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说,祁韵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新衣裳,正是自己那天送去的布做出来的。
他那天挑的时候叮嘱下人,绫罗绸缎各样挑一些,贵的贱的也各样挑一些,下人们最后拿回来的布,最贵也没超过三十两一匹。
孙氏身上穿的,正是那最贵的三十两一匹的布做出的衣裳,比起她刚回来那日的穿着,要贵气得多。但和乔鹤年、祁韵身上专门做的新衣裳一比,仍要差一些,只是以孙氏的眼光,大概也看不出区别。
祁韵便笑了笑,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问题:“只是想着二叔二婶回来,大抵用得上。二婶这衣裳做出来很好看呢,是您亲自做的么?”
孙氏得意道:“我原先刚嫁进来,家里还没有这么发达,我就是靠一手绣活儿给家里挣钱的,我的手艺不少人都夸呢。”
说着,她眼睛一转,道:“这回我给老太太准备的寿礼,就是亲手绣的一副图。鹤年媳妇,你们给老太太准备了什么贺礼?”
祁韵笑笑:“是夫君准备的,我也不清楚。”
孙氏:“哎呀,难道他准备了东西,一点儿都不告诉你?不能罢!”
祁韵:“……”
不远处的乔鹤年终于走过来了:“二婶,我看母亲那边还忙得很,我叫阿韵过去帮帮忙。”
说完,也不等孙氏再开口,他拉起祁韵就走了。
祁韵不喜同孙氏打交道,乖乖跟着乔鹤年走远了些,才小声道:“她怎么总要凑到我这儿来呢。”
明明他同孙氏又不熟,孙氏要找也去找刘氏和乔鹤年呀,逮着他问这问那做什么。
乔鹤年道:“柿子挑软的捏。”
祁韵:“……”
他不禁瞪了乔鹤年一眼:“你说谁是软柿子?”
虽然他看起来的确是最好欺负的一个。
乔鹤年笑了笑:“软柿子还不服气?那你找她辩去,别找我。”
祁韵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噔噔噔往前走。
乔鹤年在他身后走着:“这会儿别院该用完早饭了,你先去别院接泰山泰水大人过来,亲家要比其他客人先进门的。”
祁韵道:“知道了!”
他带了阿福出门,坐了马车去接父母兄长,抵达别院时,正好祁老爷几人打算出门了。
“爹爹,娘!”祁韵从马车上下来,“我接你们过去。”
赵氏连忙过来:“哎呀,我们不用你接的,胡管事给我们引路过去就行了。今天家里那么忙,你跑出来躲懒怎么行?”
看她那责怪的眼神,就差说祁韵不懂事,偷偷跑出来接娘家人,要被婆母骂胳膊肘往外拐的。
好歹旁边还有不少别院的下人看着,赵氏的话才没有说出口。
祁韵挽着她的手:“别骂我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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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叫我来的。”
祁老爷也道:“不在这儿说了,路上说,免得耽误时辰。”
祁韵便带着父亲母亲坐上自己的马车,两位兄长坐上别院准备的马车,一齐往乔家主家去。
到了马车上,外间只守着一个知根知底的阿福,赵氏这才放下心来,说:“韵儿,你可不能这样躲懒,这不是在家里了。越是碰到这样的大事,你越要在家帮忙才行,不然,婆家人要说你不懂规矩的。”
祁韵原先也很在乎这个,但现在他想明白了,婆家人怎么待他,最终还是要看乔鹤年怎么待他。
如果他和乔鹤年连过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婆家人就是再满意他,那也没什么用。
他便笑道:“我心里有数。要不是他开口叫我来,我也不会跑出来。”
而
乔鹤年叫他出来,大概是不让孙氏围着他一直套他的话。
等他把娘家人接去,就到了晌午,客人们要来了,孙氏就要去巴结客人们,应当没空再来烦他了。
赵氏担忧道:“姑爷一直在外做生意,哪里懂家里的事。他要安排你,你自己也得清楚该不该做。”
祁韵:“娘,他打发我出来自然还有别的原因,您就别操心了。”
祁老爷这时也开口:“就是。阿韵都是快二十岁的人了,连这点机灵劲儿都没有么?”
赵氏道:“我是怕我在家里太纵容他,什么也没让他学会,现在会吃亏。本以为他就嫁在云县,好歹也有家里人给他撑腰,什么都不会日子也能过下去,哪知道……”
哪知道这个要养在跟前的贴心宝贝,却一个人远嫁到宜州来了。
赵氏拉过祁韵的手:“昨日没来得及问你,姑爷待你到底好不好?你在乔家有没有受委屈?”
祁韵:“……”
他不想让母亲操心,可是面对着母亲那殷切的眼神,他又说不出谎话来。
见他迟疑,赵氏立刻紧张起来:“他待你不好?是不是他不满意这门婚事,嫌你、嫌你……”
她看祁老爷在旁,到底没把“嫌你家境不好”说出口。
祁韵忙道:“刚嫁进来时,同他还不熟悉。现在好多了。”
赵氏追问:“好多了是怎么样?”
祁韵:“我俩单独住在主家旁边的宅子里。他的心思都放在生意上,不怎么管家里,从来不短我的用度。我现在一个人管着大宅子,他还给了我几间铺子,每个月有一些进项,过得挺不错。”
他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提夫妻感情如何,赵氏将信将疑:“他还给你铺子了?”
送金银珠宝是一回事,送产业是另一回事。乔鹤年帮忙扶持祁家、又让祁韵自己挣钱,他就不怕祁韵有一天会骑在他头上?
男人么,总是希望妻子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
祁韵道:“已给了我两间铺子,说不定过阵子还有四间呢。”
宜州城寸土寸金,有三五间铺子,家底已不薄了,祁老爷一听都忍不住说:“他真这么大方?”
乔鹤年当然不会这么大方!
这些铺子,是他让祁韵受了莫大的委屈,才给的补偿!
祁韵张了张嘴,看见父母亲鬓间的银丝,最终还是把这些话咽了下去。
他已经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长到了十八岁,他不想再让他们操心了。
第84章 寿宴2
祁韵道:“你们要是不信。等今日宴席过了, 明日我就带你们去我铺子里看,管事和伙计都是我的人。”
祁老爷笑起来:“哟呵,还神气了呢。”
他拍拍祁韵的肩:“你娘就是想得太多了。要我看, 我们韵儿长得这么漂亮,又明事理,又温柔, 只要他眼睛不瞎,就总会中意你的。持家又不是多难的事,学一学就会了, 你把家里给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又体贴他, 他待你好,那是应该的。”
祁韵面上跟着笑,心里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多希望日子真的像父亲想的这样简单。
不过,其实现在乔鹤年给他的保证, 也就这差不多了 他好好打理家里,尽到妻子的本分,乔鹤年就承诺待他好、不再让他受委屈。
如果这次乔鹤年真能信守诺言,尊重他、爱护他,不再随意践踏他的尊严,那这样的日子, 其实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和心上人的婚后生活。
他应该再给乔鹤年一次机会么?
祁韵一面心中纠结, 一面又和父母细细聊着家常,马车摇摇晃晃,不多时就到了乔家主家。
这会儿, 刘氏和孙氏的娘家人也到了,已经见过了老太太, 也送了贺寿礼。
祁韵便引着家里人和乔家的长辈见了面,祁老爷亲自向乔老太太送上贺寿礼 是他家的古树茶压成的小茶饼,码放在专门雕制的檀木盒里,排成了“寿”字样。
古树茶本就可贵,一斤能卖上几十两银,他家这些年落魄,就是一直靠着几株老茶树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这些用作寿礼的茶饼二两一个,用了整六十个,便是几百两银子,父亲应当是把压箱底的好货都拿出来了。
乔老太太本就爱喝茶,当即凑上前去闻了闻茶饼,连连夸赞,十分满意地收下了贺礼,请祁家众人去一旁屋里同众亲戚说话。
不一会儿,乔家族中派的人也来了,多是在乔鹤年手底下做事的年轻小辈,一一向老太太献上了贺礼,而后便站在外头花厅,围在乔鹤年身边闲聊。
乔柏年见这些族人过来,却无一人搭理自己,连忙挤进人群,大声道:“众位族兄族弟好,柏年近日才回家,还请众位族兄族弟多多关照。”
众人一时都停下了闲聊,看向他,神色各异。
祁韵跟在乔鹤年身旁,心中啐道:都已经被逐出家门了,还说什么回家,老太太都讲了,他们只是借住主家。
不过,他犯不上开这个口,只瞥了乔鹤年一眼。
乔柏年自个儿都凑上来说话了,乔鹤年这个家中的大哥、家族产业的话事人,多少得为他介绍一下。
乔鹤年像是思索了片刻,可在他思索的这么短短几瞬,场中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讲话。
仅仅是短短几瞬,众人整齐划一地沉默,无人敢先于乔鹤年开口,那属于话事人的无形的威严霎时锋芒毕露,铺天盖地地压了上来。
横插一杠的乔柏年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乔鹤年不开口,没有一个人敢同他讲话。
即使他带着笑脸自发往上凑,众人也只会沉默地簇拥在乔鹤年身后,冷淡地、高高在上地看着他。
乔鹤年用这短短几息的沉默,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乔柏年切身体会了一回“自取其辱”。他在袖中握紧了拳头,心中却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狂热。
这就是话事人的威严!这就是东南首富之家的掌舵者的威风!
凭什么!凭什么他只比他早出生那么几天,就白白拥有了这一切!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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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的全力栽培疼爱,有族人的忠实拥护,还有温柔漂亮的妻子相伴左右,而晚出生几天的自己却一无所有!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乔鹤年的眼珠像乌黑的琉璃珠,冷漠深邃,盯着乔柏年脸上的神情变化。
他淡声道:“二叔二婶和柏年这次特地从津州赶回来贺寿,祖母十分欢喜,让他们借住家中。这阵子柏年便请各位关照了。”
众族人这才恢复了刚才的言笑晏晏。
“应该的、应该的。”
“互相关照、互相关照。”
乔柏年这才压下心中的嫉妒和怒火,同族人们攀谈起来。
祁韵在旁看见乔柏年那神色变化,撇了撇嘴。身旁的乔鹤年忽而伸手揽住他,低头凑近来,低声道:“宾客们要来了,我同父亲去门口迎客,你在这里跟着母亲,不要乱跑。”
他说话时的热气喷在耳根,祁韵身子一麻,脸就红了,连忙别开脸:“我知道了。”
乔鹤年这才松开他,往外走去。
人群中的乔柏年转头看见乔鹤年往外走的背影,冷冷哼了一声。
晌午时分,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梅园的院子里,园中的客人们颇有兴致地在还未开花的梅林中散步闲聊。祁韵跟着刘氏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时刻关注着哪儿缺了东西、哪儿少了伺候的下人,忙得额上都冒了一层细汗。
忙到快要开席,乔老爷和乔鹤年总算从前院过来了,祁韵这才歇了一口气,觉得口干舌燥,就吩咐阿福:“给我找点凉茶来喝。”
阿福应声下去,好半天都不见回来,祁韵又把另一个小厮也派了出去,仍没有动静,想是今日厨房又忙又乱,一壶凉茶也难得找来。
祁韵实在渴了,又
不好凑到认不清脸的宾客桌上喝茶,只能先溜到亲戚族人坐的屋子去,弄点茶水喝。
他步履匆匆,带着两名大丫鬟走到屋门口,忽然看见游廊拐角处一名下人鬼鬼祟祟地溜向后院。
后院今日清理了出来,专门摆放众人送来的贺寿礼,其中还有好些是世家贵人送来的东西,待会儿要抬出来报名字,供众宾客观赏的。
祁韵看见那下人鬼鬼祟祟的模样,心头便一突,脚步立刻一转,跟了上去。
两名大丫鬟跟在他身后,翠兰道:“少夫人,怎么了?”
祁韵道:“我看见有人进了后院。”
他转头吩咐:“翠兰,你去把大少爷叫来后院。”
翠兰忙应下,跑了出去。
祁韵就带着剩下的一个丫鬟翠青,急急穿过游廊,跑到后院的小门处。
刚到门口,祁韵心中正想着怎么守门的下人不见了,小门就猛地被人拉开,一人鬼鬼祟祟出来,迎面撞上祁韵,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
祁韵这才看清了他的脸,乃是主家的一名老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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