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回到自己的卧室,把箱子随意放到墙边,她走到书桌前坐下,那股心绪难平的滞闷感越来越重。
她起身,打开窗,晚风的淡淡凉意驱散了许多阴霾。
她对周西凛是否听到那句话并不十分看重,只是周西凛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
她一边自恋地幻想他大概有那么一点喜欢她了,她这么久的小心思没白费。一边又在心里自嘲地扮鬼脸,他那样的人,有大把随意可挥霍的滥情,却唯独坚固的真心不容易得到,她又怎么可能轻易走近。
她兀自出神片刻,拉开书桌最底下的抽屉,在一堆旧物里翻找。
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纸壳边缘,她将它抽了出来。
三中每年都要分班,每一次暑假之前都要进行大合照,这一张是高一结束时的大合照。
穿着统一蓝白校服的少男少女们挤在一起,笑容灿烂,照片微微泛黄,却定格了青春最喧闹也最仓促的瞬间。
温侬的目光越过一张张早已在记忆里模糊的脸,精准地落在了照片后排角落的两个身影上。
程藿和周西凛站在一起。
那时的程藿,头发还是乖顺的、偏长的学生头,刘海快要遮住眼睛,笑容阳光,带着点傻气。而他旁边的周西凛……
温侬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那个少年。
十六岁的周西凛。
大概是每一个女生青春期里都出现过这样一个男孩,他帅的全校皆知,同学之间到处流传着他的各种传说和故事,他明明就在我们身边,能天天见到,可我们却接触不到。
周西凛就是这样的人。
照片上的他,穿着同样宽大的蓝白校服,身形却已格外挺拔。
他的头发比现在长得多,带着青春期特有的不羁的凌乱,碎发垂落,几乎要扫到眉梢,微微遮挡住他那双,即使在静态照片里也显得过于锐利的眼睛。
他的眼神,透过纸面,至今仍能直直看进人心里。
第一眼看,是锋芒,张狂和不可一世,可再深看一眼,便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带着刺的,会拖着人一起下坠的阴沉。
他是耀眼疏狂的,又是阴沉颓丧的。
再阴沉也耀眼。
再耀眼也阴沉。
像出着太阳的暴雨天。
很矛盾,但在他身上又很合理。
盯着他的眼睛,温侬的记忆不自觉又被拉回那个十月微凉的早晨。
她转学不久,恰好学校组织合唱比赛,她被班主任匆忙插进队形里,临时开始练歌。
比赛第一次彩排,会根据评委打分选择出场顺序,班主任对此很看重,而她本身唱歌就有些走调,加上刚转学过来,排练时间短,和大家也不熟,特别害怕拖后腿,无形中增加许多压力。
彩排这天早自习,她偷偷溜出了教室。
教学楼旁边的乒乓球场这个时间没有人,倒成了她的避难所。
她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看锈迹斑斑的铁网上爬满了枯黄的爬墙虎藤蔓,深秋的灌木丛依旧茂盛,在晨光里投下斑驳的影子。
这样的静谧,让她感到很安心,于是便一遍遍小声哼唱着歌,试图找到正确的旋律。
唱得正投入,旁边不远处的灌木丛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声。
她吓了一跳,赶忙收住声音,猛地转头望去。
十米开外,另一个入口的台阶上,周西凛就坐在那里。
他没穿校服,一身黑,大半个身子被茂密的冬青灌木遮挡着,只露出一个模糊的侧影,口中叼着一根棒棒糖,一侧腮帮鼓起。
在她投去目光的瞬间,他微微侧过脸,目光穿透稀疏的枝叶,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探究,像掠过草尖的风,让温侬瞬间屏住了呼吸。
时间完全静止了。
他看着她,表情很淡,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随口说道:“加油,《青苹果乐园》唱得不错。”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不久的微哑和一种懒洋洋的腔调,话落,懒散地扯了扯嘴角,弧度很浅,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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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点恶劣。
但目光始终是没有温度的,冰冰凉凉。
随后他抬手,将棒棒糖从嘴里拿出,青绿色的糖果在晨光里散发亮亮的光泽,一转头便被他弹入垃圾桶丢掉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校服裤子后面沾上的尘埃,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转身走了。
温侬坐在原地。
脸颊早就烧得滚烫。
她明明唱的是《青春修炼手册》……
清晨微凉的风吹动他额前过长的碎发,黑色衣角被风鼓起,少年清瘦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教学楼的拐角。
初见那天,她能感觉到她已被他深深吸引,可在这一刻,她才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某个地方,无法挽回地塌陷了一块。
原来对一个人动心,并不需要他在篮球场上投出漂亮的三分,不需要他在表彰大会上熠熠发光,不需要他在叛逆嚣张中展现校霸的魅力,也不需要他每次露面就引发女生们的尖叫和轰动……
只是青春里一个最平常的早晨,晴朗的天空和许多个日子无异,晨光洒下来,照在他不那么明媚的眼中,让她看到了本该鲜衣怒马、肆意飞扬的年纪里,一缕颓丧的灵魂,就足够了。
后来,在无数个独自咀嚼心事的日夜里,温侬总会反复想起他的眼神。
他才十五岁。
多么年轻的生命。
可为何,他那双眼眸里,如此多的情绪,像被命运过早地打碎了棱角的琉璃,折射出的光是破碎的,而痛是血淋淋的。
人的内心都有一道不被理解的窄门。
或许他十五岁的灵魂,早就提前穿过了岁月的窄门,在门后刻下了不属于那个年纪的碑文。
……
目送温侬的身影消失在大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只剩下两个沉默的男人。
程藿还坐在驾驶座,车窗降下大半,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脸上的表情是心如死灰的颓然。
而周西凛站在原地,眼神锐利,阴沉,刺人。
二人久久没有言语,直到周西凛转过身,一个眼神的对撞——周西凛抿唇上了车,程藿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发出低吼,像受伤的野兽,一头扎进更深的夜色里。
半小时后,引擎声在寂静无人的海边熄灭。
这里不是景区,没有灯火。
夜色深深,天空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星月隐匿,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模糊成一片混沌的暗影。
四下无人,只有风穿过礁石缝隙的呜咽,更添荒凉。
“嘭!”一声闷响。
程藿拎出一打刚买的冰啤酒,粗暴地摔在车头引擎盖上。
周西凛倚着车门,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捏住钥匙片,精准地卡进瓶盖边缘的锯齿下,手腕猛地向下一压,瓶盖应声弹开。
他面无表情地将开了盖的啤酒递给程藿,又用同样的方式给自己开了一瓶。
冰凉的玻璃瓶身沁着水汽,握在掌心,寒意刺骨。
两人无言地碰了一下瓶身,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程藿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随即重重地把酒瓶顿在引擎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说那话什么意思?‘不喜欢头发短的男人’?摆明了是告诉我,咱俩都没戏!”
他总是这样一点就着,脾气秉性都写脸上。
周西凛握着酒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没有喝,只是垂眸看着瓶口冒出的麦芽香气,眼神沉在浓重的阴影里。
程藿见他沉默,心头那股无名火更盛,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下他的小腿:“喂!说话!你别忘了你他妈也翻车了,二十万,咱俩谁都捞不着,白折腾一场!”
“操……”周西凛抬眼,“你他妈还真惦记那二十万?追上了你真打谱要那笔钱,拿女人当赌注,不嫌自己缺德?”
他语气淡淡的,甚至有点颓废的懒散。
程藿却还是被他骂得一愣,他张了张嘴,想骂回去,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只能悻悻地再次拿起酒瓶。
几口酒下肚,那股不甘心又涌了上来。
看着漆黑翻涌的海面,唉声叹气:“妈的好不甘心啊……好不容易心动一回就要放弃了……”
周西凛依旧沉默。
不远处海浪拍打着黝黑的礁石,发出低沉而永恒的轰鸣。
程藿在旁边嘟嘟囔囔没完。
直到他已经说累了,周西凛的嘴角才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弧度,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你笑啥?”程藿被他这声笑弄得莫名其妙,火气又上来了,“装啥逼呢?玩什么深沉?”
周西凛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向程藿。
“老子只是看不起你。”他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像冻雨,狠狠砸进程藿的耳朵里。
“你几个意思?”程藿瞬间炸毛,猛地站直身体,酒瓶差点脱手。
周西凛没理会他的暴怒,仰头,喉结滚动,灌下几大口冰凉的啤酒。
随手将空了大半的酒瓶放在车顶,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唇间。
打火机“嚓”地窜出幽蓝火苗,映亮他几分冷峻的眉眼,他深吸一口,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
抽了两口烟,他才继续道:“我看上的,喜不喜欢我,我都要搞到手。”
他顿了顿,侧过头,扫视程藿的目光有几分轻蔑:“这就是我的态度。”
程藿被他眼中那股近乎疯狂的偏执和侵略震慑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周西凛。
火光熄灭,周西凛的身影重新融入黑暗,只剩下香烟的红点和他模糊的轮廓。
这一刻,程藿忽然有些五味杂陈。
他们初一就认识,十年了,他见过周西凛所有的样子。
周西凛有个显赫的家世,却和幸福不沾边。
他经常在深更半夜带着一身被父亲毒打后的伤痕,狼狈地爬进程藿家窗户。
程藿便只能骂骂咧咧地打着哈欠从被窝爬起来,半眯着眼给他清洗涂药。
因为家庭,周西凛这个人底色其实是冷僻的,尽管他总展现出散
漫轻狂很爱玩的样子。当然,这股子冷僻之中,也有一点古道热肠的侠肝义胆。
比如,为了替被欺负的程藿出头,周西凛会孤身一人拎着棍子跟高年级的混混干架,最后鼻青脸肿地回来,挑挑眉特装地告诉程藿“老子是受伤最轻的,那些人全被老子打趴下了”。
程藿又心疼又无奈,最后骂他两句“不装会死”,再咬着牙帮他处理伤口。
当然,程藿也见过周西凛肆意张扬的样子。
他们在盛夏的林荫道上狂奔,把冰镇的汽水恶作剧地灌进彼此衣领,然后一边冻得跳脚一边指着对方破口大骂,笑得那么大声,那么无知无畏,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
是周西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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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了程藿游泳。
他们一次次跳进冰冷的海水里,感受潮汐的拉扯和坠落的眩晕。
好几次,程藿都惊恐地发现,周西凛是真的不想再浮上来,是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拼命地把他从绝望的边缘打捞起来。
一次,又一次。
最终,他从一个游泳小白被他彻底训练成浪里白条。
周西凛总是想死,却总想让程藿好好活。
他告诉他:可以跟我玩,但别学我。
他问:学你有什么不好。
他说:我哪儿都不好。
程藿一度认为,周西凛骨子里的那股半死不活的劲儿,危险又迷人,才是那么多女生喜欢他的原因。
因为不被爱而破碎,因为破碎才被爱。
思及此处,程藿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仰起头,将瓶中剩下的冰啤酒一饮而尽。
看向周西凛的目光,都变得叹息几分。
……
从青城回来后的日子,温侬和周西凛之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温侬的生活回归到按部就班的轨道。
上课,写稿,去花店帮忙,日子在纸页和花叶间无声流淌。
十月底,海州的天气骤变,冷空气卷走了夏秋残留的最后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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