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欢皱了皱眉,只好让云栖鹤给齐阙传信,让他向药宗早些讨要魂果,毕竟小八还等着救命。
入夜。
司辰欢躺在客栈硬邦邦的床榻上,他的房间恰好临街,窗户半开,隔着一层薄薄纱罩,恰好看见有一抹青色影子踩着瓦片一掠而过。
司辰欢微微起身,掀开床幔,看着那道熟悉的青影消失在天边。
他笑了一声,说好的不去找苏姑娘呢。
司辰欢感慨了一下少年心事,然后又倒回床榻,盯着头顶素白床帐,一时没了睡意。
他的房间在中间,如今楚川趁夜离开,便只剩下另一边的云栖鹤。
一想到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司辰欢的身体便控制不住的发紧,又冒出些异样的痒。
在洗髓池丹毒发作的那些记忆,他丝毫不记得,但从自己身上遍布的那些痕迹,以及身后还隐隐作痛的地方,可能那场面画出来也是能媲美香艳话本《温香玉》的。
司辰欢想到这,愤愤地来回转动,岂有此理,当年不给他看香艳话本就算了,现在自己的香艳场面他抖不记得。
不对,司辰欢拍了拍自己莫名发烫的脸蛋,两只黑亮的眼在幽深床榻间像是猫眼一般,他才不想知道当时发生的事呢!
司辰欢为自己方才冒出的念头感到些许羞耻,烙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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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体却因为方才的想法渐渐有些发热。
许是越是不想,脑海却越是浮现对方的影子,连原本有些忘却的、四年前的惊鸿一瞥又在他脑海中荡开了笔墨。
那是十六岁格外燥热的夏天。
当时经历了药宗山谷发现行尸一事后,云唳便一直留在玄阴门,足足过了大半年才回来。
昭山的满山桃花此刻已经变作累累果实,粉红娇嫩的桃子挂了满枝,惹人垂涎。
“哈哈哈,我摘的比你多,你输了,快替我抄宗规!”
“你修为比我高,本来就要多摘好吧。”
两道人影从茂密桃林中钻出来,其中一位一身红衣十分耀眼,他肩背格外瘦削,带着股说不出的轻盈,头上、衣摆沾了落叶尤自不知,只顾着举起两枚储物戒眉飞色舞地说:“哈,愿赌服输。”
说着一转身,便看见了山道边俏生生而立的白衣少年。
那抹得意在他脸上戛然而止,云唳能清晰看到他清澈灵动的双眼一睁,本就勾起的唇角更加上扬,一把丢开储物戒朝他飞奔而来。
“云唳——”
他张开手臂接住这近乎飞扑的少年,对方的灿烂笑容在太阳下格外耀眼,红衣飞扬。
两人抱了个结结实实。
“云唳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司辰欢埋在他肩头,上扬的尾音像是在撒娇,“你再不回来,楚川都要将满山的桃子吃完啦。”
“淦,司小酒你又污蔑我!”楚川在身后捡起他乱丢的储物戒,一走近便听到这从天而降的黑锅,喊冤道,“昨天谁偷偷在书院吃了整整一箩筐的桃子,呵呵,那桃核还堆在夫子的案上等着给我爹告状呢。”
司酒原本还闻着云唳身上熟悉的香味,闻言一转身,抬脚朝楚川踹去:“你还好意思说,夫子都站在窗外了你还只顾着跟我抢桃子,现在好了吧,两个人都要罚抄。”
说着又转身看云唳,眼角都耷拉下来,颇为可怜,“要是你在,肯定不会发生这种倒霉事。”
怀中变得空荡,云唳抿了抿唇,放下手来。
他抬起眼,在两人身上巡视,眉心微微一蹙:“所以,你们俩在书院里吃东西?”
然后眼神锁定住云酒,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却听得人一阵脊背发凉,“还不认真温习功课,又被罚抄?”
司辰欢装可怜的表情一僵,被卷王支配的恐惧又冒了出来,他讨好似的拉起云唳的手:“这不是夏日热暑,满卷的之乎者也看得人昏昏欲睡,我就想着,吃饱了才好有力气看书嘛,而且我为了赔罪,特意来和楚川摘了两个储物戒的桃子,准备送给夫子呢。”
天气热,他手心的温度也格外高,像一个小火炉塞进他手里,还不安分地捏来捏去,话题偏到了一边,“可恶,怎么你的手就冰冰凉凉,一点都不热呢。”
“够了啊你们俩,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小心我告诉夫子”,楚川看不下去了,对着两人翻了个白眼。
司辰欢不甘示弱瞪了回去,“别理他,对了云唳,我们发现了一个好地方,走——”
他像个急于分享玩具的小孩,拉着人便朝桃林深处跑去,身后扬起的衣摆跳跃着点点阳光,如同燃起了火,带着他手心的炽热,一路烧到了云唳的心上,烫得鼓噪如蝉鸣。
“我也很想你”。
司酒听到了这一句近乎耳语的思念,微微偏过头来,笑得神采飞扬,“那当然,我就知道你也想死我了。”
“喂,等等我啊——”楚川在他们身后大叫。
穿过茂密桃林和一片蓊蓊郁郁的山林后,哗哗水声似有若无,待拂开眼前枝叶后,满目的绿意间忽然出现了一道白色,湿润水汽扑面而来。
只见眼前爬满幽绿青苔的山壁上,一道瀑布直泻而下,形成一汪宽大清澈的深谭,潭水中还有几尾憨态可掬的彩色锦鲤游荡。
司酒把他拉到潭边,得意说:“我本来想去找夫子赔罪,谁知道恰好看到他鬼鬼祟祟来这山林间,没想到竟是偷偷把他那几条心爱的锦鲤养到这方好去处,我跟楚川试过了,这水可凉可舒服了,最适合夏天来泡澡。”
云唳听到他说泡澡,下意识便道:“不行”,还想拉着他的手回去。
司酒误以为他是要告夫子,跟楚川使了个眼神,随后一把抱住了他,趁着人愣住的时候身体一个后倒,楚川配合着上前狠狠一推。
“砰——”
水花四溅,锦鲤们惊得纷纷逃窜。
“哈哈哈哈”,少年的笑声清越又狡黠,“这回你也泡澡了,可不能告诉夫子了。”
他如鱼儿入水,三两下便将湿透的上衣剥了干净,然后回头去看云唳,视线却顿了顿。
云唳猝不及防被拖下水,呛了几口,此时才从水面浮出,一手将湿透的发全都捋到脑后,露出漂亮到惊人的眉眼。
他乌黑长发蜿蜒,紧贴着鬓角、脖颈,皮肤白得几近透明,那双淡漠狭长的眼许是没反应过来,露着几分茫然,呆呆地看着司酒。
像是勾人的水妖一般。
司酒舔了舔唇,突如其来的口干舌燥,心跳声在四周蝉鸣间不住加快。
“我也来啦——”楚川没察觉到两人的气氛,鬼叫一声,特别豪放地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甩开衣服往下跳,还十分坏心眼地冲着司酒的方向而来。
司酒还没看清,身前便多了一人,抱着他离开。
“砰——”第二道高高飞溅的水花在身侧散开。
司辰欢在漫天晶莹的水花中勉强睁开眼,对上云唳垂下的视线,他那张漂亮到鬼魅的脸镀上了一层光晕,看得司酒有些头晕目眩,在察觉到他还想推开自己时,司酒下意识抓紧对方的手臂缠了上去。
隔着一层湿透的衣服,两人身体紧贴,冰凉的潭水温柔地簇拥着他们,忽然,司酒感受到了一阵异样的热度。
他垂眼看去,清澈的潭水一览无余,湿透的衣衫清晰勾勒出对方腿间的庞然大物。
只是匆匆一瞥,司酒便被推开,扬起的白衣遮挡了视线,再次看清时,云唳已经用冬日的狐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飞速朝外掠去,瞬息没了踪影。
“不就是洗个澡,云唳怎么跟黄花大闺女似的”,楚川开口嘲笑。
司酒却说不出话来,只觉自己腿间方才被抵住的皮肤还残留着热意,他耳边鼓噪,血液倒流直窜上头。
那一年的夏日,格外滚烫。
司辰欢一手搭在眉心,看着素白床帐,逐渐发热的身体似乎也回到了那日的温度。
一想到无意间瞥到的庞然大物,他的手下移,盖住了自己的眼,渐渐的,胸膛起伏变大,呼吸也异样急促起来。
察觉到身体变化,司辰欢猛地挪开手,鲤鱼打挺坐起,眼睛瞪大不可置信,不对,他怎么会……难道是身体的丹毒还没彻底解除吗?!
一墙之外,云栖鹤听着隔壁人辗转反侧的声音,几乎能想到对方纠结苦恼的神态。
他唇边不免多了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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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司辰欢的态度变化云栖鹤心知肚明,却又不敢点破,怕打破表明上的平和。
其实他该知足的,在发生那样的事后,司辰欢却仍然把他的朋友对待,已然是一件幸事。
可人大抵是贪婪的,痴心妄想要得到更多……
耳边的翻动声停止,接着是一声极细微的屋瓦碰撞声,像是有人轻轻踩在了上面,几声起落后便彻底归入平静。
云栖鹤忙起身立于窗前,只来得及看到消失在天边长街的一点身影,他想也没想,翻身跟了上去。
“你确定,我身上真的没有什么丹毒残留?”
文京墨别院内,司辰欢坐在他对面,伸手给他把脉,另一只手按了按胸口,忧心忡忡说,“可我总觉得,我身上还有点后遗症。”
文京墨的职业素养十分良好,并未对司辰欢的质疑表现出不满,他摸了摸对方刚给的诊金,和颜悦色问:“具体是哪方面的后遗症呢?”
“这个嘛……”
具体是大半夜躺床上想他竹马结果想那啥的后遗症。
司辰欢当然说不出口,只好含糊其辞:“唔,直觉。”
“……”
文京墨扫过他明显闪躲的眼神,抬手再次把了把脉,从善如流道:“嗯,好像确实有些心火炽盛,但问题不大,给你开些清心凝神的药即可。”
司辰欢眼睛一亮,迭声道:“可以可以”。
“但这药费嘛……”
司辰欢又掏了几块灵石过去:“不是问题。”
文京墨乐呵呵收下,当场给了他一瓶丹药,顺带开口提醒:“丹枫城这几天乱得很,晚上就别乱跑了,还有齐阙的那枚魂果,因为行尸一事,恐怕还要等些时日,你把小八拿出来,我给它扎几针延缓一下毒素。”
司辰欢道了声谢,把几近浑身漆黑的小八拿了出来。
文京墨手上出现几根银针,晕着灵力扎进小八体内,几乎过了一炷香时间,他便收了起来:“好了,最后还能坚持十天,差不多能等到魂果,到时候直接给它服用即可。”
司辰欢心疼地抱起小八,再次道谢后,转身离开。
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一角白色衣袍又出现在门外。
来者身形高挑,神色淡漠,抬脚迈过门槛,坐在了司辰欢方才的位置。
文京墨并不意外云栖鹤的到来,只是,他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暗暗心惊,如此悄无声息的隐匿,竟然连他和司辰欢都察觉不到。
“他的身体,没出什么问题吧?”云栖鹤看向文森京墨。
“咳咳,我们药修是有职业操守的,不能随意把客人的隐私说出来”,文京墨婉拒。
“这次秘境比赛,我们发现了药宗的洗髓池,我可以告诉你怎么找到。”云栖鹤表情平淡地丢下一个惊天信息。
文京墨第一反应是荒诞,但很快联想到齐阙和司辰欢都不明所以地快速进阶,眼神渐渐炽热起来,瞬间把司辰欢卖了个干净:“司道友担心自己身上的化灵散没消除干净,但把脉一看,只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有些心火炽热容易咳咳情动,我为了安抚他,便给他开了些清心凝神的丹药,绝对没有趁机乱收钱。”
文京墨并不知道三人在谷底的事情,同其他人一样只以为司辰欢身上只是单纯的化灵散。
他表情诚恳,就差赌咒发誓,只是说着说着,却见对面的人神情一动。
就像是,万里冰封的江水忽然出现了融化的裂隙。
“心火炽热,容易、情动?”云栖鹤咀嚼这八个字,想到方才那人的辗转反侧,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在心头。
“云兄,所以这洗髓池、是在哪呢?”
文京墨开口提醒他。
云栖鹤压下心中猜想,怕又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欢喜,他对文京墨道:“把药宗的全部地图给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文京墨的眼神立马变了,警惕地盯着他,周围的空气在不断逸散的威压中渐渐稀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文京墨一字一句道。
云栖鹤却丝毫不受他威压的影响,好整以暇地同他对上视线:“反正你也不是那么喜欢药宗,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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