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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0-140(第3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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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眉眼:“婉婉,大雪的深山里,是会死人的。”

    年年如此,从无

    例外。

    “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想……多不值得啊。”关月轻声道,“每回去押粮,老的小的我们一向不带,都是挑平日里不怎么生病的,但在山里一旦发起热,十个有八个回不来。随行的那老东西穿着厚衣,柴火烧得很旺,有一点暗了都要我们去添,随身装着的瓶瓶罐罐明明能救命,却可以冷眼看着一个人去死。而我既不能出言阻拦,更不可能动手揍他,所以婉婉,我真的很讨厌这差事。”

    “但我们还是得好吃好喝供着他,能平平安安送走就不错了。”庄婉稍顿,“所以你别再想这些,等差事办完了把那老家伙送走,我们就可以在家过年了。”

    今年的状况似乎比以往好一些,或许是换了个皇帝的缘故。来的并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老家伙,而是个年纪尚轻的生面孔——大约是新帝预备留给弟弟的心腹。

    来人谦和知礼,与差事无关的绝不多言半个字,除却清点查验时露了个面,其余时候只躲在自己屋里不出门。

    难得遇见这么省心的,南星立即安排人好吃好喝奉上,只待日子到了,她的主子去城门惜别两句,表一表忠心了事。

    中途关月出门打了个仗,衣角沾着暗褐色的血,平静地同叶漪澜说她左肩上有箭伤,自己拔了,不知道有没有断在里面,让叶漪澜仔细看看。此番言论将小太监吓得够呛,他慌慌张张追着问要不要紧时,忽然发觉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很平静。

    他回宫之后,添油加醋地同宁王一番描述,于是在关月已经淡忘这件事的时候,收到了宁王殿下的书信,落款是付衡。

    关月看完他的信,只觉得自己受的是什么活不过明天的重伤,为免宁王殿下和向弘忧心忡忡吓死自己,她认真给他们回信,但言语间的君臣之分格外明晰。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如今这些尚且有意维持的亲近,都会在付衡真正从兄长手中接过权柄的那一刻化为泡影。君臣之间的疏远从不源于自己的心意,而是身居高位之后所求的不同和漫长岁月中悄然滋生的猜疑。

    她可以预见未来某一日,曾经愿意交托全部信任的少年会变成高高在上的模样,这其中有她疏离生分的缘故,但谁能全然承担天家的信任呢?

    不能的。

    关切的书信一去一回,却让她提前忧虑和感慨起物是人非了。

    沧州又落了一场雪。

    一夜过去,屋顶、树梢、院墙、枝丫尽数披上银装,墙角树边摇身一变成了孩童的乐园。关望舒又被允许可以不读书出去玩儿一整天,关月一面念着严师出高徒,一面数落温朝对这小孩儿太骄纵,明明当初说好了他会很严格的。

    关望舒生怕被小姑拎回去读书,嘴里喊着“我这几天都会更喜欢小姑父的!”,兔子似的跑没影儿了。

    关月在后面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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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衣裳!病了我不管你啊!”

    但小孩儿早已经没影了。

    关月只好回过头凶温朝:“都是你惯的!”

    “冤枉。”温朝气定神闲道,“你不妨去看看他习武,自魏将军回来自告奋勇接过这差事,我们可都没管过了。”

    关月将他的弦外之音听得很明白:“……他怎么教的?”

    温朝看着她:“你没发觉这小孩儿近来胖了不少吗?”

    关月仔细回想一番,发觉好像真的胖了不少。

    温朝接着道:“魏将军教他骑射,每日不是糖糕蜜饯、糖炒栗子,就是杏酪馄饨炙羊肉,能不胖吗?”

    关月:“……”

    这是去酒楼习武了?

    “算了,只要该学的他都能学会,吃吃喝喝也没什么。”关月稍顿,“反正花得是魏叔的银子。”

    她是绝不可能每天给小孩儿买这些的!

    “不过还是得和魏叔说一说。”关月道,“别把他惯坏了。”

    “魏将军有分寸。”温朝道,“我看他们乐在其中,用不着我们去管。”

    关月点点头,魏乾虽然有时对小孩儿会过于宽纵,但还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更何况纵然小孩儿跟他疯了一整日,回到家自有她提着他耳朵数落。

    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魏叔的银钱都是伯母收着的,他吃个酒都要先让孙将军掏钱。”关月怀疑地望着他,“他哪来的钱?不会是你给的吧?”

    温朝:“……”

    被发现了。

    第134章

    新年过后,春日的枝丫在树梢探出第一点新绿时,他们意外地在春日忙碌起来。北境用兵大多在秋冬,草场褪去,没了赖以生存的命脉,北戎才会与他们为难。

    春日大动干戈,可以称之为狼子野心。

    关月如实陈述,心中则不禁感慨人家能打的人可真多,怎么打废一个还有一个、死了一个又来一个,简直像蝗虫。

    他们人有点不够用。

    温朝见状表示他已经没事了,但被叶漪澜和魏乾骂了一顿,只好作罢。关月看了好一会儿热闹,而后让他还是去练兵。温朝回想起那群小孩儿,只觉得打仗真是个美差。

    南星敲过门道:“姑娘,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关月应了声:“所以这些积年的宿敌近来都很不安分,想在我们内里乱成一团的时候趁火打劫。”

    “陛下身体是不好,但手段却越发凌厉了。”南星道,“朝中如今人人自危,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等之后宁王……他只消略施小惠,就能轻易收拢人心。”关月道,“陛下这是全然将自己当作柴薪。”

    温朝这时候走进来,南星行过礼告退。

    “有件事。”温朝稍顿,“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与你。”

    关月怔了怔:“什么?”

    温朝斟酌着词句:“微州那边……少将军和夫人得了个小公子。”

    关月笑笑:“这是好事呀,有了这个小孩儿,煦儿的事情他们能淡忘一些。”

    “她……”温朝沉默良久,“夭夭,这孩子的母亲,已经不在了。空青早上得信,实在不知道如何同你说,你——”

    关月比他预想中冷静很多:“怎么回事?”

    出事的时候,微州同样内外交困。

    吴子矜一直心绪不宁,不肯自己留在微州,于是褚策琤去打仗时带着她。

    褚定方上了年纪,虽未曾受什么刑罚,但牢狱一遭依旧病得不轻,只能派人给小儿子传信,要他去帮忙;但那时褚策祈正在端州,同试图乘虚而入的劲敌撕咬。

    等他收了信赶过去,边城已然失守,守将临阵脱逃,被就地正法。城中妇孺尚在,城下将士不敢擅动,便愈发焦躁不安。

    吴子矜出身名门,在此境地下脊梁不曾弯曲半分,顶着九个月的肚子坚定地挡在了老弱妇孺身前。或许是她的勇气太令人敬佩,竟没有一个人弯下腰求饶。

    被带上城墙之前,她温柔地笑着,轻轻抚过孩子毛茸茸的小脑袋:“你要勇敢。”

    小女孩儿眼里闪着泪花,抱着她不肯松手。

    吴子矜握着小姑娘的手,轻轻停在自

    己圆滚滚的肚子上:“你看,弟弟妹妹都没害怕哦。”

    她又一次对满眼恐惧的女孩儿道:“你要勇敢。”

    “祸不及平民。”她的脊梁挺得很直,“我跟你们走。”

    城墙的烈风扬起她的衣角。

    站在这里,其实看不清城下任何一个人的面容,但她还是一眼找到了自己的爱人,想起了他们那个无辜的孩子。其实他们不曾彼此责备,只是一腔怨愤无处宣泄,最终都留给了与自己亲近的人。

    她不哭、不闹、不求饶。被风吹起的发丝挡住她的眼睛,将不知何时盈满眼角的泪珠抹开,恍惚间瞥见那个一身红妆的姑娘。

    她离家远嫁,在烛火中惴惴不安,被洒了满床的红枣桂圆硌得生疼也没有动一下,想到一会儿她日后的夫婿可能喝了很多酒、想起母亲的再三嘱咐,就无法控制的感到害怕。

    但来人没有一身酒气,停在她跟前时,挡住了昏暗的光,她只能模模糊糊瞥见一个高大的影子。

    他隔着盖头看了她好久,含着笑对她说:“你坐在这些东西上面,不疼吗?”

    她很乖地如实回答:“疼。”

    但她不敢乱动,怕被人说没规矩。

    “点心怎么不吃?”

    “不饿。”

    其实也是怕被人说没规矩。

    “你别紧张。”他轻笑道,“我又不吃人。”

    她的脸腾一下红透了。

    出嫁前嬷嬷给的盒子摔在地上,盖头也跟着掉下来,里头小册子摊开来,不可言说的画面即刻撞入眼帘。

    偏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它捡了起来。

    她的脸更红了,甚至有点想死。

    他还随手翻了翻。

    ……能不能别看了!

    “你叫什么?”

    他明明知道,这就是没话找话。

    但她还是红着脸小声回答:“吴子矜。”

    “我知道,我是说小字。”他似乎觉得有点冒犯,“不想告诉我也无妨,那我叫你什么?夫人?还是子衿?”

    “都可以的。”她的脸更红了,声音小得听不清,“……我叫袅袅。”

    “好,袅袅。”他说,“你别怕,要不要吃点东西?”

    后来他总说她太瘦,一天到晚变着法儿哄她吃东西。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胖,很久之后才后知后觉察觉不对劲。

    哪有人只胖肚子的?

    战事起时她已经显怀,比从前粘人很多,一点儿小事都能勾出她的眼泪。算着日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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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产时他不在,她想着想着觉得十分委屈,于是在城门口一个劲儿掉眼泪。

    “别哭了。”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我尽量赶回来。”

    但他最后还是没赶回来,她抱着皱巴巴的小孩儿,给他起了名字——煦。侍女同她开玩笑,说少将军回来不高兴怎么办?

    她逗着小孩儿道:“谁让他不回来,大名小名都不让他起了。”

    她的孩子从咿呀学语到软绵绵喊娘亲,从学步到能飞一般扑进她怀里,从粘着她要一起睡到自己拥有一间小屋子,从受了委屈跑回家哭到壮着胆子凶巴巴对别人说谁也不许欺负我娘……

    她记得好清楚。

    她不顾一切撞上面前那把刀。

    竟然比她生孩子的时候还要疼。

    她的煦儿那么小,应该很想娘亲吧?

    那她就去陪陪他好了。

    “她这一撞,怒火成了士气。”温朝稍顿,“孩子已经九个月了,大夫说可以……少将军下不了这个决心,最后是褚小将军下决断,让大夫把孩子——”

    他斟酌道:“取出来了。”

    关月知道,吴子矜会希望他们这样做,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活着。但那时的褚策琤看着被开膛破肚的妻子,会想些什么?

    这个在世人眼中很不吉利的小孩,会成为他思念的寄托,还是噩梦的存续呢?

    “少将军给起了名字。”温朝道,“叫晏舟。”

    “那是之前他们给煦儿取名的时候,嫂嫂亲自拟的。”关月轻叹,“还是给孩子备一份礼吧,回头差人送过去。”

    —

    春夏之交,频繁的战事终于告一段落。能停下来的喘口气的同时,叶漪澜同他们辞别,说要去行医济世。

    “他身体已经养好很多了。”叶漪澜说,“你盯紧一点,别让他乱来,我会时不时回来看一眼的。”

    “还是多谢你。”关月道,“每年你都要出门的,已经是麻烦你了。”

    “也不用这么说。”叶漪澜笑笑,“在哪儿行医不一样?更何况我是个自私的人,旁人的生死自然没有你的事重要,便是他处人命关天非得我去不可,那也与我不相干,我还是会留下来陪你的。”

    “多谢。”关月道,“一路小心。”

    “我又不是第一回出门,你别用这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眼神看着我。”叶漪澜道,“我方才去交代他谨遵医嘱,你家那位不省心的道有事同你说,你就别送我了,万一要紧呢?”

    关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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