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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差事
◎还有几件事,需你去做。◎
北铭也是一愣,一脸惊讶地望向谢枕川,他也不明白大人缘何会说出这番话来,心中满是疑惑。
根据濯影司探子回报,徐家虽是赘婚,但夫妇二人感情交好,成婚多年都鲜少红过脸,街坊邻居皆知徐玉轩对内顾家勤勉,对外亦能帮助徐掌柜打理家业,便是心中不大瞧得上徐玉轩入赘的行径,也实在说不出一个不字。
但是如今看徐玉轩的反应,又确有此事。
谢枕川居高临下站在牢门外,虽然一开口便说中了徐玉轩极力想要遮掩的秘密,面上仍旧是那幅古井无波的淡漠神色,“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不过是静静站在那里,语气平静地说着再普通不过的话,已经压迫感十足。
濯影司威名赫赫,即便在应天府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徐玉轩心头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这几日的坚持在这位濯影司指挥使的眼中,恐怕也只是笑话罢了。
他踉踉跄跄地爬下床,跪在谢枕川面前求情,“大人,她们都是无辜之人,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她们吧。”
谢枕川睨他一眼,眼神冰冷,仿佛在打量着一只狼狈不堪的丧家之犬,“你犯下此等抄家灭族之罪,也敢妄称无辜?”
“抄家灭族”四字如惊雷般在徐玉轩耳边炸响,他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栗,却还是矢口否认道:“大人,小民一向老实本分,遵纪守法,实在不知自己何罪之有。小民心知濯影司是为救民济世,即便含冤入狱,亦心怀敬仰,不敢妄言,求大人明鉴啊。”
谢枕川未置一词,只略略抬眸,似在垂听他所言真伪。
徐玉轩以为此事还有转圜,又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试图博取这位大人的同情,“大人所言之事,是小人的不对。只是小人入赘徐家多年,遭人轻视也就罢了,还要更姓改名,不能传宗接代,常感愧对列祖列宗,这才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大人明察秋毫,小人虽然愧对娘子,但未尝触犯律法啊。”
谢枕川眉梢微挑,作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知徐先生本姓为何?”
徐玉轩心头一喜,想起自己曾听妻子提过一嘴,这位大人隐姓埋名来应天之时,曾被那广成伯府的表小姐看上,欲招为招赘,想来也是对此事深恶痛绝的。
他连忙答道:“小姓于,单字轩。”
于轩是他的本名,自从入赘徐家之后,他便改了妻姓“徐”,为了保留本姓,又添了一个“玉”字,成了如今的“徐玉轩”。
谢枕川颔首,意味深长道:“的确听闻于先生是纯孝之人,即便入赘徐家,不能侍奉寡母身侧,也时常回乡看望。若是本座没记错的话,于先生老家在淮安府高舍乡?不知往返路途可远?”
徐玉轩磕头的动作一顿,自己已经十余年未曾听闻他人用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称呼自己了。
他斟酌片刻,低声答道:“从清江浦走水路,须三五日光景。”
谢枕川再度点头,“听闻清江浦以西有一条小径,若是快马,不足两日便可至淮安,不知于先生可曾听闻?”
徐玉轩面色一僵,不想这位京城来的大人竟然对这等偏僻小路也了若指掌。
他摇了摇头,强自镇定道:“未曾听闻。”
谢枕川的确记忆力惊人,纵然只看过一遍,南直隶舆图已像是刻在了他的脑海,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不过垂眸思索片刻,便已将这条小路描绘得更细了些,“此条小径地处双峰岗,横亘两山之间,沿途仅三两村舍,少有人烟。于先生不知也实属正常。”
徐玉轩脸色一白,已是双腿发软,冷汗涔涔,颤声道:“的、的确不曾听闻,若是小人得以重见天日,再依大人所言一试。”
“不必了,”谢枕川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侧眸看向北铭,话锋一转,“既然高舍乡查无所获,便走此路一试,若本座所料不假,于先生的外室应是养在此处,或还有一位于姓幼子。”
徐玉轩已经面如土色,抖似筛糠,他嗫嚅着嘴唇,生怕再说错话,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不着急,”谢枕川不疾不徐道:“于先生还有时间,若是想好了要开口,濯影司随时恭候。”
徐玉轩脸上青白交加,却仍然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谢枕川也不再多言,拂袖转身而去。
北铭连忙向下属布置了查探之事,又赶紧跟着谢枕川步出了牢房。
他心中对大人钦佩不已,忍不住问道:“大人是如何看出这徐玉轩移情别恋,豢养了外室?”
谢枕川步履从容,轻描淡写道:“若他当真如传言所说对夫人情深义重,便不会对徐书翠被绑之事不闻不问,对夫妻相见也无动于衷。更遑论他后来一口一个‘传宗接代’、‘愧对列祖列宗’,心思昭然若揭。”
北铭恍然大悟,又暗叹大人洞察入微。
只是要像大人这般三言两语便能诈得嫌犯自乱阵脚,又在随口交谈中套出实情,这般炉火纯青的审讯功夫,自己怕是数年也难以企及了。
他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快马前往双峰岗,定将人带回,既然他对那里如此上心,没准儿还能找到账册的踪迹?”
谢枕川却不以为意,“此人自私自利,提及幼子也未见其松口,恐怕双峰岗也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还需另辟蹊径。也罢,先查了再说。”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几件事,需你去做。”
北铭肃然应道:“属下在所不辞。”
谢枕川目光微敛,神色淡淡道:“廉泉书院有三名学子,一是武学生隋延。”
北铭面露讶色,本朝重文轻武,不想这冯睿才贪心不足蛇吞象,竟还把手伸进了武举。
谢枕川轻咳一声,“非你所想,本座只是听闻此人天生神力,身手不凡,只是识字不多,若是不能过武举文试,实在可惜。此番南下查案人手短缺,你派人前去考察一番,若是得力,可招揽进濯影司所用。”
“属下明白。”北铭感激地点点头,不想大人如此体恤下属,知他办案不易,还在书院替自己物色了帮手。
不,你不明白。
谢枕川堂而皇之道:“切记要提醒他,濯影司事务繁重,差旅频繁,若是为濯影司所用,五年内不得考虑婚嫁之事。”
他稍作停顿,又改了口,“十年。”
北铭听得目瞪口呆,濯影司什么时候有这等规定了,自己已经二十五了,还想存钱娶亲呢。
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大人,那属下……”
谢枕川瞥他一眼,“只是提醒隋延一人罢了,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毕竟他今年才十六,少不经事,还需多磨砺几年。”
北铭总算是长舒一口气,“是。”
两人行至庭中,夜空明月已经过了半圆,银白色的月光筛过枝叶,落下斑驳树影。
“其二,则是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之子贺嘉石,”谢枕川长身玉立,神色高深,口中却道:“听闻南屏县主如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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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江南,有意为自己的女儿寻一个好夫婿,你带上本座拜帖前去拜访,促成这桩婚事。”
北铭挠了挠头,虽然一时还不明白大人用意,不过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只是自己口舌笨拙,又是第一次干这拉媒保纤的差事,唯恐误事,不由得仔细问道:“那贺嘉石不过是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庶子,又无功名在身,南屏县主未必看得上他;且属下听闻其女性情刁蛮,被南屏县主宠坏了,及笄三年仍未订亲,恐怕贺家也要三思。”
谢枕川不以为意,“贺嘉石性情敦厚稳重,与其女颇为相宜,他虽是庶子,到底是官宦之后,又有才学傍身,今年秋闱必定榜上有名,你提醒南屏县主,若是放榜之后水涨船高,届时未必瞧得上她;至于县主之女,虽然刁蛮任性,但是本性不坏,且嫁妆颇丰,其父更是在官场耕耘多年,人脉广厚,贺家自会权衡。”
经此一番解释,二人倒也般配。
北铭顿时信心大增,再次应道:“是。”
第52章 应巧
◎至于这乞巧嘛,只要自己日后的夫婿够巧便行了。◎
谢枕川轻飘飘说出第三个名字,“其三,则是程立雪。”
北铭对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知道他是上一届科举弊案的受害者,曾与朱修金有过冲突,原本应是再好不过的人证,但上次濯影司寻他前去问话时,程立雪却又对此事矢口否认了。
他不由得问道:“可是程立雪受了大人的好言相劝,又愿意为此案作证了?”
谢枕川知道朱修金前些时日来廉泉书院寻了程立雪,想必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区区一名寒门学子的证词左右不了局势,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轻笑一声,唇边讥讽之意若隐若现,“好言相劝自然不及威逼利诱管用。”
若说贺嘉石优柔寡断,程立雪更是畏头畏尾之人,偏生一副可怜样子,引得梨瓷救了一次还不够,甚至还觉得此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不过是不谙世事,心思纯善,才会被这等拙劣手段蒙骗。
自然如此,他愿意来做那个恶人,让程立雪看清自己的痴心妄想。
“既然今夜冯家已经动手绑了重要的人证,程立雪那边没准也有些动静,你差人备些药材银两,登门去朝他透个底儿,问问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若是他问起今夜绑架之事,不必隐瞒,”谢枕川沉吟片刻,又道:“派个机灵点儿的人去。”
北铭点点头,已经摩拳擦掌,似乎想要将今夜学来的审讯技巧在程立雪身上施展一番,“可要派人记下此番口供?”
“还不是时候,”谢枕川嫌弃地看他一眼,隐隐有些朽木不可雕之意,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南玄正好在此事匆匆赶来。
他灵活地挤到北铭前面,朝谢枕川行了礼,回禀道:“世子,今夜之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广成伯府两位小姐皆以为是梨姑娘买灯迷了路,好在很快便世子寻到了,梨姑娘此刻已经歇下了。徐掌柜和那位小姑娘也安抚好了,如无大人吩咐,保证不对外透露半个字。”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奴才还换好了梨姑娘匣中的喜蛛,派人亲自盯着结的网,保准是细细密密,有条有理。”
北铭听得是瞠目结舌,他只知天罗地网,还未曾听闻什么喜蛛结网,他今晚大半功夫都跟在大人身边,未曾听过大人有这等吩咐啊?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隐隐有种直觉,南玄这厮卷起来了。
果然,北铭接下来便看见大人遂心地点了点头,转而朝自己道:“此事还是让南玄去吧。”-
嘉禾苑内,绣春早已令人备好了牛乳和热水,梨瓷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一夜睡到了大天亮。
今日要看喜蛛结网,府中女学还有女红课,绣春辰时便来唤小姐起床了。
梨瓷闭着眼睛坐在床上,朦朦胧胧地接了热帕子净面,又伸手配合绣春穿衣,还未来得及梳妆,便听得丫鬟来传,两位表小姐来了。
她一下子便清醒了,一边让绣春去端早膳,一边手忙脚乱地自己开始梳头,争取早点和两位表姐去学堂。
梨瓷一头青丝又长又密,自己梳理起来实在是费胳膊,她才梳了没两下,手中玉栉便已被周滢接过。
周滢也是不大会梳头的,只是望着梨瓷这黑缎子一样的长发,实在是没忍住,她一手握着梨瓷的长发,一手握着玉栉,颇有些生疏地为她绾起发来,语气艳羡道:“阿瓷这头发真好,这玉栉在发上都站不住了,稍不注意就要滑下去。”
梨瓷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绣春为我用青露油养的,我让她为两位表姐送一些去。”
“罢了罢了,上次送的都还没用完呢。”
分明是同样的东西,怎么自己用起来就没这效果。
周滢没忍住,又摸了一把滑溜溜、冰冰凉的发丝,前先好不容易盘好的发髻一下子就歪了下去,亏得梨瓷样貌好,顶着这样歪歪扭扭的发髻,也颇有一种慵懒又随性的秀丽鲜妍。
她“哎呀”了一声,梨瓷却以为是梳好了,乖乖地对着铜镜里的两位表姐笑了笑,正准备起身,又被实在看不过眼的周泠压了回去。
周泠抿着唇,伸手将那玉栉拿了过来,将那发髻拆了一半,又心灵手巧地拧旋盘绕一番,便盘出一个随云髻来,虽然也是斜斜地垂向一边,却生出温婉灵动之意。
“泠表姐的手真巧,”梨瓷伸手摸了摸发髻,钦赞道:“怪不得往年的喜蛛乞巧都是泠表姐第一呢。”
周滢却不服气道:“今年可不一定,毕竟我可是五日前便偷偷开始捉喜蛛了,还令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今年一定是我。”
周泠扬了扬下巴,胜券在握道:“不巧,我十日前便开始了。”
梨瓷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喜蛛乞巧背后的秘密,哪里想得到有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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