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难,这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不过,我也不指望你能理解,毕竟你跟我,从一开始就来自两个世界。”
“是啊。”商泽渊也笑,他不否认,即便父母婚姻破碎,商景中待他并不差,该有的资源他都有,所以他轻而易举,一路顺风顺水。可以说他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都是在她这里。但他喜欢她,所以他认了。
一切他都认。
他接受自己在职场上冷静严肃,在她那却感性幼稚,患得患失。
他接受自己擅长运筹帷幄,呼风唤雨,在她那却总是求而不得。
所以他最近才一直在思考,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明明最懂算计,跟任何人相处都能在几分钟内将人看个透彻,可是,他好像永远都看不透她的心。
烟在无声无息之间,已经燃尽,他将最后一截烟摁灭,点头,“你说得都对。我得到这一切,确实很容易,唯独在爱你这件事上,让我觉得很难。”
他说,“我很累。”
依旧是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淡的如同刚刚熄灭的那一缕烟,缥缈轻盈,可她莫名觉得呛眼至极。
到目前为止,两人已经对峙整整一小时。
他坐着,窗外的光映在他的周身。而她站着,身后是无边的黑暗,她第一次在他们同处一个空间时,感觉到孤独,是的,就是孤独,明明他们距离很近,却像隔着一道看不见屏障。
她肩身被淋湿,发丝垂落在身侧,无声地滴着水。
这场雨下个不停,风也不讲道理,仿佛隔着墙也能吹到她身上,冰冷刺骨。周身都透着阵阵的凉,她脊背僵直着,几乎撑不住突如其来的沉重与冷意,止不住地轻颤着。
按照正常的对话,她应该问他,你是什么意思,然后她便能听到答案,那个从她感觉到不对后,便已经猜测出几分的答案。
可她又觉得,他们不该是这样。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她试着说,“两个人在一起,各种都是相互的。你真的不能试着理解我一下吗?”
喉头有些堵,她吸气,努力将哽咽咽了下去,“我也很辛苦,我也很累,我为你做过让步了。你知道我在出国之前,熬了很多个通宵。我把两个月的事压到一个月去做,我都是为了……”
“那就分开吧。”
他平静打断。
话猛地顿住,人也是。
抬眼,看向他,目光是满是不可置信。
他没看她,哪怕她双目泛红,哪怕下一秒泪水就要决堤,他也始终没抬过眼。他只留给她一个侧脸,从一开始便是这样。撑着腿,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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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颓然的,也带着某种决绝和倔强。
嘴唇几不可查地轻颤,脑海里已是一片嗡鸣,她几乎是强行从怔愣的状态中挤出一些反应,蹙着眉,紧紧盯着他,问,“你说什么?”
“分手吧。”
第63章 蝶 他哭了(结尾重写噜,大家重看)……
记不得是怎么从他家离开的。
当时她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话宛若一道巨大的钟,不由分说罩过来,歇斯底里地敲撞, 她周遭嗡鸣作响,久久回不过神。
她记得她淋了雨。
在屋里对峙时, 只觉得雨声吵,出来才发现, 原来它下得这么大。风裹着雨,刮过她的发丝,又打在她的脸上。雨水冰冷彻骨, 可她的眼睛却很热,酸胀、滚烫。
应该是没有流泪的,她忍住了, 哪怕当时如同游魂一般, 她也坚持咬着牙根,将那股苦涩一而再往嗓子里咽。
回到家后,程舒妍浑身凉透,手指麻木到无法伸直也无法握拳, 就那么僵着, 右手手背上还有一块烫伤的红痕。
她慢腾腾地拖着步子, 走进浴室冲了个澡,站在淋浴头下,从头到脚地淋, 可那股寒气却怎么都消散不了。
最终她木然地擦身子, 吹干头发,再木然地钻进被子里,占着二分之一的床, 另外一半空着,她面朝着飘窗,蜷缩着发抖。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噼里啪啦击打在窗上,又顺着玻璃滚落,怎么都下不停、流不尽,一股又一股,将晦暗的夜色模糊成一片。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外面风雨交织,几乎没有行人。
江湾城内,一把黑伞在雨幕中穿行,伞下的人胳膊夹着文件袋,举着伞,另一手循环拨打着同一个号码,步子迈得很急。
雨滴砸着伞面,听筒里发出嘟嘟的声响,这个雨夜不太安静,但他还是在靠近八栋时,听到微弱的手机铃声。
随着他越走越近,铃声也越来越大。
终于,十步开外,他看到一辆卡宴,商泽渊的。
周遭光线昏暗,黑色的车身几近融进夜色里,驾驶位车窗没关,远远便看到他胳膊搭在那里,袖口上挽,冷白的腕骨上戴块黑色手表,修长的指节夹了半支烟。
俞助理松口气。
原本是要找商总签材料,但对方一直没接电话,他还以为他旧病复发晕倒了,还好人没事。
挂断电话,手机揣进裤兜,他继续向他走。
直到临近车前,俞助理抬眼,微笑,正要开口唤人,下一秒,嘴边的话和平稳的步伐同时停住,笑意也僵在脸上。
左前方的路灯轻轻浅浅散着光亮,映到滚着雨珠的后视镜上,也映着他深刻的脸。
他静静地坐那出神,胳膊搭着窗,指尖的烟早已被淋透,而他一动未动,无声无息。雨还在下着,雨滴溅上又滚落,镜面模糊又清晰,糅杂着暖黄色路灯的水光,在他脸上时隐时现。
他哭了。
……
一夜无眠。
隔天,程舒妍照常去上班。
还算平静,能正常和人对话,能正常工作。但就是感觉有些木,像是从头到脚都充了水,眼睛发胀,头脑发胀,做事不算利落,时常会分神。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分手这种事,她不是没经历过,光是跟商泽渊就分了两次。
不过以前最多觉得烦,心情差,这次却截然不同。很茫然,好像一直没从那晚的状况中反应过来一般,看似平静,实则平静之下藏的是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种状态维持了整整三天,最终瓦解在一个深夜。
那天她特地加班到很晚,回家时已是十一点,很累也很乏,长期睡眠不足和超负荷的工作,像把她罩了起来,声音触感情绪,都隔绝在外,她能看到,但是触不到听不到。
进门,开灯,她一头栽进沙发里。
大抵是累糊涂了,闭着眼,翻个身,莫名嘀咕了句,“我好累啊商泽渊。”
念出这个名字的第三秒,也就三秒,心脏骤然一紧,再睁开眼,看到空无一人的客厅时,呼吸紧跟着一滞。那一瞬,她是怔忪的,她能感觉到一股剧烈的、强大的情绪正试图朝她接近,无声且迅速。
程舒妍连忙起身去洗澡,洗衣服、扫地擦地,确保自己足够累,又吃了片安眠药才躺到床上。闭上眼,已经准备睡了,忽然闻到似有若无的香气,很熟悉,由于平时一直都在,所以她从没在意。而这一刻,却不由自主向着那股味道看去,她看到了床头灯上悬挂着的淡紫色香包。
商泽渊买的。
那会她因为赶设计稿而焦虑,商泽渊刚好在国外出差,她跟他抱怨说她睡不着。后来他回来了,除了照例带了许多礼物以外,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这个香包,说助眠用的,他亲自上门找人缝的。
有没有用不得而知,因为只要他在,她再也没有失眠过。
手指开始颤抖,从轻微到剧烈,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铺天盖地的情绪如同洪水决堤,呼啸着朝她卷来,紧紧缠绕,牢牢包裹,密不透风。
缺氧,呼吸不畅,她慌乱之中坐起身,靠着床头,急促呼吸着,而后,一大口冰冷的空气呛进来,闷、刺痛,却分不清痛在哪里,只觉五脏六腑被生拉硬拽,又拧在一起。
怎么会是这种感觉?
她眉头拧在一起,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抚上胸口,不停往下顺,可是不管用。情绪已经从心脏涌上眼眶,视线模糊,又酸又涨,她咬着牙,用力锤着胸口,却生生锤落了两滴泪。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不是平静,也不是麻木。
是大脑预知到即将来临的风暴,出于保护机制,它自动隐藏、屏蔽,尽可能让人忽略。
但一切又只是暂时,它一直存在,也终究会在某时某刻被触发。
程舒妍的崩溃触发在第三天,也就是在这一晚,她真正意识到,他们分手了。
……
状态比前几天更糟,程舒妍没法去上班,破天荒请了假。
这几天她就闷在家里,点外卖,吃外卖,喝酒,睡觉,试图麻痹自己。
手机全程摆在桌上,反复震动反复响,几乎不间歇,在偌大的房子里显得刺耳。
程舒妍拿起来看过几次,置顶那里依旧安静,她没看到想看的消息,反倒是微博弹了几个热门过来,铺天盖地的【秦听晚落地北城】、【秦听晚与商泽渊订婚在即】。
看得人心里烦,眼睛也酸。
她干脆把手机关了,丢到一旁,而后拖着步子坐到窗前,继续抽烟。
姜宜杀来她家是一个下午。
原本她刚从国外回来,给程舒妍带了礼物,结果公司找不到人,电话也联络不上,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开门第一句,“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死了。”
进门之后发现,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确切的说,是活人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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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非常颓废,也极其反常。
她没见过程舒妍这样。
清冷理智的职场cool girl,充满随性与氛围感的大画家,此刻穿了套白色睡衣,丸子头松松垮垮梳在头顶。淡声招呼她进门后,转头坐到沙发上,面前的茶几摆满了外卖,旁边堆着喝空的酒瓶,电视上放着乱七八糟的广告,而她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视,一口接着一口吃东西。
整个人看上去很平静,眉眼之间却带着不甚明显的疲和丧,像把什么憋在心里,死命摁着,不肯让人看出来。
“OMG!”姜宜惊叹地摇头,“程大画家你干嘛?你是疯了吗?”
程舒妍瞥她一眼,不甚在意道,“一起吃点。”
朋友这种状态,姜宜自然没拒绝。
两人并排坐着,边吃边聊,从天亮到天黑。
姜宜看得出程舒妍出了问题,网上那些关于商泽渊的传闻,她也略有耳闻。但起初没问,因为知道程舒妍向来严防死守,后来是灌了她好几听啤酒,亲眼看到她目光迷离,才试图从她嘴里撬话。
“你跟他吵架了?”姜宜问。
程舒妍有一瞬的沉默,姜宜看着她,等她的答案,她察觉到了,仰头喝下一大口酒,才回答说,“是分手。”
“我靠!”姜宜睁大眼,“什么时候的事?这么突然?”
怎么说呢,是挺突然的,后来她在网上学了个词,叫断崖式分手。
也就是在当事人没有一点心理预期和缓冲时,突然断掉关系,冲击力强,且伤害极高。
“难怪你……”姜宜抿了抿唇,问,“很难受吧?”
手指不自觉捏紧啤酒罐,程舒妍垂眼,没作声。
这话也多余问,因为太明显了。
明显到程舒妍甚至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坐在这,语气平缓、面无表情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她也能感受到一股情绪。压抑的,沉闷的,好似被强风卷过的绿树,偌大的树干被吹得只剩几片树叶,坚强地挂在枯瘦的枝头,伶仃孤独,摇摇欲坠。
别的暂且不论,姜宜是真心觉得,商泽渊神了,神人一个。但凡换个其他人,都没法把程舒妍弄成这样。
程舒妍扯着唇说没那么夸张。
失恋而已,人生必修课题,难受只是一时的,过去了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在劝别人还是劝自己。
不过话虽说得云淡风轻,整个人的状态明显更不对了。
程舒妍酒喝得更多,只要不说话就开始疯狂吃东西,炸鸡烧烤年糕,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咽不下,便用啤酒顺,噎得脖子和脸都涨红。
姜宜看不下去,摁她手,“别吃了,这一下午吃吐多少回了?”
程舒妍说,“饿,胃里空。”
姜宜长长叹一口气。
她这哪里是胃里空,明明是心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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