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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0-100(第4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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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袖衫袍裹着线条流畅的修长身躯。

    他在求己崖上见识过陆临渊的身手,所以哪怕是被关押着,他也不敢小觑,向来只隔着铁栏杆给他送饭。

    如今,他想起方才三叠峰弟子因为无措而紧抿的神情,不由薄唇抿起,锋锐凉薄。

    他慢慢挺直后背,无不恶意地冷笑一声,开口。

    “陆临渊,你也有今天。”

    密牢中,陆临渊眉睫一颤,缓缓睁开那双如月清明的桃花眼。

    “……”

    第94章 嫉妒(修400)

    思齐峰大弟子自小在夸赞中长大。

    他出身士族,由开阳的大儒一手开蒙教导,颖悟绝伦,骑射俱佳,一路顺风顺水。

    就算来到儒宗这等群英荟萃的地方,他也足够优秀,能被思齐峰主看中,收为关门弟子,协助掌管儒宗赏罚之事。

    儒宗传承的道义、晚辈弟子的敬仰、大儒师父的教导……他从小到大不曾遇见过一点挫折,摆在他面前从来是一览无余的繁盛,通天的大道坦途。

    至于“陆临渊”,层层叠叠的传闻与过于令人惊艳的成绩让这个人的形象变得缥缈虚幻,加上此人独居坐忘峰,极少在人前出面,不免叫人怀疑那样的夸赞是否真实,还是只是儒宗为了造势,打造出的一个“天才”。

    世上天赋异禀之人似乎多见高官皇族之中。高祖登位后,屠狗之辈,也生出了盘龙斩蛇的传说;据说当今圣上早夭的太子,刚刚出生就有红光漫天,香气满屋的异象,民间因此对这位太子极为推崇。这不过都是些笼络人心的手段。

    未曾见过陆临渊之前,他不觉得自己比陆临渊差了什么,顶多不过是一个掌门弟子的身份罢了。

    他明了自己的优秀,也自负于自己的优秀。

    直到六年前,他受石流玉的邀请赴陆临渊的闭关宴。思齐峰跟着他随宴弟子上前与陆临渊攀谈,却不知两人之间说了什么,回来时那弟子的面色不怎么好看。

    他问起,弟子却说,没想到陆临渊是那样狂傲的人物,名不副实。

    他心里想着从前听到*的那些关于陆临渊的赞誉,耳边满是随宴弟子嘀嘀咕咕的声音,不由更加坚信了自己从前的判断。

    他有些轻视地转过头去,只看见陆临渊坐在窗边,身如玉山,他的旁边是出身孔氏,被誉为儒宗双壁之一的孔成玉,可他的气度比她却不差分毫,自成一派风流。

    微风正在此时拂过,陆临渊的碎发被风吹起,一双眼睛浸润在光色里,仿佛是哪个世家出身金尊玉贵的公子。

    “……”

    再后来,百越一剑败四位巫咸的战绩,求己崖上一盏盏熄灭的心灯……这些做不得假的事迹将他与这位儒宗大弟子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远。

    求己崖下,他不得不抬头仰望那个人。

    陆临渊就在那里,衣袍雪白,宽袖微荡,俯视众生,让人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确实有如此天才,让人自愧繁星比皓月,寒鸦比凤凰。

    他抬头遥遥,心头仿佛金石猛地相撞,巨大的回响让他耳鸣,浑浑不知时间,直到一旁弟子的惊呼声传来,他才发觉自己的手被自己所点的烛火舔舐,钻心的痛苦从掌心传来。

    他扼住自己的手腕,五指狰狞屈伸。

    烛火倒映在瞳孔中,那沸腾的、翻搅的、刺骨的疼痛肆意在皮肉之下钻行,就如此时此刻他对陆临渊的嫉妒。

    ……实在是令人怨恨的天才。

    **

    一直以来的妒忌不断在胸口冲撞,此时此刻,他近乎憎恨地看着如今沦为阶下囚的陆临渊,只觉得心中十分痛快。

    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他在明,陆临渊在暗,他光辉,陆临渊落魄。他能处于上位者的姿态,再也不顾及什么大弟子的身份,对着陆临渊肆无忌惮地发泄恶意。

    他问,凭什么陆临渊如此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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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不在意旁人?凭什么陆临渊能轻易地得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又毫不在意?凭什么他天赋异禀,生来就理所当然站在高处?

    他做思齐峰大弟子以来,十余载辛苦,兢兢业业,不曾出过一次差错,不曾冤枉过一次弟子,他通宵背下那些佶屈聱牙的法典,赢得师长峰主交口称赞,但他们一次、一次都不曾将他与陆临渊做比较过!

    他一口气讲了许多话,一直到房间中重归寂静,他胸膛起伏,恶意在其中依旧疯狂地滋长。

    风带起一缕烟气,陆临渊眼皮压下去,长睫微颤。

    面对旁人的欺辱,陆临渊的脸上没有难堪,也没有被激怒的愤懑。

    他听见对面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陆临渊抬起眼睛望着他。

    “你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一次都没有看我呢?”

    “……”

    他脑子轰鸣一声,浑身僵硬,陆临渊寥寥几字,却如利剑刺穿了他。

    是了,他不敢去看陆临渊的眼睛。

    多可笑——哪怕现在陆临渊落魄如阶下囚,他还是像当初在求己崖仰望他一样,不敢直视那个耀耀夺目的天才。

    真是又荒谬,又可怜。

    大约是香料的原因,陆临渊抬手扶了扶自己有些晕眩的额头,声音又轻又缓:“而且我也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个天才。”

    仿佛遭到什么惊吓,他倒退几步,骨骼紧绷:“胡言乱语!”

    乌黑的一缕发滑落,陆临渊垂下眼睫,淡淡:“是天赋异禀,却非一步登天。闭关之后,我一直在苦行当中,只是你们不曾看见。”

    宝剑黯如水,微红湿余血。做试剑石那三年,是陆临渊此生最黯淡的时光。

    “……”

    他闻言握紧了手,指甲在掌心刺出一个弯月形的印记。看着眼前神色惨淡的那个人,与他记忆中光风霁月的陆临渊大相径庭。

    他好像今天才看清了陆临渊的模样。

    他想,他被迫遥遥仰望了陆临渊这么多年,应该是恨他入骨的。

    他又想,原来他潜意识中的陆临渊一直是天人之姿,从不会潦倒困顿。

    此时此刻,喧嚣的只有外面刮来的微风,吹淡密牢中浓重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浓香。

    **

    思齐峰大弟子出门时不曾关门,光线斜照进来,映出密牢烟气中的浮尘。

    从密牢里面能隐约看见外头暗香浮动的树影,陆临渊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一袭素袍惊起轻尘,踏入屋内。

    来人面孔透着疏离的冷淡,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拔开一个精致的水壶塞,将燃烧的香料以清流浇灭。

    屋内缠绵的香气总算是消停了些许,能让人呼吸。

    来人穿着蚕丝纱衣袍,外头罩着一层醒骨纱,衣摆随着她的步履微荡,一看就是官府才有的做派。

    更不用提醒骨纱难得,价格倒还是其次,绝大多数都作为贡品运往了开阳,只有圣上赏赐才有那么几匹,其中大多赏赐给了近臣。

    背负阳光,一年多不见的孔成玉身披宫绣仙鹤,腰挂银质牙牌,一尘不染地站在密牢前,神色不明:“陆临渊,你也有今天。”

    陆临渊闻言眼睫细微颤动,他有些懒得抬头:“孔成玉,你也是来落井下石的?”

    孔成玉眯起眼睛,短促地“哈”了一声:“本来不是的,但是看到你如今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高兴,没有忍住。”

    陆临渊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孔成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已关了一月有余的陆临渊,双手拢起,拨动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是欣赏了一会陆临渊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牢狱的大门。

    陆临渊并不惊讶,只是问:“怎么拿到的?”

    孔成玉抬了抬下巴:“我们之间的关系在他们看来不算好,何况我又是太原府尹。我对他们说,我来看看陆临渊今时今日混成了什么狗样子,他们一下就相信了。”

    对思齐峰主所言的感情真情实意,没有一点技巧。

    孔成玉推开门,走进牢内。

    陆临渊靠在墙壁上,面容有些苍白,却是笑了一声:“太原府尹亲至,是我招待不周了。”

    孔成玉不会武功,但隐隐约约也有察觉:“你起不来?”

    陆临渊神情倦怠,眼底浅青,带着惺忪睡意:“那倒不至于,但那香料能暂时压制内力,让人困倦,从前在儒宗没听说过还有这种香料。”

    孔成玉眉毛一挑,提取到关键点:“你现在没有内力?”

    陆临渊:“……”

    孔成玉现在当真是慢慢笑起来了。

    她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往前,陆临渊的颈间立马多了一份被扼住的触感,是孔成玉筋骨漂亮的一只手掐住了他。

    陆临渊抬头,正对上孔成玉那双漆黑的眸子。

    她问他:“你记不记得,在持春峰那次,你就是这么掐住我的?”

    感觉到脖颈上的力道渐渐收紧,陆临渊呼吸逐渐不畅,耳鸣刺痛耳膜,总算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竟然笑起来,勉强开口:“孔山骨……你这么记仇?”

    孔成玉垂下眼睛看着他,声线低靡,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几个字在陆临渊耳旁如墨入池,眩晕中一切都变得模糊,陆临渊下意识抓住了怀里的东西,耳旁传来纸袋的声响。

    孔成玉眉毛一松,松开了掐住陆临渊脖子的手,淡淡开口。

    “我向来恩怨分明,今天过后,我们仇怨两消。”

    新鲜的空气重新被吸入,陆临渊咳嗽了几声:“我们什么时候……”

    我们什么时候有过仇怨了?

    “我观那人嫉妒你如此,面目可憎,不由想到我从前的样子。”孔成玉静默片刻,才重新开口,瞥他一眼,冷笑。

    “现在想想我是昏了头,眼界如此狭隘,就你陆临渊也值得我嫉妒。”

    陆临渊稍稍蜷起来,抱着胸口藏着的纸袋,根本不在意孔成玉在说什么。

    密牢简陋,但孔成玉不在意。她坐在房间内那张唯一的凳子上,捋了捋衣袖:“聊正事吧。你给我的日月山庄账本我已经看了,确实有不少可奇怪的地方。从如意四年起,似乎是换了一批人,与之前的支出大相径庭。”

    孔成玉问:“你怎么突然对日月山庄感兴趣了?先说好,我的人自有用处,云胧秋说边疆陈郡有异动,为了这件事我才回的儒宗,我分不出精力查一个远在扬州的日月山庄。”

    “我知道,日月山庄的事情你不用烦心。”陆临渊眼帘微垂,问,“我师父如何?”

    孔成玉道:“徐潜山身子确实不好,这点那些峰主倒是不算骗你。不过这些天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不曾告诉太多人。”

    “玉函峰主和我说至多保他半年,这还要看天时地利。”孔成玉瞧他一眼,语调不免有些赞叹,“你们这对师徒倒是有趣,不曾通过气,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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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而同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来吊儒宗山门中的叛徒。”

    陆临渊有些无言地睁开眼。

    “……”

    不是,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活了,所以才不抵抗地被抓进来了。

    过了片刻,密牢内并不明亮的光线里遮掩了陆临渊的表情,他有些疲倦般开口:“孔成玉,劳烦你告诉我师父,事关徐安期的下落,让他去查日月山庄的贺知途。”

    孔成玉也不问更多,点头表示知晓。

    在这里待久了,她不适地嗅了嗅鼻子,皱了皱眉才继续开口:“这些天我见他们上蹿下跳,私底下查出了一些东西。无为峰主看似咄咄逼人,实则是被推出来的一个靶子。你有百越血统这件事只有当年一齐去兖州襄助的人才会知晓,而当年那些人中,如今正有一个稳坐峰主之位的,你猜猜是谁?”

    陆临渊神游天外,一言不发:“……”

    孔成玉半天等不到动静,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临渊叹气,看样子有些昏昏欲睡:“孔府尹,我还没吃饭。”

    孔成玉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冷笑:“我一个三品大员为了儒宗的这些事情奔前走后,你若这般敷衍我,我能让你七天吃不上饭。”

    陆临渊侧过脸抬眼一瞥,依旧没什么动静,看来七天吃不上饭对他来说威胁不大。

    孔成玉想起刚刚听到的动静,伸手向陆临渊胸口探去。

    陆临渊反应极快,在孔成玉的手指尚未触碰到胸口那个纸袋的瞬间,下意识扼住她的手腕往外边一掰,极强的力道仿佛能捏碎骨头,孔成玉整个胳膊麻了,吃痛一声。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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