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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0-123(第3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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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期盼!这突如其来的邀约,难道真是他苦等半生、梦寐以求的转机?

    巨大的激动和不安让他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攥紧了那份帖子,小心翼翼、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将帖子置于那堆记载着枯燥税赋的简牍之上。

    那洒金花帖的华光,将旁边粗陋的他映衬得更加黯淡。他叫侍人为他点灯,不由自主的走到墙角一个模糊不清的铜鉴前,借着微弱的光线,开始极其认真地整理起自己身上那件唯一的、洗得发白、袖口和肘部已磨得透亮、甚至打着一小块不起眼补丁的旧官袍。

    他用力地抚平每一道褶皱,捋顺每一寸布纹。

    后日无论前方是青云梯还是荆棘路,他都要抓住!

    未央宫高耸的宫墙在暮色四合中投下巨大而沉默的阴影。未央宫高墙的阴影在暮色中拉长,宫阙沉默。霍彦搁下手中的兔毫笔,将一份关于推广新式农具的奏疏封好,交由心腹谒者送往宫中才缓缓起身,天热,他就穿了件玉色薄衫,满头乌发被绯色发带束起来,没束冠,也没插簪。他长得秾丽,自然是浓有浓的艳,淡有淡的雅。反正就是持靓行凶,引人注目。

    弹幕夸他都不重样,从惊艳说腻了到已经有文化的能来一句淡装浓抹总相宜了。

    霍彦看着奉承,十分自得,就这般打扮自在的像是在自己家似的溜达到章台。

    去接大司马下值看医,自然不能怠慢。

    霍去病与诸将商讨完朔方防务的军政,写了封折子,叫人送往胶东后,就小憩了会儿。自从被陛下打后,阿言连马球和蹴鞠都不让他碰。冬日里每天他就在院子里溜达溜达,多一会儿都有人劝。就只能睡觉和嬗儿玩一会儿。到时间就喝点药膳或汤饮,和他一起练啥五禽戏,八段锦那种软绵绵的东西。

    现下还允许他处理军务,已经很不错了。

    但他昨日去找他幼弟纵马狂奔,被阿言知道了,怕他心神有损怕得很,又是诊脉,又是检查,所幸没事,但还是好大一顿折腾。

    他现下还是多睡会儿,免得一会儿结果不好,他幼弟又发脾气。

    霍彦来时就听侍人说,他阿兄在睡着。

    他轻皱起了眉,看着暮色。

    不过傍晚,阿兄怎么睡了,可是累了?

    他有些担忧,问了只是单纯的休息,再三犹豫还是没有打扰,只要人等霍去病睡醒了直接去医馆就是。

    他阿兄因为打仗的缘故,总是睡得很浅。现下睡了也无事。

    总归他总是需要去找淳于缇萦的。

    他慢悠悠上车,车驾碾过章台街,暮色渐深。建章宫西侧的淳于医馆内,灯火静静吐着光晕,拉着长长的影子,浓郁的药香弥漫,屋里还是暗的。

    霍彦踏入时,光华顿生。

    他手持一柄素雅羊脂玉骨折扇,面色温柔。

    “夫人安好?”

    淳于缇萦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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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他为什么摆个司马脸。

    “安。去病呢?”

    霍彦没答她,不客气的坐下,下一句就道,“夫人为什么不与我说,兄长曾经过来讨教?”

    看似是温柔的抱怨,但扇骨轻点案几,青年皮笑肉不笑。

    “若论药理,我也并非逊色。”

    他在迁怒。

    在得知霍去病不先找他,反找淳于缇萦后,他的迁怒就开始了。

    我们兄弟的事,你掺一脚,我很不爽。

    “去病一直心气很不错,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淳于缇萦心大堪比卫青,听不太懂他的弯弯绕绕。但有着非常强的直觉,在后面补了一句,“许是你忙,你阿兄才找我的。不过丹丸还应少食。”

    霍彦笑容真切几分,对淳于缇萦的请求一应答下。

    然后张开扇子,扇了两下,才掀开眼皮道,“看完阿兄,夫人便离开长安吧。”

    淳于缇萦没有说话,眼中全是不解。

    霍彦无心解释,只是又垂下首。

    他这般漫不经心,淳于缇萦依旧很包容,她只是颔首表示答应,然后与他道,“听闻卫氏有难,不知道得罪了谁,死了不少人。那街上的血淌了好几天。你也小心些。”

    她拍了拍霍彦的手,温声提醒道,“或是有人见你们势大,存心想伤你,人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霍彦知道外面对卫氏的传闻甚多,有妖异的,有天理伦常的,有些可以扯到张汤那些酷吏身上,说他排除异已。来来回回,除了卫氏自己人,无一人想过是霍彦自己拿刀拿卫氏上捅,毕竟现下都说亲亲相隐,人们没法猜到有人为了外人,甚至小民去把自己亲人弄死。卫氏与霍氏是亲眷,这种大规模的清洗,淳于缇萦担心波及他是正常人的想法。

    可,霍彦不自觉勾起了唇角,唇下小红痣若隐若现。

    是我动的手。

    他挥扇,发带轻扬,做足了风流姿态。

    “最近忙,不想管。”

    他直接了当。

    淳于缇萦莫名抽了一下嘴角。

    现在话说出来都不避人了。

    二人说话间尴住了,霍去病是在这时进来的。

    天色已晚,屋中此时已点起了数盏油灯。

    浓郁而复杂的药香混合着艾草的清苦、当归的浓郁、甘草的微甜以及正在熬煮的汤药的独特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十几名药僮正手持黄铜药杵,在厚重的青石臼中一下下捣着坚硬的药材,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

    他身量极高,猿臂蜂腰,一身玄色窄袖劲装勾勒出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外罩半臂软甲,腰悬佩剑。

    一进屋便把光挡了个干净,阴影落了半身,衬得愈发矜贵清冷。

    明明长相一样,但他与霍彦气势完全不同。霍去病一照面,哪怕刻意放柔容色,但位高权重,杀伐决断的气息挡也挡不住,医坊众人下意识的低头。

    霍彦明显不在其列,但是瞧着众人有些发颤,便起身忙把他领到内室。

    霍去病眉如墨画,斜飞入鬓,现下一挑眉,顾盼间锐气逼人。

    “阿言,你扯我作什么?”

    他问道。

    霍彦拿扇,轻点他手背。

    “你把人孩子吓到了,夫人若怪罪下来,我赔不起,就把你放这里熬药。”

    霍去病不置可否,只道,“实在没你这般做幼弟的,十分可气。”

    霍彦笑起来,“快些进来。”

    霍去病颔首,与他一同进去。

    当霍去病与霍彦兄弟二人并肩踏入内室中,仿佛将外界的暮色与天潢贵胄的光彩一同带了进来,连那些跃动的灯火似乎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正在伏案用犀角小秤仔细称量一剂散药的淳于缇萦闻声抬头,一时之间,眼中惊艳难掩。

    “千里之国,无有此殊华。”

    霍彦手中扇骨末端轻轻点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发出细微的叩击声,很快眼波流转看向兄长,促狭笑问淳于缇萦,“夫人,殊华已有,我便做个附丽?”

    淳于缇萦莞尔,还未及开口,霍去病已干脆利落地截过话头,语气斩钉截铁。

    “夫人说的好。”

    言简意赅。

    阿言,夫人夸你好看呢!

    霍去病从没觉得自己容色夺人,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对他的外貌品评,霍彦则是常有人夸耀容颜的。小霍郎华美秾丽,颜若渥丹,绿鬓丹唇,处其旁恍若直见朝霞。朝中人全这样说,所以他下意识就没把放句评价安在自己身上。

    淳于缇萦以为他是在自得,也就笑笑,心道兄弟俩一个模子。

    心知肚明的霍彦忍俊不禁,却佯装不满地撇了撇嘴,用扇柄不轻不重地敲了下霍去病结实的手臂:“阿兄啊,夫人是在夸两个人。”

    随即,他就被霍去病牵着主动将手腕伸到淳于缇萦面前铺着素帛的小脉枕上。

    霍去病神情专注,眸子紧锁淳于缇萦搭脉的手指。

    “你且安心治病。”

    一点没病的霍彦替他补了句,“阿言病得不轻,夫人多帮忙。家中定有重谢。”

    霍去病把他的扇子拿起,点他的肩,示意他少顽皮。

    霍彦把手老老实实摆正位置,淳于缇萦这才将指尖分别按在寸、关、尺三部,三部九候之法,或轻或重,或浮或沉,反复探查。

    她的眉头随着指尖的移动渐渐蹙起,一次比一次用力,一次比一次凝重。

    只见她凝神细探,似遇到什么大问题了,霍去病心悬,声音微紧:“阿言有何不适?夫人怎如此凝重?”

    淳于缇萦却将霍彦手腕一甩,嗔怪地瞪了霍彦一眼。

    “他脉象从容和缓,尺脉沉取有力,分明是气血充盈之象!充盈得很!哪里是你当初忧心告知的英年夭亡羸弱?他自己就是医者,你有什么好忧心他的!”

    语气带着对霍去病夸张描述的无奈。

    “你总说他身形单薄,可你家中有虎背熊腰之人吗?”

    这句质问让霍去病紧绷的肩背骤然松弛,长长吁出一口浊气,紧握的拳松开,掌心微湿。

    “那我幼弟还有旁的病吗?”

    淳于缇萦白了他一眼,“没有!他壮实得能在雨天里跑上一个时辰。”

    霍去病心安下来。

    霍彦被甩开手也不恼,反而眉眼舒展把霍去病手放上去。他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卷为霍去病精心拟定的十几个调理方子,一边递给淳于缇萦,一边简述病情。

    他师承弹幕,后又常与淳于缇萦切磋交流,两人讨论起脉案药性毫无隔阂。

    大大小小方子十几张,来来回回横亘五六年,可见他的用心。

    淳于缇萦亲自为霍去病细细把了一次脉,指下感受着那虽沉稳有力却略显沉弦细涩的脉象。沉吟片刻,才开始翻看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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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其脉象,虽无大碍,然早年征伐,积劳伤损,气血根基终究不若常人雄浑。尤以冬日过后,虽经温补,仍显不足。”

    她翻药案,指着其中一张药方,“奇哉怪也,你前几个药方一向以温养为主,为何骤然以野山参、鹿茸等峻补猛药强提其气。你把控虽得当,但恐如狂风过隙,非但无益,反易扰动其内,伤及那如絮般本已脆弱之根基?此乃虚不受补之忌。”

    她又为霍去病诊脉,“你如此猛药下去,他为何气血仍不足?近些日子也没听说骠骑出征啊!”

    霍彦便一五一十把霍去病受伤的事说了,淳于缇萦点头,这便对上了。

    她翻下面的脉案,点头赞道:“他底子确需小心将养,如烹小鲜,忌急火猛攻。以黄芪、当归为君,思路很是不错,只是你的方子太温吞了些,你都不敢下药。”

    霍彦摇头反驳,“黄芪量稍大,恐堵滞之危。丹参配川芎,活血稍峻。于他而言或有过动之嫌。”

    [定可少量温补,决不敢多用药。]

    [对,用药谨慎。]

    [我们跟阿言讨论很久。]

    [只是太温吞了,又恐补不上。]

    ……

    二人又开始讨论起霍去病的症状,不时勾画一二。

    淳于缇萦仔细听着,大半晌,她提笔蘸墨,在霍彦的素帛上圈点几处。

    “那便增些山药莲子固脾,减川芎以红花代之,增酸枣仁安神。”

    两位医者边说边在方上修改着君臣配伍与剂量。

    霍彦凝神细看,频频点头,“可行可行,待方子定下,我便去抓药。夫人可莫舍不得。”

    接着,他又拿出另一卷,上面密密麻麻,是卫青的脉案,多为沉缓无力,兼有湿重痹痛之象和调理方子。两人就着明亮的灯火,围绕着药性之寒热温凉、升降浮沉,君臣佐使之配伍精妙,剂量之毫厘权衡,低声讨论起来。

    配上弹幕上,一时之间术语精妙,旁征博引,气氛专注而热烈。

    被晾在一旁的霍去病,听着那些关于自己身体“根基不固”、“如絮脆弱”、“虚不受补”、“活血过峻”的讨论,再对比弟弟那被赞为“气血充盈”的脉象,俊朗的脸上满是憋闷和不服气。他下意识挺直腰背,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强健,却被淳于缇萦一个了然的眼神看得又泄了气,只能郁闷地抿紧嘴唇。

    他感觉自己能追匈奴砍,怎么在他们描述下倒成了需要小心翼翼捧着的琉璃盏?

    还好,还有舅舅陪他。

    [好消息:阿言健康得能打死老虎!坏消息:病病与舅舅是破棉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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