头让他擦,面露凶光地冲地上叫唤的霍刚扫了一眼。
“他也是你的兄长吗?”
少年又是一堆乱码,霍彦却轻而易举的读懂,他发出一声不耐的轻啧,眼神却软了下来,带着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纵容,温柔的笑了一下。
“他是落水狗,我只是恰好不爱打落水狗。”
霍彦说什么,霍去病听不太懂,但他知道这个人不是阿言的兄长。
他也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他又问,“你还有别的兄长吗?”
他似乎很不满。
霍彦以为他在询问家人,怪不得这个私生子不能登堂入室呢。
傻乎乎的,现在才来找爹!
“都进去了,你不要想着他了,跟我。”
他冷冷一笑,做了个刀砍脖子的动作。
“跟着我,嗯?”
霍去病看见霍彦的动作恍然大悟。
阿言被抄家了。
他忍不住抱他的幼弟,霍彦觉得这傻小子还挺乖。
霍去病现在只是个小少年,才十七岁,又是薄肌,看似是抱,实则像是窝进霍彦怀里。
他其实这两天都不敢睡觉,这个屋里很亮,有人来回走动,他担心有人杀他。
现下阿言在,他像是终于找到归处,轻轻地蹭了蹭霍彦的脖颈。
霍彦把自己的大衣给霍去病披上了,然后安抚了一会儿,才去办了手续,给他申请上户。
一切搞完,已经很晚了。
霍去病缩在角落,抱着大衣睡了。
霍彦把小孩抱起,突然想:这个孩子跟我年少时一样。
霍刚躺在担架上,看着霍彦带着那个“傻子”扬长而去,气得浑身发抖,牵动了断骨,痛得眼前发黑,却连一句完整的咒骂都发不出来,只剩下无能的狂怒和绝望。
警察们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位霍董似乎真养了个小情人。
第122章 应当克制
霍彦盯上朱买臣, 朱买臣自然是跑不掉的。
长安城的夏天已至,朱买臣刚从会稽郡跋涉千里而来,长安城大不一样了, 几乎处处可见工坊,百姓的房屋大多翻修过。他几经辗转寻找住所, 都没找到一间他昔年住过的斗室。他明明记得那些蜷缩在那些高大坊墙的阴影里, 低矮得仿佛随时会被挤压坍塌。屋顶的茅草稀疏发黑,到处都是雨水渗透的深色痕迹。哪怕是夏季,也是钻心的阴寒, 那样的斗室很省钱,一间租赁下来,他还可以接受。
现下,哪怕是长安最偏的地方上头的茅草都又多又厚,只闻得是长陵那边的酒厂主人组了一支什么建筑队,只要是工坊人,交了钱,就有大匠来帮忙搭房子。长安人提起这个浮光酒就夸。
他默默念了一会儿, 实在无处栖身。
自己年约四旬还是个计吏,家贫只能栖居这种小室,现在小室也没了,他人微言轻,只剩睡大街了。
他面容清癯,颧骨微凸, 下颌蓄着短须,鬓角已染风霜。站在夏风中, 却裹紧了身上这件唯一的官袍, 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指节粗大的手握住自己腰带下的囊带, 那里只有支秃了毛的兔毫笔和几枚五株。
穷困潦倒。
他扯了扯唇角,在崭新的房屋面前,自觉惭。
他往回走,想寻个别的住所,不远处站着的中年男子,也跟着走,然后渐渐与他齐肩。
“你是来长安述职的小吏吧,”中年人面容平和,约莫五十上下,眼神沉稳内敛,下颌微须修剪得一丝不苟。身着一袭深青色细麻缝制的曲裾深衣,剪裁合体,针脚细密,虽无纹饰却透出内敛的讲究与整洁。腰间束着一条素色无纹的宽革带,足蹬厚底方口布履,鞋面纤尘不染,气度非一般人可比。“我家主君倒有个住处,很是幽静,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赏面。”
这一句在身边突兀地响起,在这寂静的陋巷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石子投入死水。朱买臣猛地抬头,然后连忙作揖,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与疲惫。
他不知道他面前家仆的主人是何人,但面前的中年人温和含笑,姿态放得极低,通身上下毫无长安豪奴惯有的倨傲跋扈之气,反而透着一股久经世事的练达与从容,他若不称奴,还以为他是哪户富贵人士。他的主人更不是一般的门弟。
他腰又往下深了些,小心翼翼的开口,“不知道尊驾之主是?”
会否是他的东风?
过分的卑微与野望让他的脸在光下呈现出一种扭曲的阴郁感。
李叔的眼神却无半分波澜,既不轻视,亦无怜悯,只有一种职业性的沉稳。他双手恭敬地捧着一份帖子,微微前倾身体。就在那帖子呈现在朱买臣眼前的瞬间。
“我主字春和。”
瞬间一股清冽悠远、沁人心脾的荷香率先钻入鼻端。
朱买臣微微仰头,只见这张花帖精美非凡。
上等蜀地彩笺为底,其上,纯金箔片如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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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落,勾勒出繁复的云气瑞兽纹饰。
长安贵族现下喜赠花帖纳士,邀宴。朱买臣来前也有听闻,其中最好的便是如今长安公卿贵族圈中风行一时、由泰安侯霍彦首创的“洒金花帖”!
这个比洒金花帖还要华贵!
来人非富即贵。
朱买臣心跳得很快,躬身双手捧起纸笺。
这纸笺确是上好,触手冰凉柔韧。
帖面中央是墨色饱满、力透纸背的两个篆字,春和。
字迹大气雍容,可是朱买臣却看见了字中筋骨,刚劲有力。
春和,春和。
整个长安,能给的起这份帖子,又唤春和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朱买臣的心跳得生疼。
“你主是泰安侯?”
霍府极少举办宴饮,泰安侯亲笔所书的请柬更是万金难求,在长安权贵圈中,能得此一帖,不啻于获得一张无形的身份凭证。其分量之重,不言而喻。
李叔的无声点头让朱买臣瞳孔骤缩,呼吸一窒,几乎以为自己在梦中。
李叔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打破了朱买臣的恍惚,“我主泰安侯,久知先生大才,想与后日申时与先生见一面,不知先生是否方便?”
他微微躬身,动作一丝不苟,声音带着发自内心的恭敬。
朱买臣从未被人如此礼遇,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瞬间又化作冰冷的战栗席卷全身。
他大脑一片空白,手臂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尖冰凉。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稳住心神。
他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籍籍无名、连长安官场门槛都尚未摸到的计吏,卑微如尘。他的名字,怎会传入那位位高权重,才华横溢的君侯耳中?
是福?是祸?
他强压下翻江倒海的思绪,喉头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挤出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敬畏:“君侯…君侯何以知我朱买臣?买臣…买臣惶恐无地!”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李叔脸上,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中寻得一丝答案。
李叔依旧保持着微微躬身的恭谨姿态,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平静地迎向朱买臣探究的目光,微微摇头,“奴来此前,主君只带言君为大才。闻得先生已至,千里路远,主君忙让奴来接待先生。故先生之惑,此非奴可知也。或可在后日,亲问我主,想来我主定是乐意亲为先生解惑。”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狠狠的又刷了一波朱买臣的好感。
朱买臣感动不已。
他一生卑贱,未想受如此礼遇。
李叔再次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邀着朱买臣上车,在尚冠里的一处院落前停下。
那屋里称不上幽静,对朱买臣来说是富贵到家了。
南北通透,东西有房。一主宅四侧房,中间又并着大小花园假山,层层叠叠也有个八间屋子,大小十几个健仆列在两旁,口称先生。
太贵重了。
朱买臣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李叔并不多言,把屋子介绍后,就将钥匙搁下,嘱咐人好好照顾朱买臣,道了句,“奴告退。” 随即转身,步履无声而沉稳地踏出大门,消失在闾巷深处。
朱买臣像被钉在了原地,僵硬地倚着冰冷的门框,目光空洞地望着李叔消失的方向。
侍人的小声轻呼让他猛地打了个寒噤,这才从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中惊醒。
他低下头,近乎贪婪地、死死地盯着手中那份帖子。
那力透纸背、锋芒外露却又不失雍容的春和二字,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眼帘。落款日期,正是后日申时!
他伸出颤抖的食指,一遍又一遍,近乎痴迷地摩挲着那冰凉的纸面,感受着金箔的微凸,沉香的清冷气息萦绕指尖。
一丝微弱的、几乎被他深埋心底、以为早已熄灭的灼热希望,如同死灰堆中顽强爆出的火星,骤然亮起,瞬间点燃并燎原。
那是对前途的迷茫,对功名的渴望,对改变命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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