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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太师
拜见方重德的决定, 并非的沈凭心血来潮。
他在牢狱中的日子,清醒之时都在谋划着一切,若是自己的存在, 是两派的阻碍, 那他就要把这个阻碍无限放大, 直到势不可挡。
苏尝玉带他去了一个新的住处,据说是朝中有人得知方重德在旧址,三番四次上门拜访, 虽然这些人看似为了讨教而来,但方重德靠着蛛丝马迹, 也能猜到是清流派的人。
沈凭提前投帖, 但还是被拒了, 他视而不见, 依旧准时来到屋舍门前,站在禁闭的宅门前一动不动。
今天他做好了站足一天的准备, 即便苏尝玉三进三出, 劝了他数回,他还是无动于衷, 非要见到方重德不可。
眼看天色渐暗, 待黄昏之际, 院子中便能感受到微冷的夜风拂来。
期间苏尝玉给他端了茶水,沈凭抿了一口后又搁地上放着, 苏尝玉苦口婆心劝他回去,担心他腿脚的伤站久了不好, 但沈凭仍旧不为所动, 久而久之, 连眼睛都闭上了, 不再搭理对方。
后来苏尝玉劝得也口干舌燥,加之苏府派人来传有人登门拜访,他便也不作逗留,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待院子中空无一人时,忽地见宅门被打开,沈凭不动声色看着方重德走出。
两人连视线都没有交汇,而方重德只是去后厨便又回去了。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待到深夜之时,屋外断断续续下听见沈凭吸鼻子的声音。
其实沈凭早已站不稳了,全凭借意志力坚持到此时,他的五官全部集中在站立这件事情上,如若有人戳他一下,或是风再稍微大些,也能轻易将他吹倒。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打破这场僵局的,竟另有其人。
此地位于山中,后半夜时,长廊的风声也变得呼啸起来,沈凭又站在风口,目不转睛盯着屋内,当房门再被打开之际,穿堂风忽地扑面吹来,他眉眼舒展欲行礼时,整个人被风朝后刮倒,眼看着要往阶梯下滚落而去。
然而,疼痛并未袭来,因为他被一双有力的长臂接住,稳稳落在了宽厚坚硬的怀里。
熟悉的雪山气息,带着深夜的雾气,还有那双满是不甘的眼眸,都让沈凭错愕在原地。
“惊临?”他始终觉得不可思议,且从掌心冰冷的温度来说,赵或绝不是刚到的。
赵或躲开他的视线,一把将人扶起站稳,随后打算抬脚离开。
“殿下留步。”门口站着的方重德唤道。
两人循声朝他看去,只见老人面色平静扫了眼沈凭,说:“把人一并带走吧。”
但赵或却毅然回绝道:“我不会带他走的。”
他看向沈凭续道:“我会尊重他所有的选择。”
沈凭眼帘一抬,眼底藏着的思绪开始翻涌。
只是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方重德欲将门关上时,沈凭拖着麻木的双腿扑上前,用手猛地卡在门缝中央,不顾被门夹住的疼痛,在老人震惊的目光中,面不改色道:“若老先生无意,何须为屋内续起灯火!”
方重德眉梢微蹙,与他对视片刻,呼啸的穿堂风吹灭屋内烛火的那一刻,黑暗中传来老人的一声叹气。
沈凭说得不错,他不让烛火灭去,是年纪大了,为了看清屋外是否还留着人影。
老人的身影来回走了两趟,将他们面前的小桌摆上两道小菜和点心,待落座时,沈凭也毫不客气吃了起来。
赵或见他泰然自若的模样,视线一直有些飘忽,弄不懂这两人打的哑谜。
沈凭察觉到身侧的视线,咽下食物后道:“老先生傍晚去后厨时,让人添了菜。”
方重德道:“你如何知晓是给你的?”
沈凭埋头吃着东西说:“老先生莫怪罪,我向画秋打听了所有您的事情,自然也包括了吃穿用度,知晓你吃不了这么多。”
闻言,赵或也不客气,把点心拉到自己面前,一口一个全部吃完。
随后看见方重德朝自己看了眼,他讪笑道:“他不吃柿子。”
沈凭差点把嘴里的粥都喷了出来。
方重德低低笑了两声,对两人也不作打量,直到沈凭把所有东西都吃完。
待碗筷放下的那一刻,赵或自然而然起身收拾,将厢房留给了他们二人。
沈凭从袖口中取出拜帖,那是他为了拜见方重德所誉抄的第二份。
当他的拜帖推到方重德的面前后,老人拿起拜帖细看道:“你今日这般笃定能见到我?”
沈凭道:“七成的概率,往来者拜帖写明诉求,我诉求不明,但能被轻易窥破来意。晚辈六成赌的是老先生对前朝之事的在意,剩下一成是诚意,毕竟见您之人从不缺诚意。”
方重德道:“那你可还记得,初见时老身所言?”
“记得。”沈凭认真看着他,“家长里短能劝慰开解,兵戈暗斗无能为力。”
方重德道:“所以今日老身仍旧是这句话。”
沈凭道:“晚辈有一事相问老先生,若是老先生觉得晚辈说得不对,今后晚辈绝不叨扰您。”
方重德望着他眼中的坚决,思忖道:“且说。”
沈凭问道:“老先生心中可怀有苍生?”
这个问题,曾几何时纠缠他许久,也阻碍着他前来见方重德的脚步,他在父亲的话中琢磨许久,始终没能明白当初的反问。
谁人敢言,方重德的心中一定怀有苍生?
如今他要亲口问,要这位两朝太师给出答案。
良久,方重德才缓缓道:“怎会没有苍生。”
如若没有,他这些年足不出户,却对世间事了如指掌又算什么。
然而,话音刚落,却见沈凭轻笑一声,道:“太师到底是心怀苍生,还是心怀前朝东宫,仍旧分不清楚。”
他看着方重德眼中逐渐升起骇然,到变成了羞怒,慢慢气得涨红了脸颊。
方重德拍桌站起道:“你少胡说八道!”
“是晚辈胡说八道,还是太师自欺欺人?”沈凭仰头看他,“自先太子被屠后,太师府便开始闭门谢客,属于太师府的门生流离失所,四处求学,甚至入朝为官后自成一派,形成如今之局,难道太师敢说和自己毫无干系吗?”
方重德骤然朝他伸手而来,抓着他的肩膀逼他起身,“出去!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沈凭起身握紧他的手腕,随后将他的手小心扯开,退后数尺道:“这些年您看似归隐山林,却教出苏尝玉识人之术,为的不是宛如天罗地网的情报又是什么?”
方重德气得不断喘息,通红的双眸死死盯着沈凭。
但沈凭却并不退让,而是抬手指着皇城的方向,接着道:“您口口声声说心怀苍生,可在晚辈看来,您只是先太子的忠臣罢了!”
“闭嘴!”方重德沉声怒道。
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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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房门被赵或推开,连忙上前将摇摇欲坠的老人扶住。
但是站稳脚跟的方重德却无情把人甩开,指着他们两人道:“出去!”
赵或在门外将一切都听了进去,此刻见沈凭不动,他也不曾移开脚步。
沈凭放轻语气道:“心怀天下者,应当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但是太师您,似乎并非如此。您谢绝当今圣上,和丞相雨中诀别,呐喊的一句‘锈刀者’,可反观如今安稳的您,遑论大义者,不过是照镜人罢了。”
方重德身子蓦然僵在原地,愕然看着面前的这位青年才俊,久久不语。
沈凭抬脚朝着赵或的身边走去,两人并肩而站在老人跟前,随着作揖起身后,沈凭道:“太师,世间能安稳度过一生的人,从不会名垂青史。今夜晚辈话已至此,三后日还会登门拜访,届时只为道歉而来。”
说罢,他深深看了眼方重德,掌心忽地一暖,还未等他转头看去,人已被赵或带出了厢房。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雾气落在山林小道上行走之人,只有一双靴子将枯枝踩断,而另一人,早已在后背沉沉睡去。
沈凭埋头在赵或的后颈出,双手揽着他的脖颈,疲倦问道:“为什么要来?”
他明明都把话说得那么绝情了。
赵或坚定不移朝前走去,答非所问道:“睡吧,别人不会知道的。”
话落,他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人悄悄蹭了下,还有睫毛扫过的触感。
沈凭知道他所指的别人是谁,心底被触动了下,双手不自觉搂紧了些,“惊临。”
赵或:“嗯。”
沈凭:“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他感觉到腿上的手将他抱得更紧些,只是依旧没有听见回应,所以抬起倦怠的眼帘看去,却只能瞧见一张神色凝重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
沈凭道:“惊临,能劳烦你一件事吗?”
赵或:“嗯。”
沈凭道:“三日后你替我来拜见太师。”
闻言,赵或脚步顿停,他想回头看去,但脖颈被勒着,只能瞧见垂落在手边的青丝。
可他不明白,所以更要询问清楚,“为何要我来?”
但是没有声音回应他,即便他心中疑团难消,想再问一遍时,却只能听见匀称的呼吸声传来。
沈凭并未睡着,只是故意不回答而已。
作者有话说:
惊临:我和他分开不了一点。
幸仁:好好好。
(贴贴)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岳阳楼记》范仲淹
谢谢阅读和支持。
第122章 宵夜
不日后, 沈凭收到一份批下来的文书,那是他申请调杨昆山盘查孟家所用。
文书到手之后,他率先命人送去驿站, 快马加鞭带去官州。
回到府上, 恰好瞧见从外头回来的沈怀建, 父子两人打了个照面,片刻过去,老管家来传沈凭前去一趟璟王府。
王府的花园中, 两抹身影同游,院子中是去年杨礼新栽的树木, 长得好的基本都冒尖了, 只等冬天开花。
沈凭跟随赵抑的身侧, 刻意保持着距离, 两人正谈论着孟家之事。
涉及政事,沈凭心底再不适, 也没有避嫌的理由, 何况他需要能被自己掌控的东西,才能处变不惊。
“父皇如今对此事忧心忡忡, 曹公公几次暗中催促尚书省, 你且务必将此事办好。”赵抑如是说道。
沈凭淡淡道:“这次多亏南诏王出手相助, 若能寻到些许蛛丝马迹,臣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赵抑偏头看了看他, 眸光流转,“另外, 官州先前因冯奇大力推行新兵制, 子航回信说效果极好, 所以今年马继祥打算将此事彻底推行至各州。”
他的话让沈凭想起当初推行的困难, 如今看来,马继祥上位政绩不可观,又逢新的一年将到,恐怕少不了一顿挨。
不过即便如此,皇帝也不会让赵或接受兵权,毕竟眼下贺宽统领着骁果军,贺家虽不参与党政,但是有贺同喆收下的铠甲一事在先,皇帝必然怀疑贺家偏向清流派。
沈凭道:“此兵制的隐患无非是藩镇割据,只要在此下足功夫,便能避免极大多数问题。”
这番话他也曾对赵或说过。
赵抑带着对他的欣赏说道:“若你将来有何计谋,不必顾及身份,忠言逆耳利于行,本王不会怪罪于你。”
沈凭默不作声,只点头应下。
两人缓步行至湖边,晌午之际气温仍旧颇高,唯有站在树荫下能稍微解暑气。
湖光粼粼映在两人的眼底,沈凭发觉今日他们身后只有杨礼一人紧随,并未见到姜挽的身影,随口问了句道:“阿挽呢?”
赵抑眸色清幽,嘴边噙着浅笑道:“离府了。”
沈凭有些意外,知晓离府必然是要入仕途,表面上撇清和王府的关系。
但他没有多问姜挽的去向,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自从百花街相处的几日过后,姜挽和他逐渐疏远。
即使他无心曲解,但姜挽表现出的态度难免让人多想。
正当他放下了提心吊胆,未料听见赵抑续道:“孔相调了他进吏部。”
沈凭感觉心脏有一瞬间停滞,脱口而出道:“什么?”
赵抑朝他看来,耐心解惑道:“阿挽以伴读出身,又历经科考,成绩尚好,国子监和六部都是好去处,他选了六部,眼下你身边缺人,他与你关系颇好,便安排去了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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